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羈少年的確剛到赤墨城不久,但卻不是對赤墨城和夜月閣一無所知的人,否則也不會說出那番話來。
本城百姓朝他投來的同情目光和低聲議論,只是讓他微微挑了挑眉。
三年前,沒有金暮黎的夜月閣無甚聲名,甚至很多人連聽都沒聽過,壓根兒不知道有這個小門派的存在。
三年後,不知用什麼方法成功招攬金暮黎的夜月閣倒是有了名聲,卻是臭名昭著,為所有正派人士所不齒。
之所以被正道排斥,乃因夜月閣成員殺人時手段殘忍且毫不留情,即便被殺之人雙膝跪地痛哭流涕、表示願意悔改,也不給半點兒機會。
據說,這種行事狠辣的作風是副閣主金暮黎帶來的,且那些戴著鐵面面具的女子,也多是在她直接任夜月閣副閣主後,才陸續加入夜月閣並心甘情願受其驅使和統領的。
有什麼樣的統領,就有什麼樣的下屬,以十六歲之齡在江湖殺出血腥名聲的金暮黎,你能指望她能帶出心慈手軟的隊伍?
不過話說回來,金暮黎雖然冷酷無情,卻極有震懾作用,起碼三年後的今天,赤墨城及其周邊城鎮村落,再也無人敢為惡作亂,那些拐賣婦女幼童的人販子更是銷聲匿跡,有幸跑掉的,全都不敢再往赤墨城踏足一步。
所以即便赤墨城的百姓也害怕夜月閣,時不時地小聲議論夜月閣里都是凶神惡煞,心裡卻也多少有些感激受其庇護,尤其是被惡人禍害過的底層百姓。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不羈少年城南城北、東街西巷地行走一通,茶樓酒館酌飲聽書後,目光更加鎖定夜月閣。
不,是鎖定夜月閣里的雪發女子。
只有十九歲的副閣主,金暮黎。
而此時的金暮黎,正自獨坐屋中,一名臉龐仍顯稚嫩的少年恭恭敬敬奉上茶水後,安安靜靜侍立一旁。
金暮黎端茶輕抿一口,淡淡道:「這裡不用伺候,該做什麼做什麼去吧。」
「是。」少年應聲退下,態度恭謹。
金暮黎在他轉身後,才抬眸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卻沒說什麼。
少年十六歲,是她半年前在路邊野草叢裡撿來的。
原本,她這種鐵石心腸,根本沒有相救無關之人的嗜好,但那日,卻令人將奄奄一息的少年帶了回來。
少年被救醒後,非要過來謝恩。
用他的話說,這可是救命之恩,哪有不當面道謝之理?
結果這一謝,少年就留在金暮黎身邊了。
屬下們第三次瞠目結舌。
副閣主能伸出援手救個毫不相干的人已經是例外,沒想到在他懇求當面謝恩時,副閣主居然也答應了。
而謝恩之後還能被留在副閣主身邊伺候,更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要知道,副閣主向來清冷獨居,不喜別人離她太近,尤其是睡覺時,不能靠近她三步之內,否則定會人頭不保。
所以為免誤傷自己人,她的院落沒有一個夜月閣弟子。
而少年易錦被破格留下後,最需牢記在心的一點,就是絕不能在她睡覺時靠近,無論什麼理由。
出了主屋,易錦回房取劍來到後院竹林,拔劍出鞘時,清秀臉龐閃過一絲狠戾之色,之後便唰唰苦練起來。
練到將近日暮時分,他快速洗去一身汗漬,手腳利落地去廚房做飯。
一個涼菜,兩碟小炒,一碗湯。
簡單清爽。
金暮黎看了眼桌上菜餚,舉筷就吃,入口咀嚼後,清冷的面色稍見溫和。
易錦一直在悄悄觀察她的眉眼波動,見狀,心下歡喜不已。
通過半年多的察言觀色,他做的菜,越來越合恩人胃口了。
「坐下一起吃吧。」金暮黎忽然道。
易錦愣了愣。
金暮黎抬頭瞟他一眼。
易錦連忙應是,克制著心裡的激動,臉頰飛紅地搬來椅子,坐在下首,半天不動。
金暮黎看看他,又望向他面前的桌子:「不去拿碗筷,傻笑什麼?」
易錦這才反應過來,耳朵也瞬間緋紅,起身就往外跑,更加心跳咚咚。
金暮黎從不與任何人同桌吃飯,以往,都是她吃過後,他將碗筷收走,才在廚房草草填飽肚子。
沒想到,今日竟……
他興奮得連推辭都忘了。
或者說,他心裡早就期盼能與她同桌而食了。
外人都道她是夜月閣的最大魔頭,殺人不眨眼,既兇狠又殘暴,然而在他眼裡,卻完全不是這樣的。
她殺的都是萬惡之徒、該死之人。
至於為何不放過求饒之人,那也是他們活該,罪有應得。
憑什麼做了壞事還要被原諒?
他們本就該死!該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