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的警笛聲很是擾人,尤其當你就躺在車中的時候。
我睜開眼,看到幾個醫生拿著除顫器等醫療儀器,從上往下和我對視。
車窗外的天是黑的,能看到流動的路燈。
「醒了!醒了!」
負責除顫的中年醫生大喊。
我躺在擔架上,頭痛欲裂,身體不聽使喚,能感受到車輪在前進中的震動。
好消息是,外套還穿在身上。
只不過拉鏈被拉開了,T恤衫也被拉到胸口,將我鎖骨以下、褲腰以上的部分暴露在空氣中。
「我又出車禍了?」我當即向眼前幾人詢問。
「同學......不對,先生。你的車在高速上失控,差點沒命了。」一名個女護士搶先回答。
她個子高高的,戴著口罩。說話方式還留有學生時代的習慣,大概是個實習生。
「沒事。我已經不止一次差點沒命了。」
我咧嘴笑了笑笑,用右手比了個大拇哥。
這位護士估計也沒見過這麼樂觀的病人,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旁邊的醫生倒是迅速拿著儀器離開,給護士留下一句話:
「這人脫離危險了,小孟你跟他聊天保持清醒,我去救另一個。」
我一聽,這車上居然還有別的人,趕忙扭頭看去。
一旁的擔架上,躺著個道士打扮的中年人,渾身是血,戴著呼吸機,兩個醫生玩了命似的輪流給他做心肺復甦。
我一眼就認出,是當時來爺爺家找茬的兩人之一,那個對我沒有好臉色的中年道士。
我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卻觸及了傷口,疼得直咬牙,被迫改成無聲的笑。
「曾醫生!這人突然笑起來了,是不是腦子出問題了呀!」
實習護士馬上驚慌失措,向一旁的醫生求助。
「不不不。我突然想起高興的事情。」我趕緊對她擺擺手。
或許是眼前的情況太離譜,小護士吐槽之魂泛濫,話語間多出了一點東北口音:
「啊?大哥你都傷成這樣了,還有嘛高興的?」
「咳咳。不說這個,能先告訴我都發生了什麼嗎?隔壁那位......噗,道長怎麼也半死不活了?」
我清著嗓止住笑意,擺正顏色。
小護士緊張地拉了拉護士帽,不敢和我對視。
「我,我就跟著救護車來的,當時你們已經撞上了,我不太清楚。」
「隨便說說嘛。剛才那位醫生也讓你和我聊聊天,不是嗎?」
「我、我猜......我猜的啊!你車和這道士的車碰一塊了,是對面追你的尾,具體的你到時候問警察......」
「好好好。不是我的責任就行。」
我恨不得拍一下自己的大腿。
「護士小姐,我可以把衣服穿上了嗎?在女孩子面前袒胸露腹怪害臊的。」
護士下意識看了一眼我的胸肌和腹肌,趕忙撇開視線。
「可......可以嗎?我問問醫生......」
於是,這位小姐真就為這點小事,去問旁邊忙得不可開交的醫生了。
結果自然是挨了幾句罵,沮喪地回來。
「曾醫生說可以。」
「好。抱歉讓你挨罵了。」
我就要把衣服拉上。
「等等大哥,你左手還綁著板子呢,我幫你拉!」
小護士也算有些擔當,幫我輕輕拉好衣服,還幫我把外套兩邊合攏過來。
但這一番動作,讓萬變符術從內襯口袋裡掉了出來。
「啊,對不起!」
護士馬上幫我撿起來,幫我塞回了兜里。
我慶幸地摸著胸口那本書。
「沒事,這東西還在就行。」
我現在心情特別舒暢。
剛剛在釋妄界幹掉了伊景光,沒想到高速上玩速度與激情的世家道士也掛了彩。
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多帶走幾個,如果他們車上還坐著別人,就更爽了。
似乎是為了貫徹曾醫生的交代,小護士磕磕絆絆地和我尬聊著。
我隨便提了兩句,她就倒苦水似的,操著口音把自己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她叫孟欣然,純正東北人,大高個一米七七,醫科大學女籃隊的。
最近學校要求實習,她剛當上護士沒兩天,就因人手短缺被拉到救護車上幫忙,還被安排在了夜班。
一路上,孟欣然問得少了怕出錯,問得多了又被醫生嫌煩,每時每刻都有辭職的衝動。
聊著聊著,話題逐漸變成了我來安慰她。
一旁醫生們聽著我倆的對話,想笑又不能笑。
畢竟還有個生死未卜的人在車上呢。
救護車回到福化縣的醫院。
我雖然覺得自己沒什麼大問題,但還得留院觀察幾天,防止顱內損傷。
期間,警局的人過來找我錄筆錄,跟我說了事故現場的調查結論。
大概是,我雖然車速偏快,但勉強不算超速。道士的車也用很快的速度跟在我後面。
但進入隧道後,我突然就減速了。
隧道內光線不好,後車又沒有及時開燈,就撞上了我的車屁股,導致了事故發生。
車禍雖然有我減速的原因,但我的速度並沒有慢到影響後車駕駛,所以那道士追尾全責。大部分費用保險公司賠。
我開心地和叔叔們握手,向他們道別,又給陳大結巴打了電話。
「......誒!我、我我我剛和你打完電話你就出車禍了?」
電話里,陳大結巴對我喊道。
「有什麼辦法嘛。後車追的尾。又不是我自己想不開。」
「呵,那你的命是真特麼大啊。多虧你,那條『要死隧道』又要戰績加一了。」
「那我還挺對不起它的。」
「不過你好像恢復精神了嘛,不像之前那會兒,好像馬上就要壯烈犧牲似的。」
「放心吧。結巴,我剛殺了頭肥豬,現在心情好著呢。」
「啥意思?你回老家吃殺豬菜了?算了不管你了,我下班吃飯了,掛了。」
「嗯,別忘了我的鴨腿飯。」
「哎呀,到時候有你吃的。」
電話掛斷。
夜間的病房亮著灰白的日光燈,只有我這一床病人,相當安靜。
我靠在枕頭上,向一旁幫我扎針的護士小姐問起情況:
「小孟,撞我車的那個道士咋樣了?有救活的風險嗎?」
「哦,他還在昏迷中,沒脫離危險。」
「他們車上死了別人嗎?」
「沒有,就他一個。」
孟欣然全神貫注地盯著我的靜脈,並沒有注意到我問話的奇怪之處。
「好吧,麻煩幫我跟進一下。我給你發紅包。」
「大哥,一點小事發啥紅包。先別問話,我扎針呢。」
孟欣然再三預備,終於成功把滯留針扎進我胳膊里,鬆了口氣。
「這次沒扎出血,有進步。」
「我、我剛剛是緊張!咱在學校也是練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