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宋輕羅都在睡覺,起初是蜷縮著靠著窗戶睡,林半夏見他這個姿勢有些不舒服,便試探性的問他要不要靠著自己。宋輕羅迷迷糊糊的瞅了他一眼,乾脆的把頭靠了過來。
坐在副駕駛的工作人員從後視鏡里看著二人互動,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好一會兒才僵硬的移開了眼神。
林半夏渾然不覺,掏出手機玩的津津有味,他手機幾天沒有信號,現在終於可以使用,裡面有許多未接電話,基本上都是季樂水打來的。季樂水發來的信息則是從一開始的溫和詢問,變成了最後聲嘶力竭的吶喊:「林半夏,你要是再不給我回信息我就報警啦??你是不是被宋輕羅綁架去了國外賣腎了啊??求求你,大哥,接我的電話啊——」
如此內容的信息足足有一百多條,林半夏小聲的給他回了條語音,說自己沒事,只是前幾天手機沒有信號才沒有回消息。
宋輕羅睡的酣熟,全然不顧周圍發生了什麼。
越野車駛出了山村,到達了小鎮,卻並未停下,而是順著國道一路上了高速,朝著不知名的地方去了。林半夏坐在車裡,也不好問到底要去哪兒,又熬了一會兒,也跟著宋輕羅一起睡了過去。
等到他醒來時,原本應該是靠著他肩膀的宋輕羅被他靠著,而且自己幾乎整個人都嵌入了宋輕羅的懷裡。
林半夏微微一愣,抬頭便瞧見了宋輕羅半垂的黑眸,眸子裡平靜無波,他說:「醒了?」
林半夏頓時不好意思起來:「醒了。」
宋輕羅:「口水擦一下,要到了。」
林半夏:「……」他默默的坐直了身體,悄悄的擦掉了自己唇邊的口水。車速漸漸慢了下來,最終停了,林半夏看了下表,居然已經過了八個小時,中途他一次都沒醒,比在家裡還睡得熟。
隔著車窗,他看到了外面陌生的景色,他們似乎是在一個停車場裡,周圍全是白色的牆壁,牆壁上掛著密密麻麻的圓形物體,林半夏起初以為那是攝像頭,誰知宋輕羅卻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淡淡的道了句:「是武器。」
林半夏:「……」
「下車吧。」宋輕羅說。
林半夏跳下了車,伸展了一下身體,奇怪道:「哎,裝村長和牟馨思的車呢?還有蔣若男?」
宋輕羅說:「他們在其他地方,一會兒才能見到,你餓了嗎?」
林半夏老老實實的點頭:「餓了。」
宋輕羅看了眼表:「時間還早,先和我去吃點東西。」他打了個哈欠,帶著林半夏穿過了一道黑色的鐵門。
鐵門之後,是一個全白建築,門是白色,牆壁也是白色的,燈光同樣是白色,一時間,林半夏被眼前的大片白色刺的有些睜不開眼。宋輕羅倒像是習慣了,領著林半夏穿過了幾道門,到達了一個換衣室模樣的地方,隨後從柜子里取出了一套黑色的衣服,示意林半夏換上。
林半夏穿好之後,才發現是帶有卍圖案的工作服,宋輕羅也把自己的衣服換了下來,兩人從門口進去,經過了一共五道關卡,這些關卡有的是消毒,有的是掃描,林半夏再次感到自己即將進入的地方有多麼戒備森嚴。
通過關卡後,就是建築內部,林半夏在裡面看到了很多和自己穿著同樣衣服的人,這些人似乎都認識宋輕羅,幾乎每個人都朝著他們兩人,有意無意的投來了目光。
宋輕羅無視了這些眼神,帶著林半夏到了一個類似餐廳的地方,隨便點了點桌子,扭頭問林半夏想吃什麼。
林半夏看了眼菜單,依舊沒有被這裡的環境迷惑,冷靜的問出了核心問題:「要錢嗎?」
宋輕羅:「……不要。」
林半夏:「0.0那我能要兩根烤腸嗎?」
宋輕羅:「……可以。」
三分鐘後,兩人每人拿著兩份套餐,一瓶肥宅快樂水,兩根烤腸,幸福的吃了起來。林半夏啃了幾天的壓縮餅乾,這會兒隨便吃點什麼都已經感動的熱淚盈眶了,差不多吃完後,宋輕羅又看了眼手錶,說時間差不多了,就帶著林半夏往一個封閉的房間去了。
那房間掛著一面投影儀,放著一個巨大且柔軟的沙發,林半夏坐上去的時候,感覺自己好像坐到了一個軟乎乎的餡餅里,露出了幸福的表情。宋輕羅則在林半夏的旁邊,按了一下遙控器,眼前的投影儀便亮了起來。
投影儀首先出現的,居然是蔣若男。
她面無表情的坐在一張椅子上,隔著玻璃,和冰冷的攝像頭對話。
攝像頭裡毫無感情的聲音問了她的名字,年齡,性別,和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蔣若男愛理不理,很不配合,直到……工作人員取出了那一塊,宋輕羅帶回的石頭。
「你認識這個嗎?」聲音發問。
蔣若男看了一眼石頭,眼神明顯慌亂了一下,她抿著唇,固執的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聲音沒有說話,沉默了大約三分鐘,道:「進行初級實驗。」
石頭被一個機械手臂,小心翼翼的放到了蔣若男面前的透明的玻璃房子裡,房子裡,有一個穿著防護服的工作人員。那工作人員輕輕的伸出手,握住了那塊石頭,蔣若男看到這一幕,露出驚恐的表情。
穿防護服的工作人員握住了石頭,一秒,兩秒,三秒——原本坐著的他突然站了起來,鬆開了手裡的石頭,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頸項,好像缺氧一般,身軀彎下,顯得極為痛苦。
刺耳的警報聲響起,兩個機械手臂迅速的將工作人員抬了出去——石頭落在地面上,發出噠噠噠的輕響,並不悅耳,好像死神冷漠的嘲諷。
又一個工作人員走了進來,像之前那個工作人員那樣,彎下腰,想要握住石頭。可是就在他伸手的剎那,一直停留在他頭部上方的機械手臂竟然突然失靈,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便直直的朝著他砸了下去,那工作人員躲閃不及,被機械手臂砸了個正著——他的身軀倒在了地上,很快又被機械手臂移了出去。
接著是第三個工作人員,進了屋子。
「住手,別試了,你們會死的!!!」一直看著這一切的蔣若男受不了了,她尖叫起來,像個受驚的孩子,「你們在做什麼,你們會死的——」
「為什麼,為什麼會死?」冰冷的聲音問道。
「這個東西會思考,它喜歡死亡,所有靠近它的生物都會死的——」蔣若男哭了起來,只有這時候的她,才像個十三歲的孩子,無助且脆弱,「只有製造死亡,它才不會傷害你——」
石頭靜靜的躺在地上,光滑的外表,散發誘人的光芒。
冰冷的聲音道:「繼續。」
第三個人工作人員開始動作,他無視了蔣若男的尖叫聲,再次撿起了石頭。
「啪嚓」——工作人員胸前的交流器爆出了一寸明亮的火花,隨即便是一陣黑煙,雖然工作服是防火的,可是他的呼吸器里,很快被黑色的濃煙充斥了,他一邊大聲的咳嗽,一邊被機械手臂強行拖了出去——
「你看,你看!!」蔣若男哭道,「我沒有騙你們,我不會撒謊的——」她抽泣著,拍打著面前的玻璃,讓人軟了心腸,「我真的沒有騙你們。」
玻璃上降下了一層黑色的帷幕,隔斷了她看向玻璃房子裡的視線,她露出茫然的神情,以為實驗停止了,但坐在屏幕這頭的林半夏和宋輕羅知道,實驗還在繼續。
大約冰冷聲音的主人動了惻隱之心,不想再讓她繼續看下去了。
蔣若男的哭聲越發刺耳,她哭的悲傷極了,像只受傷的刺蝟一樣,從椅子上滑落下來,蜷縮成了一團。冰冷的聲音沒有再提問,她卻自顧自的喃喃自語,說起了一個屬於她的故事。
「我從六歲就開始幹活了,那時候身體弱,還挑不動水,我奶奶就罰我,給了我一個盆子,讓我去河邊端一盆回來,不能灑,灑了就沒晚飯吃。」
蔣若男很少看見自己的父母,她從鄰居的口中得知,他們只有在生孩子的時候才會回來。那時的她還不明白為什麼父母只有在生孩子的時候才會回來,她盼啊等啊,只想見他們一面。
他們一定也會像隔壁小壯的父母那樣,帶好多好多禮物回來吧?等自己大一點了,他們或許會把自己從這個偏遠的山村帶走,帶到城裡去,那時她也能穿上好看的小裙子,吃好甜好甜的糖。
蔣若男,一直如此的期盼著。
直到她在十三歲那年,真的見到了自己的父母。他們一起回來了,母親是大著肚子回來的,父親攙扶著她,兩人看起來格外的親密。他們也看見了蔣若男,只是那眼神卻好像看見了一個陌生人,沒有一絲的溫情,甚至含著蔣若男看不明白的厭惡。
父親勉強的沖她笑了笑,說若男都這麼大了。母親連笑容都不肯給,盯著她像盯著一個怪物。蔣若男不懂,不懂為什麼會在她的眼裡,看到這樣的表情。她是個怪物嗎?她為什麼會是個怪物呢?小小的女孩滿目茫然,她被趕出屋子,刻薄的奶奶讓她挑滿院子裡的水缸才能回來,她扭過頭,看到了屋外漫山的大雪。今年的春天來的似乎比往年更早,可為什麼,她總覺得天氣比往年還要更冷呢。
水很重,需要小心翼翼的灌進水罐里,蔣若男單薄的肩膀,挑起了扁擔,腳下穿著的布鞋踩在化了一半的雪上。她揉了一下自己被凍的通紅的鼻頭,想快些回家去。於是步子比往日,邁的更大了一些。
終於到了家裡,蔣若男剛放下肩上的擔子,便聽到屋內傳來了孩童的啼哭,哭聲一聲接著一聲,似乎並不止一個。是自己弟弟妹妹出生了嗎?蔣若男心裡溢出了難以形容的喜悅,她站在窗口好奇的朝著屋內張望,隱隱約約的聽到了屋子裡的對話聲。
「男孩,是個男孩!!」是她母親喜悅的叫聲。
「怎麼還有個拖油瓶。」是奶奶不滿的嘟囔。
「那怎麼辦,生都生出來了。」母親說,「難不成又送人?」
「我看外頭鎮子上老楊家正好缺個閨女,我給他送去算了,家裡頭已經有個蔣若男了,還要那麼多幹嘛?」奶奶說。
「別說了,噁心死了。」母親說,「媽,你怎麼給她取了個那樣的名字,難聽的要命。」
「難聽怎麼了,不取這個名字,咱家能有這個獨苗苗?」奶奶得意的說,「還是我有遠見……」
聽著二人的對話,蔣若男忽的覺得有些冷,不是肌膚,是身體的內部,好似血液也一寸寸的隨之凍結。她聽到開門聲,躲到了旁邊的柴垛里,看見奶娘抱著一個嬰兒出來了。
那個嬰兒,就是蔣若男即將被送走的妹妹,她看著奶奶出了門,朝著左邊去了,忽的有些奇怪,去鎮子上的路不應該是往右走嗎?她去左邊幹什麼?如此想著,蔣若男邁開步子,跟了上去。
奶奶沒有去鎮子上,她順著蜿蜒曲折的山道,一路向上,最終到了水源盡頭的山洞,那裡黑漆漆的,蔣若男有些害怕,她看著奶奶走了進去,再出來時,已經兩手空空。
妹妹呢?妹妹去哪兒了?蔣若男茫然的想,奶奶把她丟到了山洞裡嗎?現在這麼冷,她豈不是會被活活凍死?
奶奶前腳離開,蔣若男後腳便跟了進去,她沒有燈,只能摸索著一路往前,心卻漸漸涼了下來。她走到了山洞的盡頭,從頭到尾都未曾聽到過一聲嬰兒的啼哭。她的腳下踩到了冰冷的融雪,在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妹妹去了哪兒——她在這寒冷的溪水裡。
蔣若男應該是想哭的,可是這一刻,她的眼眶乾澀流不出一滴淚水,她跪下來,跪在了潺潺流淌的水源里,將身體緩緩的埋了進去。融雪刺骨,她的口中也灌滿了這冰冷的溪水,她不敢去想,鄰居口中那幾個運氣不好的姐姐現在在哪兒,也不敢去想,自己喝的十幾年的溪水裡,到底埋藏著怎樣的秘密。她第一次如此的憎惡,憎惡這個村莊,憎惡自己的名字,憎惡每一個帶著惡意詢問她為什麼是個女娃的人。
一聲輕響,似乎有什麼東西,順著融雪落到了蔣若男的面前,她條件反射,伸手握住了那個東西,入手極冷,她好像握住了冬天裡,最寒冷的那一塊冰,就在這一瞬間,她好像聽到了遠山的呼喚,一種難以名狀的呢喃充斥著她的腦海。她聽到人的慘叫,看到了死去的牲畜,無數破碎的畫面在她的眼前閃過,她已經快要凍僵的身體突然暖了起來,她低下頭,用最為虔誠的姿態,親吻了落入她手心之物。
那是一塊黑色的,長著鱗片如同盤蛇一般的石頭,它沒有生命,靜靜的躺在蔣若男的手裡,蔣若男不知道這是什麼,她只是感到自己的身體同這個東西發生了共鳴,在這一刻,她好像失去了身為生物的情感,靈魂深處,只餘下一片冰冷的沒有情感的黑暗,黑暗裡,有個可怕的聲音在渴望的嘶喊,嘶喊著讓蔣若男,帶去屬於它的祭品。
蔣若男動了,她站起來,遵循它的意志,將它拋入溪水之中,她渾身濕透,卻忽然不覺,嘴裡哼著歌兒,如同歡快的鳥兒,一蹦一跳的下了山,她回了家,狼狽的模樣被奶奶看見時,不出意外的挨到了一頓臭罵,但她並不難過,反而笑起來,笑著對奶奶道了歉,笑著說,自己馬上就會把水缸灌滿——用那山上流下的潺潺溪流。
當天下午,山里便開始下雨,蔣若男挑著那沉重的水罐,一趟又一趟,將家裡的水缸,灌的滿滿的。她燒了開水,心滿意足的看著家裡人,一口口飲下那清澈的泉水。只要喝下去,他們就能和她那幾個可憐的姐姐和妹妹在一起了,這不是好事嗎?蔣若男想,人終將死亡,那麼這一次,請讓它來賜予。
蔣若男說完了她的故事時,已經不再哭泣了,她臉上掛著甜蜜的笑容,好像一個滿足的小孩,如此一幕,讓林半夏不願再看下去。而冰冷的聲音,也狀似安撫的說了一句:「你累了,睡吧。」
蔣若男閉了眼,竟是就這樣沉沉的睡了。
屏幕的另外一邊,那塊黑色的石頭,還在繼續被做著各種實驗。宋輕羅坐在沙發上,顯然已經完全習慣了眼前的畫面,甚至覺得有些無聊。林半夏是第一回看到這樣的情形,屏幕里的人已經換了一個又一個,幾乎每個觸碰到那塊石頭的人,身上都會或多或少的出現一些意外。
接著他們又用動物進行了一系列的測試,林半夏看著看著,都快睡著了。
就這麼測了大約幾個小時,機械手臂將石頭轉移到了另外一個更加空曠寬敞的房間裡,隨後,林半夏的視線里,出現了一個沒穿衣服的男人……這人剛出來的時候,林半夏還愣了一下,偏頭看了眼宋輕羅,見他臉上還是沒有任何的變化,道:「這是在幹嘛呀?」
宋輕羅說:「做測試啊。」
林半夏:「那他為啥不穿衣服?」
宋輕羅道:「之前出問題的,不都是防護服麼,這下把防護服脫了不就安全了。」
林半夏:「……」他居然被宋輕羅這詭異的邏輯說服了。
那人倒像是已經習慣了,坦然的走到了屋子中間,神情平靜的彎下腰,用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的手,觸碰了那塊石頭。這一幕讓林半夏看的很是緊張,生怕出什麼事讓這人突然暴死。但讓他沒想到的是,這人手裡捏著石頭,居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哎??不是說石頭的效果是吸收生命力嗎??」林半夏還記得宋輕羅的推測,他當時覺得宋輕羅說的很有道理,可是眼前這人怎麼一點事兒都沒有。
「剛才不是拿動物試了嗎。」宋輕羅說,「沒有直接死去,那就說明,效果肯定不是吸收生命力。」
林半夏被宋輕羅弄蒙了:「那效果是什麼?」
宋輕羅眨眨眼:「我也不知道。」
林半夏:「……」
接著,屏幕里又是各種各樣的測試方法,起初林半夏沒看太明白,後來他也看出了一些規律。
如果接觸石頭的人,身邊沒有任何的外物,那他就不會有事。可如果他周身範圍內存在其他物品,這些物品就有可能對他的身體產生傷害。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看了大半夜,宋輕羅靠在柔軟的沙發上,呼吸均勻的睡著了,林半夏想要再堅持堅持,但打架的眼皮卻不給他機會,於是在那冰冷的機械聲里,他也跟著宋輕羅一同進入了憨甜的夢境。
兩人就這麼一覺睡到了天亮。
林半夏是被人拍醒的,他茫然的睜開眼,看見了一張漂亮的臉,微微一愣,才反應過來:「李穌?」李穌也穿著那套工作服,笑眯眯的看著林半夏,說,「快起來了,要錯過早飯了。」
林半夏聽到早飯,立馬精神了,道:「有早飯吃呀。」
李穌說:「嗯,宋輕羅去談點事情,讓我來叫你吃飯。」他指了指旁邊,「裡面可以洗漱,還有一次性的內衣,你看你要不要洗個澡。」
林半夏說:「好啊好啊。」
他睡的挺舒服,這會兒已經徹底精神了,便去洗了澡,又換了身乾淨的衣裳,然後跟著李穌吃飯去了。
這裡的食堂內容很豐富,幾乎什麼都有,林半夏點了份粥和一些面點,吃的很是開心。
李穌就在旁邊笑著看他吃,從外表上來看,林半夏應該是那一類很好相處的人。他眉眼俊秀,發色似乎染過,比尋常人的黑髮淡一些,更像是栗子色,眼角微微下垂,像只溫和的小白兔,即便是揪著尾巴,也只會蹬蹬腿,連叫一聲都不會。可就是這樣的人,內里特質竟是和宋輕羅那個怪物無限接近,這簡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林半夏被李穌盯的發毛,把手裡的包子遞了一個過去,道:「你……要來一個?」
「不用。」李穌說,「我只是想看著你吃。」
林半夏忽的想起了什麼,小心道:「吃完了不會是要讓我也進去測試石頭吧?」
李穌哈哈大笑起來,說:「想什麼呢,吃吧吃吧,吃完了帶你去見宋輕羅。」
林半夏的確是沒吃飽,於是繼續默默的啃包子,宋輕羅過來的時候,就看見林半夏臉頰鼓鼓,像只可憐弱小又無助的小倉鼠,而李穌在旁邊彎起眼角的樣子,簡直像只盯上了倉鼠的蛇,搞的倉鼠很是緊張,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忘記繼續往自己的嘴裡繼續塞包子。
「喲,你怎麼回來了,這麼快就搞定了?」李穌見到宋輕羅來了,有點驚訝。
宋輕羅點點頭,說:「差不多了。」
林半夏努力的把嘴裡的包子咽下去,含糊道:「你去哪兒了?」
宋輕羅說:「去見了蔣若男。」
林半夏道:「她沒事吧?」
宋輕羅說:「沒事。」
「那石頭呢?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林半夏昨天睡著了,沒有看實驗的後續。
宋輕羅在他旁邊坐下,也拿了個包子開始慢慢的吃,一邊吃一邊說:「和我猜的其實差不多,只是方式存在差異。」
「什麼差異?」林半夏問。
「並不會被吸走生命力。」宋輕羅輕聲道,「而是和它接觸越多的生物,身上出現死於意外的概率,就會越高,當你直接和它接觸的時候,這個概率就偏向於百分之百。」
林半夏想起了當時自己似乎是摸到了這塊石頭,他愣道:「我怎麼沒事?」
宋輕羅說:「不是你沒事,是它的效果實現需要一定的時間,大概在三到五分鐘之內——因人而異,具體是因為什麼原因,還在繼續試驗,當時你站在原地沒動,不是突然出現了一條鱷雀鱔嗎?這種魚是熱帶魚類,正常情況下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那種緯度的山裡。」
林半夏哦了聲,仔細回憶了入山後的遭遇,道:「好像的確是這樣!」
「這個東西的效果只能通過水傳播,甚至會因此影響周圍的生態環境,並且我猜測它還有一個特殊的效果。」宋輕羅道。
「什麼效果?」林半夏問。
「當你成為了那個製造死亡的意外因素,它的效果在你的身上就會減少,換言之,殺的人越多,你活的越久。」宋輕羅咽下最後一口包子,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手指。
林半夏驚了,他沒想到還有這茬,他也知道了村長做的那些事,本來以為是人在那種特殊的環境裡會做出一些過激的事,可沒想到,他的這種行為,居然也存在依據。宋輕羅還說牟馨思現在已經醒了,醫生在她的體內發現了一種致幻的毒素,這種毒素在雞湯里也被提取了。
換種說法,就是村長放在雞湯裡面的蘑菇有毒,根據他的口供,再聯繫蔣若男的情況,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一開始村長也被那塊石頭影響了,認錯了兩種極為相似的蘑菇,造成了第一批人的意外死亡。村長在發現自己誤殺了人後,精神狀態變得越來越差,竟是誤打誤撞的摸出了石頭的規律——只要他是意外的創造者,那麼石頭的作用,就不會實現在他的身上。當然,在村長的意識里,他固執的認為,造成這一切的,是無情的山神。
林半夏沉默的思考著,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他說:「蔣若男呢?她和石頭到底是什麼關係?」
宋輕羅看著林半夏,聲音有些輕:「她……可能是那塊石頭的伴生物,也可以稱為眷屬。」
林半夏:「……」
伴生物這個詞語,對於他而言十分陌生,可看著宋輕羅的神情,林半夏卻敏感的感覺到這似乎不是一個好的詞語。
「那是什麼?」林半夏遲疑道,「不是什麼……好事嗎?」
宋輕羅看了他一眼,說:「有些人是可能會被異端之物感染的,這種感染可能會造成人體的一些變化,有好有壞,但大部分人……都會被異端之物奴役。」
林半夏大概聽明白了,他道:「蔣若男會怎麼樣呢?你們,會怎麼處理她?」
李穌被他緊張的語氣弄笑了,拍拍他的肩膀,說:「別那麼緊張嘛,我們是正規的政府機構,又不是什麼非法組織,說不上怎麼處理她,需要先監視一段時間,看看她身上的具體情況和感染的程度——況且,我敢肯定,她在我們這裡,比在那個村子裡安全多了。」
林半夏抿唇,沒應聲。
李穌歪了歪圖:「怎麼,你不信我的話?」
「昨天進去實驗的那些人怎麼樣了?」林半夏可沒忘,「死了幾個了?」
「哦,原來你在擔心這個啊。」李穌攤手,「不用擔心,他們進去之前都是經過處理的,我們有特殊的方法可以確定他們的生命安全,不然哪來的那麼多工作人員。」
林半夏想想也是。
這件事便算是這麼告一段落,大概幾個星期後,已經回家的林半夏收到了宋輕羅拿回來的關於石頭的詳細報告,在報告的最後一段,說了一些關於村長的事,大概的意思就是他殺了五六個人,數罪併罰,慘遭重判,但裡面,卻沒有提到任何關於蔣若男的消息。
可林半夏,卻忘不掉這個纖細的小姑娘,蔣若男,總會讓他想起他的妹妹。
那塊闖了不少禍的石頭,沒有被封存,實驗之後得出的結論是無法進行封存,目前還沒有可以長時間隔絕它效力的材料。所以暫定會將它進行一段時間的應力釋放,並且在釋放期間,繼續對它的效果進行研究。
林半夏想起了自家同樣在應力釋放的門牌號,好像自從他入住之後,這門牌號就再也沒能嚇到人了,仔細想想,還真是有點不好意思。
在那地方休息了幾天之後,宋輕羅又帶著他去附近的沿海城市玩了幾天。
林半夏曬黑了一圈,高高興興的扛著給季樂水帶的海產品回家去了。雖然旅遊很開心,但最讓他高興的還是自己銀行卡里多出來的十幾萬塊錢,他這輩子都沒一次性得到過這麼多錢,站在at前數了好幾次,才算心滿意足。
回家這天是周六,季樂水正巧也放假在家,於是下了高鐵之後,林半夏給家裡的季樂水打了個電話:「我馬上回來了,你幹嘛呢?」
「在大佬家裡看電視呢。」季樂水說,「你啥時候回來啊?」
林半夏:「剛下高鐵,回來可能還有一個多小時吧。」
季樂水:「吃飯沒?不然待會一起出去吃個火鍋?」
林半夏說:「行啊,你這幾天在家沒事吧?」
「沒事啊。」季樂水笑著道,「這不是有人陪著嗎。」
林半夏聽到他的話微微一愣,心想有人陪著,難道是季樂水又找了個女朋友?但他還來不及問,季樂水就把電話掛了。
宋輕羅見林半夏表情不對,問他怎麼了。
「沒事,應該是我想多了。」林半夏笑道,「先回去吧。」
雖然狠賺了一筆錢,但林半夏還是沒捨得打車,和宋輕羅坐著公交回去了。約莫一個半小時後到達了家裡。
林半夏去自家放了行李,便去隔壁敲響了宋輕羅家裡的門。
隔了一會兒,門開了,門後露出了季樂水那張掛著燦爛笑容的臉,他道:「半夏,你回來了!玩的怎麼樣啊?」
林半夏道:「挺不錯的,你呢?」
「我也挺好。」季樂水笑道,「快進來聊會兒天。」他說著轉過身。
林半夏本來打算往前的腳步卻頓住了,他起初以為自己看錯了,但重重的揉了揉眼睛之後,才確信自己的的確確並不是出現了幻覺。只見在季樂水的身後,掛著一副雪白的骷髏架子,那似乎是小孩的骨架,正以背著的姿勢,牢牢的貼在季樂水的身後。
作者有話要說:
林半夏:季樂水,老兄你的性癖好幾把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