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澗心裡記掛林黛玉,準備第二日忙完公務後就去小宅子看望林黛玉的。Google搜索
但他公務纏身,愣是從天亮時分忙到黃昏時分才忙完手頭的事情。
伏天悶熱,天氣多變,毒辣辣的日頭在天上掛了一整天,偏偏到了林澗準備出門去小宅子的時候,天上的烏雲遮住了太陽,平地颳起大風,雖然沒有立刻下起雨來,但不知從何處傳來的陣陣悶雷預示著一場夏日的暴雨就要臨近了。
林澗瞧了一眼陰沉沉的天氣,他也不在意即將要來的暴雨,跨上馬帶了兩個林家護衛就往小宅子那邊去了。
林澗到達的時候這雨也未曾落下,只是風倒是越來越大了。林澗從馬上動作瀟灑的躍下,正巧此時一陣大風颳過,吹起他的深藍色衣擺露出他一絲不亂的黑色內搭衣褲和繡著竹葉的黑色筒靴,那一刻林澗的風姿著實凜冽又迷人。
前來迎他的官差都看得呆了一瞬。
進了小宅子,到了正堂二層小樓前,有官差要先替林澗去賈璉那個通報一聲,被林澗給攔住了,林澗問他:「璉二公子在做什麼呢?」
官差答說賈璉正在休息。昨夜賈璉沒睡好,今天不斷有客來訪,到了這會兒才清靜下來,賈璉要休息,吩咐他們不要打擾。
林澗點頭:「那就不必去了。你們去做自己的事吧,我去看看林姑娘,不用跟著。」
林澗見林黛玉的屋裡沒什麼動靜,怕她也在休息,就讓跟著他的兩個林家護衛留在樓梯口,他自個兒一個人到了二樓,想著他就悄悄看一眼,如果林黛玉在休息,他確定林黛玉無事後自會悄然離開,不會打擾到她。
即便有陣陣悶雷遮掩,但林澗還是下意識的放輕了腳步。
隨著他的走近,屋內動靜也讓耳力甚好的林澗聽了個分明。
「咱們來的路上,我還替姑娘擔心,怕這一別經年未見,孫姨娘待姑娘的心會變,但她今日來瞧姑娘一遭,又聽她說與姑娘的那些話,我才曉得是我誤會了她。她待姑娘的心一如往昔,她今日的那些話都是為著姑娘一心考慮的,姑娘其實也可以試著按她說的做一做。」
屋裡紫鵑輕輕柔柔的說著話,林澗正好走至窗格前,他瞧不清裡頭的情形,卻能聽見林黛玉清淺平穩的呼吸,她沒有睡著。
緊接著,就聽見林黛玉接道:「她糊塗了,你也糊塗了麼?眼前這些事,又豈是我能做主的?若我能做主,老太太又何必讓璉二哥跟著來呢?」
「臨走的時候,老太太千叮嚀萬囑咐,叫我保重身子,不要勞心。說父親身後一應事情都有璉二哥處置,我只管看著就好。如今這事我連問一聲都難,你還叫我照著她的法子去試一試,你讓我怎麼去試呢?」
紫鵑嘆道:「姑娘待我好,我真是捨不得看姑娘這樣委屈。如今趁著沒人在,我也只能同姑娘說些我的私心話。姑娘聽了也別生氣,就全看在我是為姑娘的一片心上吧。」
「姑娘來榮國府前的事情我不知道,但往日聽姑娘說起,孫姨娘和李姨娘都是夫人跟前的人。從前老爺在都中為官時,兩位姨娘還沒有跟著老爺,也是後來老爺要外任,夫人病重不能隨行,才將李姨娘給了老爺跟著老爺照顧老爺。夫人去後,孫姨娘替姑娘照管夫人的產業及嫁妝,李姨娘後來回了姑蘇林家照管林家的田產房舍。老爺膝下無子,這些東西原該都是姑娘的。」
「可如今老太太和璉二爺提都不提這些,也不同姑娘商議,只將老爺留在官衙里的那些書冊及散碎銀兩給了姑娘,剩下的東西姑娘摸都摸不著,難不成,還真就充歸府里所有麼?」
「姑娘這幾年是住在府里,連我也是府里給的,可姑娘終歸姓林,姑娘是林家的閨女,又不是賈家的姑娘,夫人的產業嫁妝,老爺姑蘇的田產房舍都是林家的東西,老太太和璉二爺這樣做,實在是不合適啊。」
「姑娘要是這回放手不管,那將來姑娘的終身又該怎麼辦呢?難不成,還真要府里的公中/出銀子,放著那些本屬於姑娘的產業拿不到,卻同府里的姑娘一樣,只拿著二三千兩的嫁妝就走麼?」
紫鵑說到這裡頓了頓,又忍不住壓低了聲音憂心忡忡地道:「縱然……縱然老太太將來另有打算,不放姑娘走,可也不能提前把姑娘的東西都拿了去啊。」
林黛玉似在默默垂淚:「我知你好心。可你以為,我就真甘心這般放手麼?紫鵑,我如今要是插手管了,那就是違背了老太太的意思,傷了老太太的心,你說我接下來回都中後,要如何在榮國府立足?」
「那府里,眾人皆看老太太的眼色行/事,若老太太厭了我,我恐怕只能搬出去住。縱有父母雙親留下的東西支撐,我能頂門立戶的活著,可那府里的人會放過我嗎?我同榮國府鬧翻了,旁人不說榮國府覬覦我林家的家產,他們只會說我林家的姑娘忘恩負義。縱然真/相大白,也是鬧得大家沒臉,我又能有什麼好處?」
紫鵑長嘆:「姑娘心思玲瓏通透,我只為姑娘不值。姑娘心性雖堅,可到底無人依仗,若非姑娘單弱,又何至於要這樣瞻前顧後小心翼翼委曲求全呢?」
紫鵑跟著哭了一會兒,忽而想起一個人來,又忙道,「原先也就罷了,姑娘如今卻也不是全然沒有依靠。林家小侯爺待姑娘意真,我看林家行/事妥帖,林小侯爺也是真心實意看護姑娘的,林老將軍雖未露面,但林家待姑娘頗有善意。這難事姑娘無從解決,不如求助林小侯爺,他肯定有法子能幫到姑娘的。」
林黛玉聽罷愣了愣,又出神一會兒,才輕輕搖頭道:「這一路我已煩他許多了。又欠他救命恩情,這恩情尚且未報,又怎好再去為這些事情煩他呢?」
「何況,林侯爺還有公務要忙,這揚州的事本就很難。就不要再因為我的事情給他添麻煩了。」
紫鵑雖是賈母做主給了林黛玉服侍她的,但她自從跟了林黛玉,林黛玉待她極好,兩個人幾年相處情意深厚,紫鵑早把自己當成了林黛玉的人,提起賈敏和林如海時,也是一口一個老爺夫人,毫不見外。
紫鵑再無法可想,只是覺得林黛玉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低聲哭道:「老爺那麼聰明的一個人,什麼都替姑娘想到了,偏偏在這事上卻要姑娘全聽老太太的。原先我還不懂老爺的用意,只當老爺沒為姑娘考慮。如今聽了姑娘的話才曉得,老爺是替姑娘思慮深遠,就怕姑娘在府里沒了立足之地才如此說的。」
林澗為了深入了解揚州鹽課虧空案,他不止看了案件卷宗,還曾仔細看過林如海的履歷及查過一些相關他生活上的事情。
紫鵑口中所說的那個孫姨娘和李姨娘曾經是林如海夫人賈敏身邊的丫鬟,後來賈敏病重林如海外任,這兩個人一個負責賈敏在都中的產業嫁妝,一個就跟著林如海外任照顧他。
孫姨娘目下就在揚州。林如海至揚州是孫姨娘跟著的,而李姨娘則在先前就被林如海送回姑蘇打理林家在姑蘇的田產房捨去了。
林澗原本以為,賈母讓賈璉跟來是為護送林黛玉至揚州,林如海身後一切事情包括產業等等都是林黛玉親自處置,如今聽了這話才曉得,賈母讓林黛玉來不過是個幌子,她一早就打著讓賈璉把東西都收歸榮國府的算盤了。
賈敏嫁給林如海多年,她活著的時候她的嫁妝都掌握在她自己的手裡,她去世了,她的嫁妝自然該給林黛玉,什麼時候輪到賈府越權收歸了呢?
再有,林如海留下的東西,那就更是林黛玉的了,旁人誰也惦記不得,榮國府這位老太太胃口也太大了,她竟有私吞林家財產之心!
林澗很生氣。
他原本以為賈府只是不尊重林黛玉,如今看來,賈府何止是不尊重她,簡直是把她這個活生生的姑娘當成他們府里的私有物了!
他之前還在想,縱然賈母賈寶玉行/事荒唐,但林黛玉在榮國府的生活也還算是錦衣玉食,他便以為她詩作中透出的那等輕愁離怨之情不過是小姑娘一時的情緒,如今才知他是實實在在的錯了。
他們處處相逼,林黛玉的心裡是真的苦啊。那詩作里的輕愁離怨壓根及不上她心裡萬分之一的難處。
林澗想著想著又深覺心疼,先前他就想過要在忙揚州之事時抽空盯著林黛玉這邊處理後事的結果,如今知道這些內情,他就更不可能罷手了。
有他在,誰也別想把林黛玉的東西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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