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
「嗯?」
「我有一個疑問。」
「你問。」
「十二天前,我在草原遇到你。」
「是。」
「之後我們就一路同行,片刻也未曾分開。」
「的確如此。」
阿飛扭頭看向身側的羅長風,認真的道:「那為何你對數百里外發生的事,幾乎了如指掌?」
羅長風早知阿飛會有此一問,自然早就想好說辭,「很簡單,因為我雖然身在口外,卻知道許多事,知道許多人。」
「當掌握的信息足夠多,再結合現場一些情況稍一推斷,便能將事情推斷個八九不離十。」
阿飛目光閃了閃,似乎遲疑了一瞬,但他最終還是問了出來,「你為何能知道那麼多?」
若是換了剛認識的時候,他定然不會問出這等涉及隱私的問題,此時他問出來了,便表示他已將羅長風當成自己人。
羅長風微微仰頭,看向遙遠的天邊,道:「因為我認識一位前輩高人,也是一代奇人,這世上之事,很少有他不知道的。」
阿飛聽聞此言,不知為什麼,呼吸急促了幾分,「那位前輩叫什麼?」
「古龍。」
「他在哪?」
「已經羽化飛升。」
聽聞此言,阿飛眼中的希冀頓時熄滅,羅長風瞥了他一眼,道:「你有事想問他?」
阿飛緩緩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問我也是一樣的,因為他知道的事,我也基本上都知道,我不知道的事,他即便知道,也未必會說,因為能說的,他都已經告訴我。」
阿飛聽聞此言,身子不由輕輕一顫,眼中消散的希冀重新凝聚,不過他目光疾速閃爍了片刻之後,終究還是沒問出什麼,「我會問你的,不過不是現在。」
「是不是要等到你成名後才會問?」
「不錯。」
「好,我等著你來問我。」
兩人都不再說話,只是默默趕路,兩人並肩而行,腳步邁動的幅度與頻率完全一致。
風雪之中,留下了兩串漫長的,整整齊齊的腳印。
……
林外官道上,李尋歡的馬車靜靜停在道路中央,鐵傳甲那如鐵塔般的身軀,依舊挺立在車廂旁,他身上已落了一層薄薄的積雪,但他仍然一動不動。
李尋歡讓他在此等他一個時辰,不到時間,他絕不肯動彈一下。
但他只等了大半個時辰,就看到自家少爺自林中施施然的走了出來,鐵傳甲不由將提起的心放回了肚子裡。
李尋歡的心情似乎不錯,他手中還提著一個酒瓶,臉上帶著開懷的笑意,走幾步便要仰頭喝一口,然後就是一陣咳嗽。
「少爺,事情……」
李尋歡笑道:「已經解決了,走吧!」
「是。」鐵傳甲沒有多問,因為他知道,少爺若想說,自會說給他聽。
馬車再行啟程,寒風刺骨,李尋歡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一股暖意所包圍。
這漫長而又寂寞的旅程,似也不再那麼寂寞。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
官道上,一架馬車忽然出現在羅長風與阿飛眼中,那是一架又大又豪華的馬車,車輪之間,竟有八尺之寬,以兩匹馬拉動,幾乎占據了三分之二的路面。
坐在車轅上的,是三個身穿羊皮襖的彪形大漢,以羅長風的耳力,能隱隱聽到車廂內傳來的女子嬌笑聲。
羅長風雙目微眯,然而他並未去關注那馬車,而是將注意力,集中在了路旁的松林之中。
兩人腳步不停,只是讓到了道路右側,羅長風在前,阿飛在後,依舊一步一步緩緩前行。
馬車在距離他們還有三丈遠時,趕車的大漢就勒馬駐車,馬車內傳出一個清朗的聲音,「小兄弟,我要買你肩上的包袱,你開個價吧!」
羅長風與阿飛停住了腳步,原本走在羅長風身後的阿飛,站到了他身側。
「我肩上的包袱,你買不起。」
「哈哈哈哈……這天下間我買不起的東西不多,小兄弟你儘管開價便是。」車廂內傳出一陣大笑,便似羅長風的話,有多麼可笑一般。
羅長風眼中閃過一絲不屑,漠然道:「敗家子潘大少,的確富可敵國,揮金如土,但有些東西,不是用錢能買到的。」
車廂門上的狐皮門帘被人掀開,一名身穿重裘,面如冠玉,年紀雖已有四十左右,但鬍子卻颳得乾乾淨淨的中年男子,鑽出車門,跳下了馬車。
他左手拇指上,戴著一枚價值不菲的冰種帝王綠翡翠斑指,右手提著一支同樣鑲著塊翡翠的短矛。
此人正是「金玉堂」大少爺,江湖人稱「花花大少」的潘小安潘大少。
在他下車後,車上又下來一名形容猥瑣,頭上光禿禿的漢子。
潘小安以派頭奇大聞名江湖,衣、食、住、行樣樣都要講究,花起錢來,連錢莊老闆都表示牙疼,那是真正的揮金如土。
但他們家是做翡翠玉石生意的,用潘大少自己的話來說,他究竟有多少錢,他自己都不知道。
而這光頭漢子卻剛好與潘小安相反,他名叫施耀先,在江湖上也算是一號人物,綽號「一指追魂」。
從外號可以看出,他擅長指上功夫,尤其精通點穴。
但真正令他出名的,卻並非「一指追魂」,而是他那愛財如命的性子,故而他還有另一個綽號,叫「棺材裡伸手」。
棺材裡伸手——死要錢。
這潘大少與施耀先,一個揮金如土,一個愛財如命,湊在一起倒也是相得益彰。
潘小安與施耀先下車後,三名趕車的大漢也跳下車,跟在了兩人身後。
一行五人在羅長風與阿飛面前丈外停住了腳步,潘小安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左手在他手中短矛鑲嵌的那塊翡翠上輕輕摩挲,口中道:「那不知,本少要用什麼東西,才能買到這個包袱呢?」
羅長風凝視著潘小安,口中冷冷吐出了一個字,「命。」
潘小安臉色不變,嘴角依舊帶著若有若無的微笑,眼中卻已有了寒意,「小兄弟,雖說人不輕狂枉少年,可在不該輕狂的時候輕狂,那就是愚蠢了。」
面對這樣的腦殘,羅長風已經不想再多說什麼,所以他直接動手了。
「鏘噗」
一丈距離,對如今的羅長風來說,跟在眼前也沒有什麼區別,劍離鞘的聲音響起時,也是劍尖刺入潘小安咽喉時。
「比不該輕狂的時候輕狂更愚蠢的是,連對方底細都不了解,就一副吃定對方的架勢。」
羅長風淡淡說完這句話,拔出了純鈞劍,潘小安那絲微笑凝固在了臉上,眼中只剩下錯愕驚詫之色,再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