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該說什麼好。
這髮簪只能出現在釋妄界。
但它是奶奶給我的,還救過我幾次命,我並不想送給別人。
怎奈,找我要這東西的,偏偏是另一位救過我的女士。
希望奶奶不要介意吧......
「送你了,你用它扎頭髮總比我用它扎人好。」
「嗯。謝謝。」
小紅低下頭,看著髮簪上的紅繩,彎起嘴角。
「小紅,你為什麼要幫我呢?」
這位小姐對我沒有任何敵意,我也就放開了膽子,嘗試和她交談。
畢竟,除了爺爺和世家的人,我真的想不到還有誰能解答我的疑問。
「你很特別,殺過很多東西......最初見你的時候,我怕你是來殺我的,但你沒有那麼做。」
這位小姐居然剛開始還有點怕我?
合著我倆是互相怕啊。
「我殺生很多,你能看出來?」
「嗯。殺生多的人,就像這柄髮簪,可以傷到我們。」
我陷入沉默。
沒想到一份殺豬的工作,竟讓我有了特殊能力。
這也就解釋了,之前我為何能用刀傷到偽人。
我消化完信息,又問起另一個問題:
「小紅,希望這樣問不會冒犯到你,你是無生魑嗎?」
「你們中的一些,是這樣叫我們的。」
小紅的語氣一直很輕柔,以至於顯得有點缺乏情感。
我再一眨眼,她突然出現在我身側,和我一起坐在爺爺床邊。
老式的木床很高,她的雙腳觸不到地面,一雙紅鞋悠悠地晃著。
「這、這樣啊......」
看來我的猜測是對的,
之前伊景光說髮簪是無生魑的法器。爺爺也說過世間還有第三種怪異。
如此,小紅這種既不像偽人又不像邪教徒的存在,大概率就是無生魑了。
嗯?
結合腦內的信息,我隱約察覺自己好像破了個大案子。
那我又是什麼?
不會吧??
爺爺當年玩得那麼花嗎......
「小紅,其實我不太分得清你和偽人......也就是人言魑的區別,方便解釋一下嗎?」
「我和它們不一樣,它們笨,我比它們聰明。」
「嗯!看出來了,還有嗎?」
「......」
小紅突然陷入沉默。
她抬起頭,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細膩冰涼的髮絲碰到我的手臂,讓我有些心慌。
「啊,不說也不要緊,我就是隨口問問......」
「我更漂亮?」
然而,小紅突然給了我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
似乎有向我確認的意思。
「啊?嗯!漂亮漂亮!你比那些偽人漂亮一萬倍!」
我趕緊賠笑著附和。
然後我一眨眼,小紅又消失不見了。
「我不能出伏人村太久,希望還能再見你......還有,茶很好喝,謝謝.......」
耳邊的嗡鳴聲隨之停歇。
我驟然驚醒,發現自己躺在爺爺的床上,肚臍上蓋著那本萬變符術。如同是我睡著了,做了個奇怪的夢。
房間裡的景象卻在提醒我,事情並非那麼簡單。
椅子被搬到了房間中央。
這我還能理解,我在釋妄界也搬了。
可原本放在客廳的茶具,此時卻被拿到了房間裡。桌上沏著一杯茶,還冒著熱氣。牆上的日曆也被撕到了今天的日期。
我端起茶杯,仔細端詳。
茶水七分滿,看不出有沒有被喝過。
我只能理解為,小紅在現實中也來過,而且我真的給她泡了茶......
那這杯茶還能喝嗎?
我輕笑一聲,將茶一飲而盡。
我都慘成這樣了,還在意那麼多幹嘛。
就跟祭祖完的食物輪到人吃了一樣,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時,外邊傳來了敲門聲。
我剛想詢問,就發覺這聲音有點不對。
與其說是敲,更像是撬鎖時發出的聲響,咔嚓咔嚓的。
我把萬變符術和爺爺的遺書塞進內襯口袋裡,又到廚房拿了把菜刀,來到門前。
「誰在外面!」
聽到我的回話,屋外馬上停止了動作。一陣聽不清內容的私語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你是誰?」
他反倒先問起我來了。
「有病吧?這是我家,信不信我報警了!」
「我們是來找伊世昌的,你是他的什麼人?」
「這你不用管,你們是來幹嘛的?」
對方的語氣讓我很不開心,簡直跟來討債的一樣。
這時,門外換了個人說話,是老人的嗓音:
「打擾了。伊老先生說,有個東西要給我們。可以先把門打開嗎?」
我保持著警惕,將菜刀藏在外套下,開了門。
門外站著兩個道士,一個中年,一個老年。
可我現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道士。
「兩位有何貴幹?」
「福生無量天尊。」
老道士的身形如枯木似的,對我拱手。
「不知小友是伊老先生的什麼人。貧道受他囑託,來取一書,名為萬變符術。」
他一說萬變符術,我馬上懂了。
這些世家的狗東西,消息是真靈通啊。
我爺爺才剛走沒多久,就來吃人血饅頭!
甚至還想騙我主動把萬變符術交出去!
我心中秉著怒火,外表卻是不動聲色。
「受他囑託來取,居然還要撬鎖?」
「讓小友見笑了。伊老先生剛好丟了鑰匙。貧道以為家中無人,無奈出此下策。」
「空口無憑。請回吧,不然我真的報警了。」
中年道士見我態度堅決,向老道使了一個眼色。
老道卻是不動聲色地搖搖頭。
「小友身上受了很多傷啊,可否需要貧道幫忙處理,順便還能給小友行些避禍驅邪的術法。」
「不必,我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最後說一遍,請回吧。」
那中年道士聽我這麼說,眉毛一橫,一副要動手的模樣。
「你這年輕人!竟如此不知好歹!知道我們是誰嗎?」
「我不管你們是誰,法治社會人人平等,你們還是貴族了不成?」
我拿出手機,打開通話界面,按了三個數字。
在我即將撥號之際,那老道終於是鬆口了。
「且慢!小友無需如此。我等告辭便是。」
兩人轉身離開。
中年道士卻是狼顧般回著頭,凶神惡煞地看向我。
那些世家的人,似乎比我想的更看重這本萬變符術。
一些危險的念頭出現在我腦海中。
但我知道,自己不能跨出那一步。
是時候收拾收拾離開了......
我捏緊了拳頭,又松解開來。
爺爺家中並沒有其他值錢的東西。
他所有積蓄都在一張銀行卡里,寄存在我大伯家中,這是我們家的人都知道的。
我找來找去,最後只拿走了兩把鋒利的尖頭菜刀。
離開之前,我看向廳堂里的鬼谷像。
「鬼谷仙師,阿公拜了你大半輩子,你卻不佑他。若你真的存在,讓他在上面有個仙班吧。我就不奉陪了。」
自懂事以來,我第一次真正和祂「交流」。
說完,我深吸一口氣,吹滅所有的長明燈。
管他吉不吉利。
我就不該把希望寄託給神明。
如果瘋狂能解我的局,就讓他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