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屬！六號床家屬人呢？孩子還要不要了！」
得到消息守在醫院走廊一整天的趙陳聽到這句話之後連忙跑到那護士面前，「要要要，肯定要！」
護士好笑道：「走吧，跟我來，孩子沒有什麼問題，很健康，已經可以接回家了。閱讀」
「謝謝護士啊！」趙陳道了一聲謝，隨後問道：「對了護士小姐，那個我問一下，寶寶一次喝奶得喝多少啊？」
「對，這個我忘了跟你說，剛出生的新生兒奶量為每頓5至10毫升，28天左右的奶量能夠達到90至120毫升，一般建議新生兒每頓的奶量不要超過150毫升……」
「等等等等，您等一下！」
趙陳打斷了護士小姐的話，然後在護士小姐的注視之下從懷裡掏出了一本筆記本和一支筆，刷刷刷寫著，「您接著說。那個隔多久餵一次奶呢？」
「差不多三個半小時至四個小時吧，每天攝入八次左右即可滿足新生兒的身體需要，你自己稍微把控一下！溫度是四十度左右，將奶瓶放在手背，感覺跟人體溫度差不多就行。千萬不能太涼太燙。」
「還有還有，這個季節寶寶應該穿多少衣服？可以洗澡嗎？要是曬太陽的話每天曬多久合適啊？最近紫外線有點毒，要不要擦防曬霜啊？還有，寶寶每天應該睡多久啊？我聽說平躺著睡覺會讓寶寶的腦袋變扁，這個是不是真的啊……」
趙陳問題一個接著一個，先前護士小姐還一個一個問題耐心回答，後面趙陳的問題越來越離譜，護士小姐有些不耐煩了，「我說，挑選什麼樣的被子對嬰兒皮膚好這種問題有什麼必要嗎？孩子還要不要了？」
趙陳愣了愣，他撓了撓腦袋，憨憨笑了一聲，「不好意思啊，那個我第一次做爸爸，什麼都不懂……」
「行了行了，跟我來吧。」
來到嬰兒護理室，從護士的手裡接過這個小小嬰兒之後，趙陳看著懷裡熟睡的寶寶，險險眼淚沒落下來。
「一個大男人，哭什麼呀？趕緊抱回家去吧啊！」
「好好好，謝謝啊！」
趙陳歡天喜地抱著孩子走了出去，護士看著趙陳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
「這家長怎麼當的？」旁邊一個護士道：「不是半個小時之前就該把孩子抱出去了嗎？怎麼現在才來？有沒有責任心？」
「這你還別說，我瞧見了，今兒個人家在走廊門口等了一天了，剛剛拉著我問了半天的問題，還問什麼帶寶寶出去曬太陽要不要擦防曬霜，想想都好笑！」
「哈哈，真的假的？離譜！」
「先不說離譜，現在的年輕人剛為人父母的誰有這種耐心？都是把孩子往家長手裡一扔，自己還是做自己的事兒，恐怕連自己都照顧不好自己。」
「喲！評價這麼高？你去照顧他啊！」
「越說越沒邊！」
「怎麼？我說中了吧？春心萌動啊！」
「少來！」
………………
………………
抱著孩子剛剛走到走廊，趙陳猶豫著是不是要去趙佳人病床先見過趙佳人一家子，別自己把孩子抱走了之後人家不知情瞎著急。
轉角處忽然瞧見了趙母在走廊坐著，正準備過去打個招呼的時候，趙母卻是先一步朝他走了過來。
「阿姨好！」
趙母是那種一眼看上去就顯得溫和的人，面相併不顯老，甚至看上去有些年輕。臉上總是掛著淡淡的笑意，如沐春風。
「孩子今天可以抱回家了？」
「對。」
「你一個年輕人知道怎麼養孩子嗎？」趙母問道。
趙陳笑了笑，「不怎麼懂，剛剛纏著那護士問了半天，我都記在小本本上了。」
趙陳小心翼翼從口袋裡掏出筆記本遞給趙母，趙母接過看了兩眼，滿意笑道：「還算是用功，不過只是這麼一點點可養不好孩子。你知道什麼時候能夠給孩子輔食嗎？輔食吃什麼？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還有，要是孩子吃奶總是嗆到怎麼吧？打嗝怎麼辦？肚子脹氣怎麼辦？」
趙陳連忙道：「您說，我記下來。」
趙母笑了笑，「一股腦告訴你也沒用，現在寶寶還只能喝奶，沒到那時候。這樣，你加我一個微信，有什麼不懂的你就問我。」
趙陳大喜，「這太好了，那個我現在不方便拿手機，您加一下，搜我手機號碼就成。微信名字叫『江南』，對，就是這個。實在是太謝謝您了。」
「什麼謝不謝的，說到底啊，這個孩子也是我的外甥女，流著我的血呢。」
趙母笑了笑，隨後面色微微凝重了下來，「小趙啊，你多大了？」
「二十二，不，二十三。」
「比佳人還小一歲。」趙母嘀咕了一句，又道：「按理來說呢，你這個年紀的孩子連自己都照顧不好，這個寶寶應該由我們家來照顧才是。但是話說回來了，佳人現在還要完成學業，而且帶著孩子今後還怎麼嫁人呢？你趙叔叔現在又正在氣頭上，別說照顧孩子了，聽到孩子這兩個字就惱火。畢竟我們倆兒也才這麼一個寶貝閨女兒，你倒好，神不知鬼不覺就把我閨女肚子給……」
趙陳面色尷尬得厲害。
「你看，這話說出來都不大好聽，你現在也是做爸爸的人了，也有了一個閨女兒。你設身處地地想，這事兒擱在你身上你心裡能好受嗎？你趙叔叔沒把你腿打斷就不錯了。所以啊，你也要體諒體諒一下你趙叔叔。」
趙陳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阿姨，我肯定會獨自把孩子撫養長大的，絕不會再給你們家添麻煩的。」
「你看你這孩子，還是沒聽懂我的意思。我前面都說過了，這孩子不只是你老趙的種，也有我老趙的血，我們能不管嗎？」
趙母笑了笑，微微壓低了聲音接著道：「我的意思是啊，最近你不要在老趙面前露臉，等過了幾個月，等老趙氣消得差不多了，你有事兒沒事兒帶著孩子來我家串串門。或者找個藉口，說自己要出差，實在找不到人照顧孩子，把孩子往我們家丟兩天。他還真能打斷你的腿不成，他還真能餓著孩子不成？就算他老糊塗真做得出來這種事兒？我還能給他臉？」
趙陳有些傻眼，他神情古怪地看了趙母一眼，心想阿姨看上去挺和藹的，沒想到鬼點子這麼多。
趙母似乎是看出了趙陳心裡在想些什麼，笑了笑，「好了時間不早了，你帶著孩子先回去吧，回去之後記得把你家地址發給我。還有，有什麼不懂的儘管問我，遇到了什麼難處也儘管吱聲，千萬不要覺得不好意思。」
趙陳抿著嘴唇，感激地朝著趙母鞠了一躬。
目送趙陳遠去之後，趙母笑了笑，轉身走進了病房。
病床上趙佳人焦急地往門外看了一眼，正準備說話的時候趙母漫不經心道：「看什麼看？別看了，人都走了，孩子被抱回去了！」
「媽——你怎麼能讓他抱著孩子走呢？好歹讓我看一眼！」
「喲，」趙母拿起水果刀削著蘋果，瞥了趙佳人一眼，「現在知道那孩子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了？現在知道心疼了？現在想孩子了？你忘了這孩子可是你自己送出去的。」
「蔣芸兒，你陰陽怪氣在這裡胡說什麼？！」趙父怒道：「活了大半輩子，還是頭髮長見識短！要是將這孩子留下，咱們閨女兒還怎麼嫁人？」
蔣芸兒面色一沉，呲溜一聲將蘋果捅了個通透，「趙國華，老娘是不是給你臉了？這兩天你心情不好，老娘沒理會你，你還敢蹬鼻子上臉是不是？你不是忘了老娘年輕時候是做什麼的了？」
趙國華悻悻笑了一聲，想了想，「蘋果多可惜啊……不，蘋果不可惜，要是刺著你手怎麼辦？我不得心疼死……」
………………
………………
與趙母辭別之後趙陳走出了醫院大門，剛出醫院之時就有一陣冷風颳了過來，整個人都打了一個哆嗦。
如今二月初，正是上雲這座城市最冷的時候。
趙陳連忙將身上這件破羽絨服脫了下來，裹在了寶寶身上。
寶寶此時正熟睡，兩隻小小手放在胸前，無意識地往左右小幅度虛握著，似乎想要抓什麼東西。粉嘟嘟的小嘴唇微微蠕動著，發出輕微如絲的夢囈。
這是天使吧？
趙陳看得有些痴了。
他俯下身子在寶寶臉上輕輕吻了一下，然後迎著寒風看著這車流不息的繁華都市。
他口袋裡只剩下兩百多塊錢，他需要養兩張嘴。
他可以每頓啃饅頭，可是孩子不行。
他可以受凍，可是孩子不行。
他可以生病，可是孩子不行。
他深深吸了一口寒風，藉此來填滿自己蠢蠢欲動的肚子。
搞錢！
現在一切都不想，什麼前程，什麼夢想，什麼事業，什麼愛情。
屁！
現在唯一的目標是搞錢！
搞錢搞錢搞錢！
烏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