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四月

2024-09-02 11:32:43 作者: 楚雁回
  四月的天,時陰時晴。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早上出門,聞婧瞧著有大太陽,便只著了一件黑色單層連帽衛衣,等她下午忙完事兒,從單位走到地鐵站,已是烏雲密布。

  狂風卷颳起街道兩旁的香樟落葉,冷寒徹骨。

  聞婧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步履匆匆乘坐扶梯,進入地鐵站。

  路過自動售票機,一名身穿福字大衣的老婆婆正滿臉焦灼的掏衣兜。

  聞婧只是多看了一眼,那老婆婆好像感應到什麼,箭步衝來攔住去路,渾濁的眼睛裡飽含哀求:「小姑娘,我錢包丟了,買不了票,你能不能幫幫我?」

  說實話,這種攔路要錢的騙子手段聞婧見多了,本該置之不理,可老婆婆接下來說的話,讓她微微猶豫。

  「我要去人民醫院給兒子送晚飯,他前些日子摔斷了腿,沒人照顧。大城市一個人打拼不容易,我不給他送飯,他晚上就沒得吃了!」

  聞婧視線往下,果見老婆婆手裡提著一個不鏽鋼的保溫桶。

  老婆婆下一秒好似要落淚,哽咽道:「冒昧向你借錢實在不好意思,可我確實沒辦法了。你留下電話,等我找到兒子,就讓他把票錢還給你。」

  人民醫院只有五個站,票錢兩塊,倒也不至於還不還。

  就算被騙,聞婧也認了。

  她從托特挎包里取出錢包,拿了兩塊硬幣塞給老婆婆:「老人家不用還了。」

  挎包里裝得東西太多,聞婧取錢包不小心帶出了一個黑色筆袋。筆袋啪地一聲掉地上,帶子鬆懈,滾出幾隻長短粗細不一的毛筆。

  木製的筆桿,奶白色的山羊刷毛,看起來頗為陳舊。

  那老婆婆彎腰幫聞婧將筆撿起,順口問:「小姑娘是學畫畫的?」

  聞婧笑了笑:「算是吧。」

  將筆袋放回挎包,聞婧便與老婆婆告別,刷卡過檢,等候地鐵駛來。

  周末晚高峰,地鐵站里擠滿了人,聞婧按規矩站在黃線外等候,沒有絲毫不耐。

  站台冷調的燈光十分敞亮,將聞婧本來偏白的皮膚映照的如玉生光。她身邊的兩個打扮原宿女生竊竊私語「小姐姐皮膚真好!」「不知道用的什麼粉底液?」「你去問問。」「我不敢,還是你去吧。」

  兩個女生推搡兩下,嘻嘻哈哈笑作一團。

  聞婧輕輕彎了彎嘴角。

  這個周末她原本打算在家宅一天,但陳師傅臨時說要修復一副漢代古畫,她只好起了個大早,妝都沒化急忙趕到單位。這會兒聽見有小姑娘誇她,心底不免有些暗喜。

  聞婧是一名古畫文物修復師,挎包里的毛筆便是修復時用的工具。這職業乍一聽很厲害,其實小眾又枯燥,每個月到手的工資就那麼點兒。要不是因為父母都是乾的這行,聞婧大學專業雞肋,也不會在物慾橫流的21世紀選擇做這個。

  地鐵轟隆隆的聲音漸近。

  站著的人群不自覺往前擠了擠,好在都遵守先下後上的秩序。聞婧順著人流站定在角落,右手把住拉環,望著地鐵外的GG牌發呆。

  GG上是一位當紅女星舉著護膚品微笑,精修的照片讓她的皮膚沒有一絲瑕疵。

  但不知是不是聞婧的幻覺,她看見女星放大數倍的臉龐,突然閃爍錯位了一下。就像刻錄好的光碟因為磨損,放不出流暢的畫質,總是奇怪的卡頓。


  聞婧想要仔細看清,伴隨著車廂中機械的女聲廣播,地鐵閉門啟動。

  GG牌不住後退,再也看不出什麼特別的地方。

  聞婧的臉色,卻爬滿了憂慮。

  她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幻覺了。

  早在一個月前,她就發現床前的拖鞋,總是莫名其妙的跑到客廳的沙發上;鍋中煮著八寶粥,看了會兒電視過來,粥順著灶台流了一地,鍋卻沒有絲毫破損;窗邊的盆栽仙人掌,似乎被人用刀切的七零八落……自從父母失蹤,這麼多年,她一直獨居,不可能有人跟她做這些的惡作劇。

  作為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她認為是自己工作壓力太大,這些日子刻意放緩了生活節奏。

  現在看來,這並未得到改善。

  是不是該去醫院做個全身體檢?聞婧正愁眉思索,地鐵便到了下一站台。興許太擁擠,旁邊一名高大的男生沒有站穩,穿著一雙AJ的大腳毫不留情的踩在了聞婧的腳背。

  聞婧還沒來得及痛呼出聲,那男生連忙取下頭戴式的紅色耳機,彎腰對她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男生長得很帥氣,左邊戴著一枚圓形的紫水晶耳釘,精緻耀眼。這會兒卻因為踩了別人腳,侷促無措,神色爬滿尷尬。

  也不是多痛,聞婧笑笑搖頭,表示沒事。

  地鐵重新啟動,不知為何,聞婧望著車門外倒退的重重虛影,心底有種不好的預感。

  一連過了幾個站,這種感覺始終縈繞心頭揮之不去,聞婧按捺下煩躁,正想掏出手機刷下微博,地鐵卻猛然一晃,讓地鐵里本就擁擠的人群餃子似的撞成一團。

  聞婧拽著拉環堪堪沒有摔倒,她剛穩住身形,車廂內電燈突然迸射出火花,噼里啪啦忽閃兩下,徹底熄滅。

  不知哪裡的電路出了問題,隧道中一片漆黑,車廂內的人群陷入恐慌,亂作一團,紛紛捂頭驚叫。

  「怎麼回事?」「撞車了?」「停電了吧?什麼都看不見啊!」

  聞婧一顆心提到嗓子眼,黑暗中,乘客們的吵嚷、驚叫、小孩的哭鬧瞬間消失,就像電視被按住了靜音,而聞婧被隔絕在玻璃罩里。這種異常驚悚的情況也許過了一分,也許只過了幾秒,霎時間,車廂中又亮堂起來,燈源完好,地鐵也繼續平穩的往前行駛。

  仿佛剛才的黑暗停滯只是一場夢。

  戴紫耳釘的帥氣男生,此時整張臉都綠了。他拿著耳機的手微微顫抖,心有餘悸的看向聞婧,問:「剛才……那是怎麼回事啊?」

  周遭乘客神色都大同小異,聞婧這才肯定自己剛才的經歷不是幻覺。她朝男生搖頭,「地鐵故障吧,修好就沒事了。」

  那男生頷首:「回去搜下本地論壇,肯定會給個解釋。」

  便在此時,備用廣播中傳來「叮咚」的提示音,一個含糊不清的機械女聲,斷斷續續道:「列車運行前方是……樓蘭。有在……樓蘭下車的乘客,請您提前做好準備。記住,請您……提前做好準備。」電子女聲就像老式唱片,時不時卡頓,最後一句話又重複兩次,透著古怪和陰森。

  車廂內很嘈雜,因為剛才的故障,大多數群眾都沒有仔細聽這段站台提示音。

  聞婧耳尖,她看了眼門上顯示的「人民醫院」站名,疑惑的看向旁邊的男生,抿唇問:「你剛才聽見了嗎?地鐵報站是不是說錯了?」


  男生抓抓頭髮,也是大寫的不解:「臨時改道,市政交通沒貼通知吧。」旋即又低聲嘀咕,「沒聽說咱們市有個地方叫樓蘭啊。」

  聞婧沒說話,暗暗留了個心眼。

  人民醫院是個大站,列車剛停穩,乘客們便擠下了車,仿佛背後有鬼在攆。剛才那莫名其妙的黑暗,多多少少還是將人嚇了一大跳。

  聞婧還有三個站才下車,座位空出來不少,她便在靠車門的位置坐下。

  隔著透明車窗,清晰可見站台外人來人往,有看著微信消息發笑的學生,也有一臉嚴肅夾著公文包的上班族,還有推嬰兒車的婦女。大家表情各異,看似毫不相干,卻又組成了如今這個斑斕流離的社會。

  聞婧拖著一身疲倦出了站台,已是暮色四合。

  昏沉的天光下,電線桿上歇著幾隻烏鴉,如同幾點墨痕,莫名令人感到壓抑。

  站台旁有輛賣水果的三輪車,玻璃罐子裡鹽水泡著削好的菠蘿,每塊菠蘿都插著一根一次性的筷子。

  聞婧恰好口渴,走到三輪車前,問小販菠蘿怎麼賣。

  那小販卻喪著臉擺擺手:「賣不了啦!下午不知哪兒來的一股妖風,把沙子吹得到處都是,你瞧,這菠蘿也沒法吃了!」

  他一提醒,聞婧才發現那鹽水罐子裡積了一層薄薄的黃沙。視線落在小販的車輪上,驚覺地面也鋪了一層沙,深淺不一,被行人踩出一串串奔赴東西南北的紛踏腳印。

  可問題是,這附近並沒有工地施工,大城市裡,哪兒來的黃沙呢?

  小販抖了抖外套上的沙礫,罵罵咧咧騎著三輪離開。

  聞婧看了眼四周,黑雲壓城,那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深刻。

  父母留給她的房子就在不遠處的清水小區。

  三十六層,兩室一廳,採光良好,交通便利,一個人住綽綽有餘。

  聞婧今晚懶得煮飯,隨便買了兩包泡麵回家。

  奇怪的是,滿地黃沙根本沒有減少,甚至從地鐵站台鋪滿到小區的景觀噴泉池。

  一路上,行人神色匆匆,戴口罩的捂臉的,生怕那黃沙吹進嘴裡,不僅如此,街邊店鋪外,人們三三兩兩站在一起,抱怨聲不絕於耳,都在罵賊老天從哪兒吹來的黃沙,搞得路面到處髒兮兮亂糟糟。

  聞婧抱著泡麵,乘上電梯,心想:就算這大風再怎麼厲害,也不會把沙子吹到她家三十六層吧?

  來到走廊門外,聞婧熟練的掏出鑰匙,卻發現怎麼也插不進鎖孔。

  她蹙了蹙眉,彎腰一看,頓時腳底湧現一股寒氣,如同毒蛇攀附著脊背,纏繞上了脖頸,令她汗毛直豎,遍體生涼。

  家門的鎖孔,竟然被黃沙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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