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人,」林澗含笑道,「我是奉旨來查案子的,又不是來遊山玩水的,住在這樣的宅子裡,不大合適吧?」
揚州知府姓楊,年紀同趙源差不多大,人長得像個笑面佛似的,見了林澗和賈璉,卻是一副卑躬屈膝的諂媚模樣。Google搜索
這位楊大人知道兩邊他都得罪不起,就想讓兩邊都能舒舒服服的住在揚州。所以他呢,就同相熟的總商商量,要人家騰一個帶花園的小宅子出來,然後他就把兩撥人都安排進去了。
楊知府顧慮到林澗是來揚州查案子的,便將小宅子的前院和正堂給了林澗一撥人使用,而小宅子的後院則給了賈璉及林黛玉暫居。兩撥人中間隔著小花園,互相不會干擾對方,便是林澗在前頭辦公見官員都不會影響到賈璉那邊。
楊知府可謂是費盡了心思,可惜林澗就沒打算這麼住。
林澗說:「我和我的人都住在衙門裡。煩請楊大人清掃幾間官房出來即可。」
楊知府拗不過林澗,也不敢硬要林澗住進小宅子裡,只得訥訥應了。
倒是一旁的賈璉聽見林澗不住這裡,不由得目光一亮,對那楊知府笑道:「楊大人,既然侯爺不住這裡,那我們也不必安置在後院了。我看正堂那座兩層小樓就很好。我住在一層,我們林姑娘住在二層就可。」
護送林黛玉回揚州處理林如海後事並送林黛玉扶柩回姑蘇安葬的事宜是賈母親自託付給賈璉的。
賈母原話是,賈璉好好的把人帶出去,就一定要好好的把人帶回來。林黛玉是賈母的心頭肉,賈母斷不許賈璉沒有看護好林黛玉,也不許林黛玉在外頭傷了碰了或是受委屈了。
賈璉這個人雖風流,身上雖沒有什麼朝廷職務,整日在家裡也是幫著鳳姐管家,在外頭也是往來應酬,但他心中自有他的分寸和原則,否則,賈母和賈政也不會放心把榮國府的外務交給他,賈母就更不會把這個珍而重之的任務交給他來完成了。
他方才聽楊知府的安排,其實也有些不大滿意。這小宅子是人家總商住過的,後院裡曾住著女眷,他和林黛玉住進來著實不太方便,他也不肯同人家有這樣的牽扯,若非顧及楊知府的顏面,賈璉早就拿了銀子在外頭另賃一個乾淨的宅子住進去了。
此時聽見林澗不住正堂了,他心裡便暗自慶幸,正堂比後院乾淨雅致,環境也不錯,那二層小樓他早就看中了。他若和林黛玉一同住進去,也不會有什麼牽扯,於他於林黛玉都是最好的安排,如此,也方便他照顧看護林黛玉。
賈璉和林黛玉要住正堂,楊知府哪有不應的道理?他要不是想著自己的身份,恨不得擼/著袖子幫賈璉收拾屋子去。
林澗在一旁微微皺眉,他看向賈璉:「璉二公子,你確定要住這裡嗎?」
「不如,我給你們換個地方住吧?」
賈璉真心覺得林澗這話聽起來怪怪的。
林澗自個兒都是來查案的,他的住處都是這邊安排,又給他們安排什麼住處呢?再說了,這個小宅子就挺好的,何必要換地方住?
他們到揚州的時候正值申時末刻。這個時辰太陽還未落下,仍舊熱/辣/辣的掛在天邊,被曬了一天的地面更是熱燙灼人,賈璉早就又熱又累了,他又顧慮到還在軟轎中待著的林黛玉,想著他們在外頭的人都不舒服,林黛玉悶在轎中只怕更難受。
賈璉不想與林澗多做糾纏,便笑著婉拒了林澗的提議:「侯爺,我看這裡也還不錯,就不勞侯爺為我們費心操持了。侯爺還要查案,我們姑娘身子弱要進去安置了,就不打擾侯爺了。失陪。」
賈璉言罷,又對林澗施了一禮,這才讓人將林黛玉帶著先進了小宅子,他隨後跟上。
楊知府見賈璉先進去了,忙讓身邊的佐貳官跟上去安置賈璉,或看看賈璉等人還有什麼需要。而他自己則在林澗身邊隨著。
「侯爺,下官這就遣人替侯爺收拾幾間官房。還請侯爺移步隨下官前去府衙安置。」
林澗望著賈璉等人離開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隨後在心裡輕嘆一聲,這才轉身對楊知府淡聲道:「走吧。你前頭帶路。」
他方才的提議並非信口開河。到了揚州地界,他若不把林黛玉放到眼皮子底下護著,他是真的不能放心。
揚州鹽課虧空案的卷宗他已經全部看完了,林如海為這個案子整理的手記及奏摺蕭煜也通過一些渠道從戶部及承聖帝那裡調閱出來給了他,他也全部都看完了。
林如海雖然尚未開始追繳虧空,但除卻整頓鹽務之外,林如海其實已經把虧空的帳目以及是誰拿了這些不該拿的銀子都給做出來了。
這是林如海自己私下做的帳冊,尚未與衙門裡的帳冊對應,更沒有與戶部帳冊對應,他是想先把這個帳目弄清楚,但衙門及戶部帳冊清楚後,再按照帳目一一追繳虧空。
只可惜,林如海還沒來得及做這件事,他就因病去世了。而這本至關重要的帳冊在林如海去世後也跟著消失無蹤。
林如海做的這個帳冊對後來查案者其實很重要。畢竟後來查案的人若再度重新整理帳冊,費時費力不說,這中間時間太長,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變故。
而且林如海做的這個帳冊對那些拿了銀子的人就更加重要了,他們為了不把銀子吐出來,必然要毀掉這個可以按圖索驥的帳冊。
不過,據林澗所知,林如海的這個帳冊目前並不在揚州官府,也並不在那些拿了銀子的人手裡。
林澗在路上就接到線報,在他們來之前,這一個月的時間內,揚州府衙被不明身份的人洗劫了三次,林如海的住處也被人造訪數次,這些人對什麼都不感興趣,卻將林如海的書房和衙門的書吏房翻了個亂七八糟,他們在找什麼,顯然不言而喻了。
林澗心裡很清楚,這些人為了不讓揚州虧空順利追繳,必然會對他這個後來的查案者採取措施,就像當初阻止林如海一樣阻止他將事情辦成。
林澗有萬全準備,他不怕這個。
可林黛玉是林如海遺女,此前林如海病時,他曾與林黛玉有數次書信來往,還派人給林黛玉送過東西。這若放在旁人眼裡自然沒什麼,可在林如海去世帳目就丟失的節骨眼上,有心人瞧了一定會多想的。
他們不會管林如海把帳冊給林黛玉是什麼想法目的,他們只會猜測帳冊可能就在林黛玉身上,然後為了確認他們的猜測,這些人自然就會找上林黛玉。
林黛玉在賈府時他們不方便動手,可林黛玉如今來了揚州,那就正中他們的下懷了。
依照他們的做事風格,林黛玉此番肯定會有性命之憂。
這些事事涉朝廷機務,他不能把這些話同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說,也不能貿然去問帳冊的事,他怕林黛玉多心多想,也怕嚇著林黛玉。
因此,在路上的時候,林澗就決定了,待到了揚州,他要把林黛玉放到眼皮子底下護著,絕不讓那些人傷了她分毫。
可賈璉的不配合卻讓他這個想法還沒實施就夭折了。
想起林黛玉越來越單薄纖細的身影,林澗最終也沒有再堅持自己的想法。
揚州知府安排的這個小宅子環境不錯,那兩層小樓他看過,很舒適。林黛玉住在裡頭應該會比船上舒服許多。他身子弱,總不能跟著他住在衙門官房裡吧?再說了,那樣也不合規矩。
他也捨不得林黛玉受那樣的委屈。
再者,帳冊的事,於那些人來說也是猜測。若他真將林黛玉護在跟前,保不齊還給那些人吃了定心丸,讓那些人以為帳冊真的在林黛玉手上,那樣反而是害了林黛玉。
想通此節,林澗便沒再堅持。大不了他夜裡不睡覺,來這裡為林黛玉守夜就是了。在路上的這一個多月,他都不知道守護林黛玉多少個夜晚了。
揚州鹽務巡檢是臨時職務,可揚州地面上的大小官員誰都不敢小瞧了林澗這個欽封的官差,他們心裡都很清楚,林澗手上握著他們的性命和前程,他們又豈敢怠慢呢?
他們不但將揚州酒樓最好的席面奉上,還一個個捨命陪林澗喝酒,好像喝醉了就能讓林澗放過他們似的。
林澗酒量好,不管誰的酒都來者不拒,在軍中糙漢子堆里練出來的酒量不是揚州大小官員能比的,林澗把人都放倒了,才趁著夜色出了酒樓。
被外頭的熱氣一撲,林澗微微翹/起的眼尾叫酒意潤出的紅色又潤澤了幾分,平白給他添了三分醉人的風流。
趙源等人都醉得東倒西歪被林澗差人送了回去,此刻沒人跟著他,他慢慢悠悠的晃至街角僻靜處,只輕輕招了招手,從林家帶出來的十個護衛就一身黑衣出現在林澗數步之外。
林澗勾唇優雅地笑著,像是一隻即將要去捕食的黑豹:「走,跟我去,英雄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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