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意識時,顧繁感覺有人在摸她。
那手很小很小,輕輕地落在她臉上,更像一隻貓崽兒或狗崽兒,毫無威脅,甚至很舒服,所以她才沒有出手。
顧繁緩緩地睜開眼睛。
一張漂亮的小臉出現在了她面前。
那是一個扎著沖天揪的娃娃,白白嫩嫩的臉蛋帶著可愛的嬰兒肥,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清澈澈地倒映著她的影子。
顧繁:……
哪來的孩子?
「娘。」單憑容貌難以分辨男女的娃娃,突然試探著叫了一聲。
顧繁:……
因為沒有得到她的回應,娃娃眨眨眼睛,突然跳下床,一溜煙地跑走了。
顧繁茫然地坐了起來。
記憶還停留在她與陸涯的那場放縱,清晰到讓她臉上發熱,只是此時她所處的房間根本不是她剛剛分到的別院。
正要放出神識,窗外傳來了那個娃娃的聲音:「爹爹,娘是不是不認得我?」
回答他的,是顧繁熟悉的清潤男聲:「嗯,你娘睡了三年,還沒見過你。」
顧繁:……
一大一小兩個人走了進來,陸涯一身白色道袍,俊美如初,手裡牽著那個漂亮的娃娃。
顧繁看看陸涯,再看看那個孩子,兩人眉眼相似,任誰見了都相信他們是父子。
陸涯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兒子?這兒子為什麼又管她叫娘?
顧繁難以置信地看向陸涯:「你……」
陸涯抱起兒子走到顧繁身邊,修長的食指點在她眉心。
一段屬於陸涯的記憶便出現在了顧繁的腦海。
記憶中,陸涯將沉睡的她抱出門派分給她的小院,門外站著仙風道骨卻面如冰霜的劍聖。
劍聖:「你是嫌棄自己修煉太快了嗎?你當修仙渡劫是兒戲?」
陸涯仍是那散漫的笑容:「師尊不必擔心,弟子有信心再度合體,運氣好的話,還可能比你先飛升。」
劍聖拂袖而去。
金劍宗宗主又出現了,一臉惋惜地看著陸涯:「以師妹現在的資質,光靠自己修煉到化神境界也只是時間問題,你何必這麼著急?如今你境界大跌,想從化神重新修煉到合體,只會比之前更難。」
陸涯笑道:「難才有趣,太容易反而沒意思。」
宗主嘆息,搖搖頭也走了。
陸涯便帶著顧繁回了他的洞府,每日守在她的床邊,直到一個月後,陸涯用神識檢查她體內的靈氣情況,向來散漫仿佛什麼事也無法讓他認真對待的男人,臉色突然大變,抱起顧繁便去了劍峰,求見劍聖。
劍聖看了顧繁一眼,神色變化,瞪著陸涯道:「孽徒,是不是顧繁不喜歡你,你便用這種下作手段迫使她懷孕?」
確定她是真的懷了孕,陸涯喜形於色,但沒有忘了替自己澄清:「我與繁繁兩情相悅,絕非師尊誤會那般,至於懷孕,一對兒道侶修為越高越難受孕,師尊便是沒有結過道侶也該清楚這個道理,弟子又有何本事刻意為之?」
劍聖無言以對。
陸涯又帶著一絲緊張問:「師尊,繁繁還需要時間鞏固境界,此時受孕,會不會影響她的身體?」
劍聖:「不會。」
陸涯:「那會不會影響孩子?」
劍聖:「我又沒有結過道侶,如何知曉這些?」
說完,劍聖便回了他的小屋。
陸涯難得被師尊懟了一通,悻悻片刻,馬上又帶著顧繁去找他那位最擅長煉丹的丹修師叔。堂堂煉虛期的大能,竟然從此淪為了陸涯的御用郎中,直到顧繁順利產子,母子皆平安,那位丹修師叔才得以恢復平靜。
因為顧繁一直沒有清醒,孩子也就沒有起名,一直被劍宗各位長輩稱作小娃娃。
小娃娃出生便是金丹期的修為,聰慧異常,周歲起開始跟著劍聖爺爺學打坐,已經學會了幾個金丹期的法術。除了修煉,小娃娃最喜歡的事情便是照顧沉睡的娘親,會用除塵術幫娘親清理身體,知道娘親喜歡爹爹種了滿山的那種紅花,小娃娃還會定期採摘花朵放在花瓶里,擺在娘親的床邊。
長達三年的記憶,看起來卻只需要半個時辰。
陸涯顯然對這段記憶進行了處理,譬如顧繁沉睡或孩子太小的時候都是瞬間而過,孩子成長的可愛瞬間則會放慢,如果顧繁想細細看,還可以控制那段記憶播放地更慢。
當記憶播放到今天早上,終於結束了。
顧繁再去看那孩子。
男娃娃期待又忐忑地望著娘親,仿佛怕娘親會不喜歡他一樣。
陸涯傳音給顧繁:「繁繁,你會不會怪我自作主張讓這個孩子生了下來?」
陸涯擔心,如果懷孕時顧繁是清醒狀態,可能會不想要這個孩子。
他不是沒想過替顧繁終止這場孕育,可陸涯又怕,如果顧繁想要,他豈不是親手殺死了兩人的骨肉?
顧繁看到了陸涯眼中的複雜,她瞪了他一眼,伸手將男娃娃抱到自己懷中,低頭親在那嫩嘟嘟的臉蛋上:「娘親睡了這麼久,你是不是很擔心?」
那種溫柔,一下子讓男娃娃開心起來,小手抱住娘親的脖子,充滿了幼崽兒對娘親的依賴:「娘還會睡那麼久嗎?」
顧繁笑笑:「不會了,睡了三年,娘已經睡夠了。」
男娃娃很高興,炫耀似的道:「我帶娘親去看花吧,我幫爹爹種了很多娘親喜歡的花。」
顧繁點頭,抱著娃娃走了出去,一眼都沒有多看身邊的男人。
出了門,只見漫山遍野,全是曾經開滿仙女峰腳下的那種紅花。
娃娃牽著娘親的手,告訴娘親哪片花是爹爹栽的,哪片花是他栽的。
看完花,娃娃還要給娘親表演他會的法決。
總而言之,盼了娘親盼了那麼久,娃娃有說不完的話,一直黏了顧繁一天,直到夜幕降臨,娃娃才靠在娘親懷裡睡著了。再天生金丹,孩子就是孩子。
孩子睡了,顧繁也就躺在他身邊,閉著眼睛,只拿神識描繪孩子熟睡的小臉。
床旁的地鋪上,陸涯已經等候多時,終於盼到孩子入睡,他悄悄傳音給顧繁:「還在生我的氣?」
顧繁:「氣你什麼?」
那淡淡的音調,陸涯再難冷靜。
他不怕師尊生氣,不怕師兄惋惜,只怕顧繁怪他擅作主張。
這裡說話並不合適,陸涯起身,就來抱顧繁。
顧繁拿開他的手。
陸涯堅持要抱,顧繁怕動靜大了吵到孩子,只好由著他。
陸涯一路離開洞府,花海之中他新修了一處涼亭,他便抱著顧繁去了那邊。
待他降落地面,顧繁便想推開他。
陸涯自然抱著不放,捧著顧繁的臉要親他。
顧繁閉上眼睛。
陸涯見了,反而不敢親了,低嘆一聲,他將顧繁按到懷裡,下巴抵著她的頭頂道:「還記得在地球上嗎?你築基後,綜合實力比我強,壽命也比我長,一開始我並不敢再追求你,直到發現你會偷窺我,知道你心裡有我,我才下定決心要與你在一起。」
顧繁記得。
她築基前,陸涯還偷偷送她花,她築基後,陸涯陪她找怪獸練手,陪她去找煉製續骨丹要用的赤參,卻一直老老實實規規矩矩甚至可以說冷冷冰冰,直到有天傍晚她用神識偷窺過他,陸涯才又敢做一些小動作。
陸涯捏她的耳垂:「回到這邊,你對我的態度,跟我當時何其像,明明在意,卻越來越冷。」
顧繁垂眸,無法反駁。
陸涯抱緊她,吻她的長髮:「繁繁,無論在哪邊,我想要的都是陪你長生,我不想你一個人去外面歷練而我只能在這裡等你,我不想白白蹉跎歲月,更不想先你一步飛升。現在這樣挺好的,咱們實力相當,誰也不用擔心自己會耽誤對方。」
顧繁很難受:「你已經合體了,卻因為我跌回化神,這還不算耽誤嗎?」
陸涯抬起她的臉,最不想她為此愧疚:「但你要知道,如果不是你陰差陽幫我錯化了地球的生死劫,我可能早已灰飛煙滅。」
顧繁:「那也是你先救了我……」
陸涯笑著打斷她:「又要繞回這個話題了?你我是道侶,誰為誰做的更多,有必要分析得那麼清楚?」
顧繁就沒說話了。
陸涯親親她皺起的眉頭,循循善誘:「地球上的情況你也知道,夫妻一旦結婚,那任何一方的財產都將成為夫妻共同財產,所以我的修為也是你的修為,我願意與你共享,又有什麼不對?還是說,如果你修為比我高,你會吝嗇到不願分我?」
顧繁:……
這是什麼歪理,修為能跟錢一樣嗎?
陸涯就像知道她怎麼想的一樣,反駁道:「修為是一點一點積攢的,錢也是一點點積攢的,哪裡不同?」
顧繁:「如果一對兒夫妻過不下去了,財產可以分割,修為……」
陸涯:「修為也可以分割,譬如你哪天移情別戀了,又不想愧對我,那你也給我當一回爐鼎,讓我把送你的修為採補回來。」
顧繁:……
雖然荒謬,但好像的確有些道理。
可能是話題歪了,陸涯抱著她的動作也不再那麼單純,他湊在她的耳邊,冷著聲音道:「說起來,我好像後悔分你修為了,你既然愧疚,現在便還給我如何?」
怎麼還,自然是通過雙修的方式還。
禁制早已布下,陸涯無賴地欺了上來。
顧繁又怪他當初的傻,又愛他對她的痴,哪裡捨得拒絕?
隔了三年的纏綿,一直持續到子夜,夜深人靜,亭中只有兩人漸漸平復的呼吸。
冷靜下來,顧繁有點擔心:「你是甘願,師尊會不會怪我耽誤了你?」
陸涯笑道:「他只怕是我強迫了你。」
顧繁回想發現她懷孕時劍聖對陸涯的態度,不禁莞爾。
好久沒見她笑了,陸涯又吻了下來。
禁制能阻隔外面的窺視,卻不會影響裡面人的視線,顧繁仰面躺在他懷裡,看到夜幕繁星遍布。
有個問題,她還是想不明白:「咱們在地球上有過那麼多次,都沒有懷過,怎麼這次就……」
陸涯笑:「天道也被我感動,怕你生氣,賜我一子,希望我能父憑子貴。」
又沒正經,顧繁掐了他一下。
孩子她當然喜歡,只是……
「咱們以後就留在宗門養娃了嗎?修真大陸那麼大,我還沒有真正的領教過。」
「這個簡單,孩子交給師尊,我陪你去好好逛逛。」
「他還那么小,咱們都走了,他怎麼辦?」
「那就帶著他一起去,咱們兩個化神期,護他綽綽有餘,他若不乖,就扔給師尊。」
劍峰,正在打坐修煉的劍聖,突然打了一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