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邪點了點頭,隨即轉身跑向倉庫,取來了他近日扎紙所需的各式道具:乾草、樹枝、紙漿、白紙,以及畫筆等物,一一擺放在張浩面前。
擺放完畢,昊邪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開口問道:「張浩小哥,有件事我一直不太明白,你說的給紙人賦予生命,難道它們的生命和我們的生命是一樣的嗎?」
張浩輕輕搖頭,解釋道:「這扎紙術法,在古代可是獨樹一幟,與趕屍術、撈屍術、茅山道術等都有所不同,極為特殊。
但扎紙術並不是真正意義上地給紙人生命,而是賦予它們一個短暫的陰齡,不同於活人的陽壽。
有了這個陰齡,紙人便能驅動身軀,化作人的模樣。
除非陰齡耗盡,否則一般人看到的,都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非紙人的真身。
當然,如果仔細觀察細節,還是能夠分辨出來的。
扎紙匠的技術越高超,紙人便越逼真。
傳說古代最厲害的扎紙匠,扎出的閻王都能以假亂真!」
張浩繼續說道:「紙人的生命,與我們的壽命有所不同。它們更像是借紙人之身,還孤魂野鬼之魂。通過招魂術,將陰魂的一部分陰齡封印在紙人身體中,這樣紙人便能聽從你的號令,任你差遣。所以,扎紙匠的技藝不僅在於扎紙,招魂也同樣重要。在古代,扎紙匠分為兩大流派,一派注重扎紙技藝,紙人結實無比,傳說中甚至能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另一派則更擅長招魂,紙人靈動異常,能使用陰魂十之七八的力量,同樣強大無比。你可以理解為,一個是橫練功夫,一個是內氣高手。這兩種術法並非非此即彼,只是人的一生有限,最多只能在其中一條路上走到極致。」
昊邪聽得雲裡霧裡,但心中卻覺得無比神奇,眼中的期待之色更加濃烈。
他觀察著張浩的手法,心中暗自驚嘆:原來扎紙還有這麼多門道!
聽張浩所說,扎紙匠竟能如此厲害,如果扎出的紙人刀槍不入,那豈不是神了?
如果紙人多一些的話,自己就不用一直守著院子了,再有擅闖者如九頭鳥之類,直接就能被紙人打跑,他也用不著一直盯著院子看了,這能省去他不少麻煩。
至於招魂術,聽起來似乎有些難度。
張浩在教他們趕屍術的時候,就曾提到過招魂術的重要性,無論是趕屍還是撈屍都會用得上。
只是當時張浩沒想到他們院子裡還能出一個扎紙匠,更沒想到昊邪會有這方面的天賦!
現在看來,最適合學習招魂術的,應該就是扎紙匠了。
昊邪心中暗自思量,他並不奢求能像古代扎紙匠那樣發揮出陰魂十之七八的能力,只要能發揮出十之二三便足夠了。
於是他開口問道:「那我現在是不是應該先從扎紙開始學起呢?」
張浩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草人,不禁苦笑。
這種多少帶點藝術的活兒,似乎並不適合他。
自己扎出的紙人與昊邪的相比,確實有些遜色。
於是他笑著說道:「在你學習扎紙術之前,我要先跟你講講這行的禁忌。你做出來的紙人,要明確是給誰用的,是給自己用還是給別人用。給別人用的紙人,他是要燒給死人還是給活人用的?這個古老的行業規矩禁忌很多,講究更是多不勝數。因為它的特殊性,它的講究與規矩甚至比趕屍匠還要多!因此,這可不是隨便糊個紙人來糊弄生人的那麼簡單。」
昊邪點了點頭,隨即問道:「那如果是給活人用的紙人呢?」
張浩解釋道:「給活人用的紙人,可以帶有陰氣,但不能過多。至於煞氣,更是不能有的。所以在決定給紙人附靈的時候,要確保你招來的陰魂能夠壓製得住,否則就是自討苦吃。而給死人用的紙人就相對簡單了,但記住一點,扎的紙人不能是小孩的模樣,因為冥嬰是禁忌,搞不好會壞你的陰德、損你道果!放在現代來說就是這不道德、太傷天害理了,畢竟那只是個孩子。另外如果是童男童女的話要遵循紅男綠女的原則來做,就是男童要通體紅色、女童要通體綠色。如果有客人要給男人辦喪事的話,你建議他燒紙馬,如果是女人的話,就建議她燒紙牛。
「搞混了的話是不能過鬼門關的。而且給人祭祀用的紙人是不能畫上眼睛的,但是你要附靈的紙人卻要畫上眼睛,這叫起靈!……嗯,和你的名字有些類似呢,哈哈!可能當年給你起名的人就是個扎紙匠吧!言歸正傳!同時呢在扎紙人的時候要用針來紮上他們的眼耳口鼻,但如果是給死人燒的紙人就無所謂了。」
昊邪認真地點點頭,將張浩所說的每一句話都牢牢記在心裡。
然後他看著張浩將一個紙人紮好並立起來之後,指了指紙人的眼睛說道:「一般來說做到這一步就算完成了。至於眼睛的話,你在扎紙人的時候可以不著急畫上去,但如果你已經畫上去了的話,那就要馬上進行招魂附靈,否則就會有野鬼上身對你不利。現在我教你怎麼招魂附靈吧!」
昊邪再次點點頭,認真地看著張浩給紙人泥塑上眼睛,然後用毛筆進行彩繪。
緊接著張浩又在紙人的身上畫了一道符咒並念念有詞地說道:「塵穢消除九孔受靈。使我變易返魂童形。天地同壽塑其真型!」
話音剛落,張浩便將一碗雞血灑向紙人的身上,隨後將手放在了紙人的頭頂上空,大概有三寸的距離。
和剛才一樣雞血被紙人完全吸收,而紙人並沒有因此變得殷紅,依舊保持著原來的顏色。
隨後張浩的手掌緩緩向下按壓,雖然沒有直接接觸到紙人,但是卻可以看到紙人的身上開始冒出一縷縷的紅色蒸汽。
緊跟著昊邪便震驚地發現那些張浩手掌推移過的地方都開始發生了蠕動,紙人的皮膚開始變得細膩光滑,甚至還能看到一根根的毛孔和汗毛。
當手掌移到紙人脖子的時候,紙人的腦袋已經完全變化完成,眼珠流轉非常靈動髮絲搖曳飄逸至極。
昊邪甚至還感受到了紙人的呼吸。
紙人此刻也一臉懵懂地打量著昊邪,仿佛初生的嬰兒般對周圍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緊接著,張浩的手已拂過紙人的全身,紙人便抬起自己的雙手,懵懂地看了看,隨後又將目光轉向院子,一臉困惑地問道:「我這是在哪?」
看起來傻傻的,智商不高的樣子。
張浩受限於自己的紙紮水平,這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的結果了。
但與真正的古代紙紮匠相比,的確還差了太多。
然而,這對昊邪來說已經足夠震撼了。
他瞪大眼睛,指著紙人不敢相信地說道:「張浩小哥,這……這紙人說話了!」
張浩淡淡一笑,隨後看向紙人,沉聲說道:「我只給了你一天的陰齡,所以你也不需要有名字。這一天時間,你想做什麼都可以,但是有一條,你不能離開這個院子。一旦離開,我即刻把你打回原形!明白了嗎?」
張浩其實是在吹牛,他想給兩天陰齡也辦不到,因為暫時沒那技術啊!
紙人先是愣了一下,怔怔地看著張浩,隨後將張浩的三句話全部記在了腦海當中,連忙對著張浩躬身道:「是,主人!不離開院子,否則打回原形!」
張浩微微點頭,隨後指了指紙人說道:「喏,應該學得差不多了吧?」
昊邪此時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驚愕道:「張浩小哥,你也太神了!這簡直就是真人啊!你這是在創造人嗎?這不比那勞什子元宇宙、智能AI機器人厲害多了?看來還是咱們老祖宗的智慧高啊!」
張浩笑了笑,早就料到了昊邪會是這般樣子。
紙人變活人,誰看到了都應該是這幅表情吧?
這裡要是有個科學家在,肯定得驚掉下巴。
於是他拍了拍紙人的肩膀說道:「你先練著吧,有什麼活可以交給這個紙人來做。至於高深的術法先不教你,教了你也聽不懂。先入門,學會最基礎的,我再傳授你其他實用的紙紮術法。」
昊邪連忙點頭,仔細地打量著變成活人的紙人,震驚道:「這也太神了!大變活人啊!我要是能做到這種地步就好了!」
張浩此時笑了笑,「你有這方面的潛質,我想你學起來應該會很快。還記得張麒麟第一次學習趕屍的時候嗎?他是有趕屍的潛質,所以學起來就非常快。我想你在扎紙這方面的潛質不輸給他的趕屍潛質,所以也不用擔心要學多久這個問題。你需要擔心的是,一旦入了門,能否領悟那些高深的紙紮術法!例如撒豆成兵、鬼抬轎、五鬼搬運……這些高級紙紮術法五花八門,才是真正難學的地方。」
昊邪點點頭,隨後無比感激地看著張浩。
「掌柜的,多謝了!我一定努力學!」張浩微微點頭,隨後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而昊邪則是連忙坐在井邊,想像著剛才腦海中張浩的樣子,然後開始扎紙人。
「這一招要是學會了……若是以後還會碰到什麼海猴子的話,也不怕了!大不了我拉一車的紙人下墓!這技能,太屌了!」
與此同時,三夾山村中,夜月入雲,讓本就昏暗的夜晚更加陰沉。
然而,村里卻顯得熱鬧非凡,雞叫聲、牛叫聲、狗叫聲交織在一起。
此時,村子裡的人幾乎全部都站在院子裡,有的抱著一隻雞,有的站在牛旁邊,還有的在身上盤了一條蛇。
這樣的場景在不知情的人看來可能會覺得怪異,但村里人都知道,今天是陰陽先生所說的渡口引魂的日子。
他們之前都看見自己的影子從十屍煞的身體裡走出來,所以都在這一天準備接自己的殘魂回家。
王胖子和張麒麟也站在院子裡,看著村長抱著家仙。
王胖子開玩笑地對張麒麟說:「麒麟小哥,你說一會兒渡口打開,你之前碰到的那個陰差,還有黑白無常會不會出現?要是再碰上你的話,你怎麼說?張浩小哥好像就給了你一張四品正欽官位的符咒吧?用完了應該就是沒用了吧?」
張麒麟淡淡地瞥了一眼王胖子,瞪了他一眼後繼續看向村長。
此時村長見兩人閒聊,也走了過來,摸了摸雞身上的羽毛,隨即一臉擔心地問道:「兩位先生,今晚我們的殘魂真的會回來嗎?陰陽先生有沒有別的要叮囑的?我這心裡總是有點擔心啊!」
張麒麟走到一邊,不想多說什麼。
而王胖子則是老油條一般地笑了笑,摸了摸村長懷裡的雞腦袋,笑道:「村長,你又不是不認識我們掌柜的。你覺得我們掌柜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會不跟你們說嗎?而且我們掌柜的人好,鐵柱在客棧下單的時候,只是說要改變你們三夾山的風水。渡魂一事,還是我們掌柜的送佛送到西,多幫了你們一把。你這麼想我們掌柜的,可就有點不對了啊!」
村長連忙賠笑,拜拜手道:「不不不,王先生你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就是這渡口引魂一事,還從來沒有經歷過,怕出現什麼意外。陰陽先生的恩情,我們三夾山每一個人都銘記在心,我們還決定要給陰陽先生立一座宗廟呢,你說我們怎麼會詆毀陰陽先生啊!」
「立宗廟?」王胖子愣了一下。
他只是想著三夾山村的人對張浩很感激,但是也沒想到竟是會感激到要立宗廟的份上。
這是把張浩當神仙供奉了啊!
於是王胖子點點頭,哭笑不得地拍了拍村長肩膀,伸出大拇指後說道:「可以!村長,我就喜歡你這人!懂得知恩圖報啊!以後你永遠是我們陰陽客棧的客人,哈哈!」
話音剛落,已過零時。
村子裡的狗吠聲原本雜亂無章,但此時卻突然間齊刷刷的犬吠。「旺!」
夜色猛然間變得更加深沉,村子裡驟然吹起一陣陰冷的風,仿佛帶著某種不祥的預兆。
就在這時,村子突然停電了,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