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奇蹟般地活了下來。
再睜開眼時,自己四仰八叉地躺在翻倒的汽車中,全身上下劇痛無比。
手機鈴聲已經響起多時。
我費了很大力氣,才撿起那碎了屏的手機。
「喂!伊言啊,咱不是說好今早會來上班嗎?這都9點半了,你是想急死我?」電話剛接通,對面就中氣十足地喊了起來。
「廠長,我墜崖了。」
「你......——啥?!」
......
那之後,我被趕來的救援人員救走了。
或許是懸崖不高,又或是單純因為我命不該絕。我身上竟大部分都是碎玻璃造成的皮外傷,最重的一處不過左手小拇指骨折。
縫了幾十針後,我很快出了院,回到那租住的公寓中。
廠長難得大方地給我放了幾天帶薪假,叮囑我好好休息。
「就這樣,我掛了!」
「嗯,謝謝......」
我話沒說完,電話里就傳來掛斷的提示音。
李廠長這人,雖然平常恨不得把我當牲口使,但必要時候還是很會做人的。
我笑一下,隨後表情慢慢冷了下去。
醫生幫我縫傷口時,我一直在思考,自己是如何掉下山崖的。
答案似乎顯而易見。
巨大未知生物的叫聲讓我陷入了混亂,難以操控車輛,墜下懸崖。
但等待救援時,我發現了一些細節。
車開著遠光燈。
而我「第二次」逃離伏人村是在白天,加上形勢危急,並沒有開過車燈。
雖然不排除是墜崖過程中誤開的,但還是讓我聯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我墜崖的時間,或許是晚上。
也就是,在我第一次連夜逃離的時候。
以及。
那多次出現紅衣少女,又是什麼樣的存在呢?她為何要幫我......
我躺在床上,用手機打開搜索軟體,輸入幾個文字。
精神病,幻覺。
翻了幾頁GG,我輕嘖一聲,把手機扔到一邊。
剛剛電話里,我特意要求廠長,別把我受傷的事通知家裡人。
廠長以為我不想讓家裡人擔心,加上我的傷確實也不重,很爽快地答應了。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暫時無法信任家中的任何一個人。
噔噔噔噔......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屏幕上顯示著一個備註名稱。
陳大結巴。
「餵?伊言,聽聽、聽說你跳崖了啊,怎、怎樣?有沒有缺胳膊斷腿的?」
「沒事,我已經出院了。還有你能不能說點好話?什麼叫跳崖?那叫墜崖......」
陳大結巴本名陳大立,是我在廠里的工友,也是我為數不多聊得來的同齡人。
但他這人有個毛病:嘴臭,話還多。
平常說話又快又利索,可一旦激動起來,就開始結巴,故有了陳大結巴這一美名。
「哎!我這不是關心你嘛,你沒事就好,下次食堂我請你吃鴨腿飯補一補!」
「那我要再加一個腿,雙腿飯。」
「嘿,行!我先去做工,掛了啊!」
「嗯。」
我掛斷電話,心情放鬆了不少。
至少我周圍還有能信任的人。
只不過兩三秒,我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我還以為是陳大立忘了說什麼事情,沒看屏幕,再次接通。
「還有啥事?」
「伊言,我是媽媽啊。」
然而,對面傳來了另一個熟悉的嗓音。
我心中一緊。
「什麼事?媽。」
「伊言,你回老家一趟吧,你二爺死了,要辦葬禮。」
「......要我去當他的長孫?」
「是啊。媽媽求你了,快去吧。」
咔。
我掛斷了電話。
幾秒後,電話又響了。
「伊言,你回老家一趟吧,你二爺死了,要辦葬禮......」
「聽著,我不管你們是什麼東西,但能不能別太小瞧我的智商了?你這樣顯得我很好騙的樣子。」
空氣陷入沉默。
雖然我看似在調侃,卻不代表我心裡有底。
風扇發出吱呀的轉動聲,對初夏而言有些涼了。
我不說話,靜靜等待對方的反應。
嘀,嘀......
電話被掛斷了。
我鬆了一口氣。
獨自一人面對這種未知的存在,說沒有心理壓力是騙人的。
——噔噔噔噔.......
「靠!」
可還沒等我放下手機,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把我嚇得一顫。
這次,打來電話的是我爺爺。
接,還是不接?
我腦海中再次回想起昨日爺爺的面孔。
沒有糾結太久,我一咬牙按下通話鍵,放在耳邊,等對面先出聲。
「餵?阿孫!還記得我嗎?」
電話那頭馬上開了口,還能聽到急切的腳步聲。
「......阿公?」
雖然嗓音變得有些蒼老,我還是辨別出了聲音的主人。
和昨日聽到的那個「爺爺」的聲音,反而是有所不同的。
我話音剛落,手機對面馬上放緩了腳步,只留下老人劇烈運動後,如破風箱般的喘息聲。
「哦,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
「阿公,你也要我參加葬禮嗎?」我還是保持著警惕。
手機對面沉默半晌,發出難以察覺的嘆息。
「看來你已經遇到『它們』了......」
隨後,爺爺向我口述了一個地址,要我儘快趕過去,他是他現在居住的地方。
除此之外,他讓我在到達那裡之前,不要輕易相信其他人,見到我之前,他也不會再打電話過來。
而後,這通電話就沒頭沒尾地掛斷了。
我把爺爺說的地址輸到手機中。
地點在我當前居住的邊海市,一條介於市中心與城郊之間的街道。
雖然是舊城區,但好歹不是人煙稀少的地方,讓我覺得可信度高了不少。
更何況,我現在腦袋裡一堆漿糊,急需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
所以,我打算再信一次。
做出決定後,我從廚房拿了兩把尖頭寬刃的切肉刀,磨利後綁在腰間,用外套蓋住。
如果這個爺爺也是假的,雙刀就是我的答案。
我的車子已經徹底報廢,甚至還沒還完車貸。雖然保險公司賠了不少,但短時間內是沒車可開了。
我鎖好家門,來到就近的公交站,查好路線後開始了漫長的等待時間。
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
是個陌生的號碼。
我已經記不清今天接了多少個電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