第72章微醺
整個晚宴過程里,宋茉一直觀察楊吱,見她似乎沒什麼異狀,以為她是沒有遇上寇響,走過來猶豫地問:「剛剛,你遇到什麼人了沒?」
楊吱將手中的紅酒一飲而盡,淡淡道:「寇響,我遇到他了。」
宋茉強忍著好奇心,試探著說:「噢,真巧,那你們…」
「聊了會兒。」楊吱眸子裡似有微醺的醉意:「時間過得真快啊,不過他還是我記憶里的樣子,沒怎麼變過。」
「那你們有沒有……」
楊吱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不用問了,看著她這一杯酒接著一杯酒,宋茉心裡頭有了底,裝得這樣若無其事,可是見到過去深愛的戀人,怎麼可能沒有一點情緒波動。
「算了,我送你回去吧。」宋茉看著楊吱這模樣,興許今晚也沒辦法繼續下去了,趁她還沒有醉得不省人事,趕緊送她回去。
「行了別喝了。」宋茉將楊吱手裡的酒杯奪過來:「送你回去了。」
「這麼早,我不回去。」楊吱固執地將酒杯里紅色的液體往嘴裡送。
「行了行了,別喝了。」宋茉將楊吱扶著走出了大廳。
楊吱靠在她身邊,喃喃道:「你知道我問他什麼,我問他這些年過的好不好,他告訴我,一切都好。」
她情緒突然有些失控,聲音裡帶了哭腔:「一切都好,只是沒有我…」
宋茉嘆息一聲「好了好了,不哭了,乖了,只要見了面,以後都會好起來的,他捨不得你。」
就在這時候,一輛奔馳轎車停在路口,車窗落下來,一個模樣清俊的男人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沖楊吱招了招手。
楊吱靠宋茉支撐著身體,迷迷濛蒙看清了來人,驚詫地問:「聞皓學長,你怎麼來了?」
聞皓笑容溫厚:「這個宴會我也有參加,挺無趣的,見你出來了,索性也就跟著離開,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噢,原來你也來了,抱歉,我都沒有看到你。」楊吱嘴裡含混不清地說著。
「你專注彈琴,我專注看你。」
宋茉挑挑眉,心說這人挺會撩的啊。
聞皓不愧是首藝的校草,就他笑這一下子,宋茉便聽到周圍女人抽氣的聲音。
他英俊的五官完美得不可挑剔,幾乎可以說沒有半瑕疵,尤其前段時間出演了古裝劇,在劇里絕塵出世的氣質讓他整個人就根本…不像凡人。
這世界上很難找到模樣如此完美的男人。
就連宋茉都盯著聞皓看了一眼,又一眼,應該說眼睛是根本沒辦法從他身上抽離,他不僅是好看,而且耐看,越看越好看的那種。
難怪呢,她和徐嘉茂精心準備兩個人見面的局,竟然沒有什麼掀起什麼浪花,原來是有這麼漂亮的男人追求楊吱。
而且…宋茉眼睛毒,瞥了瞥聞皓開過來的這輛奔馳車,非常拉風的年輕款跑車外形,價格絕對在百萬以上,開這樣的車出來辦事是假,泡妞是真的吧。
「學長,不…不用麻煩你了,我和朋友一起回去。」
「你都醉成這個樣子了,不用勞煩你的朋友,我開車送你回去。」
「我不回學校。」楊吱說:「我回家,和學校是完全相反的方向,謝謝學長,而且我朋友…她一個人我也不放心。」
楊吱儘管有醉意,但是腦子也還算清醒。宋茉心裡想著,看來是郎有心妾無意了。
不過聞皓似乎並不打算放棄:「這麼晚了,你們兩個女生,總是不安全,還是上車吧,我先送你朋友回去,再送你回去,這樣可以嗎?」
宋茉心想,把她送回去了,留喝醉的楊吱一個人在他的車上,這才是最大的不安全吧。
這位學長考慮還挺「周到」。
恰是這時候,原衍之和徐嘉茂寇響幾人走出來,司機將車停到酒店門口,寇響望見了街邊略有醉態的楊吱,還有她面前的奔馳以及…奔馳車裡的男人。
幽深的眸子裡似有波瀾涌動。
原衍之見狀,便說道:「我讓司機送我回去,你們不用跟了,如果有事可以先行離開。」
寇響回身說:「多謝原總帶我們過來。」
原衍之拍了拍寇響的肩膀:「等這陣子忙過了,我去醫院看看你的父親。」
「嗯。」
原衍之的車剛離開,寇響便朝著楊吱徑直走過去,徐嘉茂看著他這大步流星的樣子,儘管繃著臉,關切之色都快溢出來了。
楊吱拒絕的話說了很多遍,不過聞皓都當她是醉言,索性下車來,替她打開了車門:「進來吧,沒關係的,不用覺得麻煩我,紳士都不可能放任醉酒的女士獨自留在大馬路上。」
「我不是獨自,我朋友…」
楊吱話音未落,忽而間一個溫熱的手掌落在她的腕間,輕輕將她往後一拉,隨即一個熟悉的身影便擋在她的身前。
楊吱抬起頭來,見到的是寇響氣場高大的身影,她甚至能夠感受到此刻他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冷冽。
是曾經那種熟悉的感覺,從始至終都沒有變過。
聞皓和寇響站在一起,精緻清秀的五官瞬間有了一種蒼白感,單薄的眼神也沒有靈魂。
男人僅僅是好看,絕對不夠。
他經歷過失敗,痛苦,絕望,也經歷過成功,掌握了權力,感受過榮耀加身時的驕傲,他曾全身心地付出過愛,也被人愛過…這些東西,能夠鍛造一個男人最深厚的土壤,那才是他的靈魂。
所以寇響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男性魅力,與小鮮肉聞皓,無疑高下立見。
「你是誰。」聞皓微微皺眉。
「她的朋友。」寇響面無表情地說完,拽著楊吱便朝著另一邊的街道走去。
楊吱就像紙人似的,任由讓他帶走了。而身後的聞皓似乎心有不甘,想追上去,徐嘉茂和宋茉立刻擋在他前面,宋茉笑吟吟道:「這位學長,你就別瞎添亂了,他們真是朋友。」
「特別要好的朋友。」徐嘉茂意味深長地補充。
「我認識楊吱三年了。」聞皓自以為很了解楊吱,不甘地說:「沒聽說她有這號朋友。」
徐嘉茂淡淡一笑:「那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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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停車場,徐嘉茂開著寇響的車,副駕駛的位置坐的是宋茉,楊吱和寇響兩個人坐在車後排,一個占著窗戶的一邊,隔著遠遠的空間。
宋茉輕咳了一聲,對寇響說:「哎,你看著她一些,她喝多了,可能會不舒服想吐。」
「我沒有喝多。」楊吱立刻出言,淡定地說道:「我十分,十分清醒,也沒有一點不舒服。」
宋茉翻了個白眼,將後視鏡的角度調高了些,不再看他們。幾分鐘之後,寇響稍微朝著楊吱所在的位置,挪了挪。
楊吱全身有一半的細胞都甦醒過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近旁的男人身上,飛逝而過的路燈在他臉上投射明明昧昧的陰影,高挺的眉峰將他的眼眸隱藏在光線的暗處。
楊吱甚至能感受到他克制的呼吸,他的呼吸也在牽動著她的心跳。
真是奇怪,這個世界上,偏偏就有那樣一個人,遇見了,這輩子都沒有辦法擺脫他的影子。這些年,楊吱將自己整個投入到學習和工作中,每天忙到深夜倒頭就睡,害怕想到他,害怕夢到他,就像不能碰觸的傷口,一碰就疼。
傷口從來未曾癒合,只是久而久之便忘記了。今天的重逢,提醒著楊吱,他是心頭豁開的一道口子,也許真的永遠不會癒合了。
在她胡思亂想之際,寇響的手伸過來,探了探她的額頭,柔聲叮囑道:「以後這樣的場合,不要喝酒,你本來酒量就不好。」
她心頭委屈正翻湧著呢,寇響這般平靜的關心頃刻間便讓她脾氣上來了:「關心我嗎?」
「不能關心?」他問道:「不是朋友嗎。」
「我記得某人曾經講過,不會再和我,和我們當朋友了。」
那些被他丟棄在半路的夥伴們。
「對不起。」時隔多年之後,寇響欠他們一聲抱歉。
不僅僅是因為年少輕狂時說過的那些傷人心的話,更因為,承諾未曾兌現,是他食言。
「誰要你的對不起!」
「好不容易見面呢,你來別吵架,有話好好說唄。」徐嘉茂一邊開車一邊勸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停車。」
「楊吱你別衝動。」宋茉也安撫道:「好好聊聊,沒什麼解不開的心結。」
「還能有什麼心結。」楊吱瞪了寇響一眼,一直以來拼命掩飾讓自己看起來毫髮無損,然而此刻在酒精的催化之下,她終於有些繃不住了:「我和他在高三畢業那年,早已經斷得乾淨了。」
轎車在路邊停了下來,楊吱實在受不了,打開車門沖了出去。愛情讓人醜陋,讓人面目全非,所有的人前的優雅,矜持和美麗此刻早已經沒了影。
楊吱前腳邁出去,寇響後腳便跟了上來,一把將她攔腰攬住:「別鬧了。」
他並非沒有心碎,並非心硬如石,他只是不願意在她面前顯露脆弱,否則怎樣,與她抱頭痛哭嗎。
不可能的,誰都可以失控,唯獨他不可以,他身上還肩負著更沉重的擔子。
「放開。」楊吱聲音克制又低冷,使勁掙脫他的桎梏,然而寇響無論如何也不願放手。
「大晚上喝醉酒街頭暴走你想上明天的熱搜頭條嗎,公眾形象還要不要了?」他的聲音冷而硬,可是他的呼吸異常灼熱,就拍打在她的耳畔,他幾乎是咬著她的耳朵讓她冷靜——
「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容易,既然那樣努力過,不要輕易讓它蒙塵。」
這句話徹底讓楊吱冷靜下來,就像從頭到腳被潑了一身冰水,濕漉漉,涼絲絲。
不要輕易讓它蒙塵,那是你的夢想啊。
她突然心疼得難以自持,在寇響鬆開她的瞬間,她轉身緊緊抱住了寇響的腰,這麼些年他始終保持著自己的身材,腰間肌肉緊緻而堅實。
「我的夢想還在,可是你的呢。」
「告訴我啊,你的夢想呢。」
她的眼淚潤濕了他單薄的襯衣,聲淚俱下的質問將寇響的心臟揉碎了,他用力抱住了她…………
後來發生了什麼,楊吱的記憶並不是那麼清晰了,第二天早晨清醒過來,腦海里回閃著昨晚支離破碎的片段。她拿來面妝鏡,看著自己紅撲撲的臉蛋,眼睛腫得跟金魚眼似的……
預感到似乎大事不妙啊。
楊吱趕緊給宋茉去了一個電話,電話里宋茉聲音懶洋洋的:「這麼早啊。」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我沒做什麼吧?!」
「你不記得了嗎?」宋茉笑著說:「可惜啊,真可惜。」
宋茉越是這樣說,越是勾得楊吱心慌意亂:「你快說呀,我沒做丟臉的傻事吧。」
「昨天晚上你借著酒勁兒,把自己這些年的真心話一股腦給寇響倒了出來,不過你放心,我和徐嘉茂戴著耳機呢,絕對沒有偷聽哦。」
楊吱心裡想著,倒是希望你們偷聽一下子,她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什麼蠢話!
「我告訴你,昨晚后座上,寇響一路都抱著你,給你擦眼淚,在你耳邊小聲說著什麼,使勁兒安慰。嘖,你還吐了他一身,半點沒嫌棄,給你擦嘴,幫你順氣。徐嘉茂說整個大學幾年他都耷著一副死樣子,沒個好臉色,這還是第一遭見他溫柔成那個樣子,感覺這他媽才像個人了。」
抱著他最心愛的女孩,這他媽才像個人了。
楊吱冷靜下來,終於還是給句號兄發了一條信息:「我見到他了,我初戀,我前男友。」
她現在心情很激動,她必須得有人傾訴,這個人最好是不認識她的陌生人,句號兄正好合適。
句號兄:哦,感覺怎麼樣。
楊吱:還是那麼帥!
句號兄:…
楊吱:聽說我還吐了他一身,我完全不記得了。【懊惱】句號兄:你心很大。
楊吱:對了,我是不是打擾你工作了。
句號兄:沒有,我今天休息。
楊吱:噢,那你在做什麼。
句號兄: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