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得如夢幻森林的地下通道內，幽綠色的點點螢光在空中漂浮著，涌動而起的藤蔓溫柔而纏綿地桎梏住全身，她被舉在半空中，而從機械維生裝置中脫身的男人。
頂著她的長刀，繾綣地嘗試著半摟著她。
像是沉溺在一個美夢般，他低聲呢喃：「我的意識已經在這個世界遊蕩太久了。」
「……鬆開我。」
阮清安閉了閉眼，眸中神色複雜，她抽出自己的唐刀，和拾壹拉開了距離，似乎是因為抱抱後得到了滿足，男人抱著她的力道並不重，就連藤蔓都再次散去，她輕巧地落在地上。
而在拾壹從機械維生裝置中走出來後，那些機械手和導管全部被根系捏了個粉碎。
電花閃爍，機械裝置成了紛紛揚揚的碎屑。
身形頎長的拾壹落在地上，身後是涌動著的藤蔓，如臂指使地後退——他和周子期的確有六分的相似，但和阮清安記憶中的那人一模一樣。
可是，他是誰？
X09？
不會，這個系統編號早已失效；
謝懷南？
不會，於阮清安而言他已經死了；
主神？
也不會，儘管有一分熟悉，但也不像。
阮清安一時間都拿不準，只是單手握緊了唐刀，她沉聲道：「你不會死，對吧？」
「你是說這個嗎？」
拾壹一頓，低頭看向自己的心口，仿真的皮膚被刀尖刺破，而裡面是各種精密的機械構造，他下意識抬手擋住，臉色有些難看。
拾壹擰眉：「抱歉，讓你看到了，或許秘密實驗室的人，應該給我安裝上血液循環系統，但他們的技術沒有管理局的水平，不敢亂加。」
「但對於機體來說，這是不必要的。」
聽到阮清安的話，他卻沒有回答，只是嘗試著用機械手修復時，墨綠色的眼中眸色微沉。
阮清安閉了閉眼，沉聲：「s市秘密實驗室末日爆發前找到的神秘機體，『代號：拾壹』，和末日爆發有密不可分的關係——你，是誰。」
「……果然是這個問題嗎。」
拾壹垂眸：「你知道什麼是碎片世界嗎？」
「什麼？」
阮清安微愣。
037倒是先解釋：【在我們進入這個小世界之前，主系統那傳來的提示，『調取碎片世界』，不出意外這裡應該就是碎片世界。】
而此刻，拾壹解釋：「在我們做完這個小世界的任務後，這個世界有特殊意義，所以我截取了自己在此前的記憶留在這，並借我們之間系統和宿主的契約，也留下你的投影，作為紀念。」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你的投影消失了，這個世界就像個囚籠，只剩下了我的意識。」
拾壹垂眸說：「這個世界輪迴很多年了。」
直到千百個輪迴後——
她再次到來，囚籠被打開，意識再次歸位。
聞言，阮清安握著刀柄的手一僵，下意識斂下眼瞼，擋住情緒複雜的，鉛灰色的眸子。
她知道這件事——主神曾說，會以這樣的碎片世界記錄下他們的過去，直到以這些世界作為送給她的獻禮，可是……
在主神完成前，她和他就決裂了，阮清安斬斷了他們之間的契約，至此碎片世界只剩下他。
阮清安重新冷靜下來：「那該叫你什麼？」
「我一直都是謝懷南。」
拾壹一頓，能明顯看到阮清安臉上的猶疑：「但對於你來說，似乎並不是，叫我拾壹吧。」
「拾壹……」
阮清安微愣，這對她來說也是個太過陌生的名字，她小聲地呢喃著，卻突然發現原本散去的藤蔓再一次上前，從腳腕開始，一點點往上。
她下意識想後退，可拾壹已經來到了阮清安的面前，那雙墨綠色的眼似是因為滿足般眯起。
男人修長的手指嘗試著去觸碰她的指尖。
「藤蔓能連結我的神經系統，我是指——能這樣觸碰到你，感受到你，就已經很幸福了。」
那張和周子期相仿的面容上，是截然不同的神色，拾壹似乎並不愛笑，垂眸時那雙墨綠的，流動著數據的眼底是深淵般扭曲、粘稠的情緒。
阮清安的手一顫，本能般後退：「……我可以聯繫管理局，重新給予你系統編號。」
「還會是X09嗎？」
「不會。」
「我的宿主，還會是你嗎？」
不等阮清安回答，腦海中的037先一步嚷嚷：【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才是她的正牌系統，雖然你是主神的意識，也不能炒我魷魚啊！】
【雖然祖宗她脾氣差，還凶我，是個超級大反派，八百個心眼子……但她是我的宿主！】
阮清安：你罵我，對吧？你就是在罵我。
她唇邊的笑容都僵硬了一瞬，但阮清安移開視線，對拾壹道：「不會，我有我的系統了。」
「我可以幫你回到管理局，成為新的系統，你也會分配新的宿主，至少好過在這裡，畢竟你也了解管理局的事情。」
「那就算了。」
拾壹搖了搖頭，輕聲說著。
身形頎長的男人此刻卻半闔著眼，全身是遮掩不住的落寞，他似乎想觸碰她，卻不敢上前，只有連結著他觸覺神經系統的藤蔓小心翼翼地蹭著她的手腕，仿佛在眷戀著什麼。
就連那眉眼，都仿佛疲憊到了極致般。
拾壹道：「宿主，你來這個小世界，是為了做任務吧，我可以幫你——我也不需要返回管理局去，等你離開後，將我休眠就好了。」
「我只需要陪你這最後一程，也可以。」
他低聲說著，好似是最後的夙願般，甚至讓人覺得好像拒絕他，便是一件罪大惡極的事情。
阮清安忍不住偏過頭，閉了閉眼。
她其實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人，是謝懷南差點殺了她，又封印了她，可直到現在愛恨交織著，阮清安甚至只能在心底嘲笑著自己。
037：【反正是要攻略男主的，祖宗，你不答應他肯定也跟著，不如早早做完任務離開？】
「……」
阮清安這才說：「可以，不用叫我宿主。」
拾壹的臉色這才放和緩了一分，就連蹭著阮清安手腕的，一根纖細的藤蔓都支棱起來，歡快地擺動著，好像在傳遞著主人的愉悅。
解決了這裡的事情後，阮清安雖然又撿了個「人」，但勉強也算了卻一件心事。
她稍稍掙脫開藤蔓，見手腕上的那根實在是粘人得很，拾壹又一副很沒有安全感，好似隨時隨刻都需要觸碰到她，防止她消失般。
阮清安便乾脆放縱了那藤蔓纏繞作手環，轉而說：「既然如此，就先回第三人類基地吧。」
「你的任務在那裡？清安……」
拾壹有些不習慣地說著她的名字，垂眸時情緒卻一閃而過，好似在低聲喟嘆著什麼。
阮清安沒有注意，正準備離開時，忽然聽到一陣巨響在頭頂傳來，好像從地面之上傳來的，不止如此——很快因為地面的震動，整個地下通道都顫抖了起來，甚至開始落下碎屑。
她一驚，下意識朝地下通道外跑去。
「快走，這裡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