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聞言冷冷看向王熙鳳:「照這麼說, 你那位好叔父背地裡幹過些什麼,其實你都知道?」
賈璉方才那話原本就存了試探之意, 如今聽見王熙鳳這話, 便暗暗咬了咬後槽牙。記住本站域名他這次回來, 不但賈母沒有問過他在揚州遇刺之事, 連王熙鳳都不曾問過他,也就只有平兒,背地裡悄悄問過他兩回。
他原本在路上時都想好了,回府後一定要當面質問王熙鳳,質問王家怎的如此心狠,可如今賈璉心灰意冷,忽而就什麼都不想說了。王熙鳳的態度其實已經表明一切,他又何必再去質問呢?
至於林澗早已知曉王子騰雇兇殺人的內情,賈璉想, 他也沒有這個義務提醒王家了。
賈璉臉冷, 王熙鳳卻還笑著:「叔父在外為官, 他的事我豈能盡知?不過這一回,叔父還真是遇上難題了。林家那位小侯爺手段真狠,他去一趟揚州查案, 叔父手底下的人給革掉了大半,可偏偏這位小侯爺得罪不得, 叔父寫信來,請太太和我想個法子,說林小侯爺今年十九尚未娶親, 正好可與咱們家聯姻,到時候成了一家人,林小侯爺也不至於對於自家人動手了。」
王熙鳳仿佛沒瞧見賈璉冷臉,神色如常的一邊將這些事拿出來與賈璉閒話家常,一邊瞧著平兒收拾衣物行李。
賈璉有些口渴,自己又不肯起身再去斟茶,到底還是飲了王熙鳳端來的熱茶一口,而後才閒閒開口道:「揚州的事又沒牽連你叔父,他怎麼就想著要與林家攀親了?」
王熙鳳見賈璉臉色好了一些,她笑得也更甜了些:「二爺這幾個月在外頭不知道,那都察院裡傳出消息來,說揚州虧空雖只揚州一地,可同叔父也脫不了干係。叔父有好些事牽扯其中,都察院已經盯上叔父了。叔父為了脫身,也為將來有個倚靠,這才想要拉攏林小侯爺的。」
「二爺這幾個月在外間與林小侯爺也有些接觸,二爺覺得,林小侯爺這個人為人如何啊?」
賈璉心中一動,卻沒回答王熙鳳的話。他想揚州都中一來一回月余時間,王子騰得到這些消息,派人快馬加鞭送信入都中,想來府里這些人的消息自然是比他快的。
他便問王熙鳳:「你說的這些事,老太太也知道吧?你們既然說的這麼清楚,想必是已經有了打算了?」
王熙鳳笑道:「不瞞二爺,老太太確實知道。」
「我們王家女孩兒少,除我嫁了過來,叔父便只得一個女兒,前年就嫁了保寧侯世子為妻了,叔父縱然想結親,家裡也尋不出好姑娘來。叔父的意思,是不拘薛家王家賈家史家,只要年歲品貌相當,能嫁給林小侯爺就好。只要讓林小侯爺與咱們四家結親便可。」
「太太素來不管事,遇上這樣的事兒也拿不出主意來,老太太的意思,是咱們府里二姑娘、三姑娘都合適。還有寶姑娘和史姑娘也合適。只是寶姑娘和史姑娘的婚事,老太太不能擅專,薛姨媽那邊還沒探過底,只我私心裡覺得,寶姑娘的出身嫁到林家去,只怕有些不大合適,老太太也這麼想。最終定下來的還是三姑娘,老太太說,林小侯爺品貌風流,人又聰明,二姑娘只怕壓不住他,還是三姑娘合適。三姑娘雖只有十六歲,但人物品貌都很好,配得上林小侯爺。」
賈璉淡淡道:「三妹妹是庶出,林澗侯爵之位,能要一個庶出的姑娘做侯爺正妻嗎?」
「林家一門三子,大兒子娶的是將門之後,二兒子娶的是進士之後。這兩位林夫人都是家中嫡女。如今林家就屬林澗有爵位在身,你們也不想一想,他們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庶出的姑娘嫁給家裡最有出息的弟弟嗎?」
賈璉的話,王熙鳳卻不十分贊同:「自古英雄不問出處,咱們三姑娘是姨娘所出不錯,可二爺也是瞧見的,她又哪裡比嫡出的姑娘差呢?林老將軍成名以前,不也是默默無聞的老百姓么?咱們三姑娘好歹也是國公府出身的姑娘,怎麼就配不上林小侯爺了?」
王熙鳳又笑說,「我前兒還同平兒玩笑,說我們巧姐兒若非年紀太小,其實以她的身份才是最配得起林家小侯爺的姑娘呢!」
賈璉也不同王熙鳳爭辯,更懶得同她糾纏其他,只道:「你們打算得好,可也得林家願意才行。這親事若林家不肯應,你們也是白費心思。」
王熙鳳笑道:「這個不勞二爺操心,我同老太太已經商議過了。再過一月咱們園子裡的桂花就都開了,老太太還惦記著前幾年寶姑娘史姑娘辦過的螃蟹宴,今年要再辦一回。老太太要請了老爺們姻親們並姑娘們一處樂一樂,到時候裝作不知情,只管親親熱熱的把林小侯爺請來赴宴。之後我再出面去林家西園一趟,見一見喬夫人。這一來二去關係親近了,再引喬夫人見一見三姑娘,之後再提親事。如若我不成,老太太自然是要再出面的。」
王熙鳳最喜攬事,何況還是親叔父所託,她就更要攬在身上了。若這事辦成,她自然又成就一樁美事,又顯弄了她的本事,又替四家尋到了一個有力的靠山。
平兒將賈璉衣物行李收拾妥當,又遇上幾個管家媳婦來回事,王熙鳳叫平兒去問了,說是沒有什麼大事,王熙鳳一一處置了,平兒出去打發了那幾個管家媳婦,然後便捧了林黛玉送來的東西要收入箱籠之中。
王熙鳳看見了,還特意走過去瞧了一瞧,瞧過之後笑道:「林姑娘如今手上有了銀子,這送人的禮物也比往日不同。往日只論風雅,如今是又風雅又貴重,更難得的是送人禮物還講究了心思,她送我的這幾樣東西,我倒是挺喜歡的。平兒,不要收著了,就擺在外頭吧。」
賈璉皺眉:「你把她送的東西擺在外頭,是為了讓我每天瞧著,為了諷刺我無能?」
王熙鳳笑起來:「二爺多心了。我是真喜歡這幾樣東西。」
言罷,她又笑道,「其實二爺不必介懷此事。這事兒老太太心裡早有打算了。其實,要我說,以林姑娘的出身,才是與林家小侯爺最為相配的人選。只可惜林姑娘不是咱們家的人,雖住在咱們家,那也是客。何況,老太太是絕不肯把林姑娘嫁到外頭去的。老太太是念著早逝的姑母,怕被人說欺凌幼女,所以才遲遲沒將姑媽的嫁妝產業收回來,但將來寶玉和她一嫁一娶一道完事,她的東西還不都是咱們家的麼?老太太的意思也是不用著急,林姑娘身子不好,也不能逼的太緊了,就先由著林姑娘折騰,待辦完了三姑娘同林小侯爺的事情,再來辦寶玉和林姑娘的事,也就完了。」
王熙鳳這裡說著,忽而賈母那邊打發人來請她去玩牌,王熙鳳也就忙忙的去了。
這裡獨留下賈璉靜坐沉思。
這府里,大概就屬他最清楚那位林小侯爺的性子了。家裡的女人們惦記著算計著,可那位小爺是吃素的嗎?到時候,只怕還不知鬧出什麼亂子來呢!真要讓那位小爺知道這事,那位小爺大約又要坑人了。
賈璉想,如若他真能如願以償得到官職,他就把這事透給林澗知道,也好證明一下自己的立場,在那位小爺跟前賣個好。
賈璉也沒能清靜太久,他才坐了一會兒,前頭就有人來報,說大老爺請他趕緊去一趟。賈璉以為賈赦有什麼要緊吩咐,忙忙的就去了。
林澗回都中這一日正好颳大風,林澗一身勁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即便站在凜冽秋風中也不過只是被風吹起了衣擺而已,整個人仍舊猶如修竹一般挺拔堅韌。
他遣林家護衛先回西園,將官船交給前來交接的官員,這才領著隨行官員往宮中承聖帝跟前復命交旨。按規矩,他得親自到承聖帝跟前覲見,當面將欽差印信交出來,這一趟差事才算是完結了。
他們到時,有宮中傳旨宮侍在宮門前相候,宮侍傳旨,言說承聖帝命隨行官員各自散去,往戶部述職後便可回原處歸職,承聖帝只令林澗一人進宮覲見復命交旨。
林澗在宮裡待了七年,他跟蕭煜後來要好,兩個人成天在宮裡瞎走亂逛,說句實在話,他對宮中簡直比對自家還要熟悉。
他由著宮侍領路,但他閉著眼睛也知道,宮侍這是要將他領去承聖帝專門處理政事接見大臣的勤政殿。
到了勤政殿前,宮侍並不進去,只微微躬身低聲道:「侯爺請。聖上正在東次間等您。」
林澗輕輕點了點頭,抬腳就跨過門檻往裡走。
東次間內,放在屋子正中的銅雀爐內飄出裊裊香菸,林澗一步步走進去,還沒看見承聖帝在何處,就見承聖帝的御案前跪著一個人。
聽見腳步聲,那人正悄悄用眼角餘光張望,兩個人的目光碰到一處,林澗不由得抿了抿唇。
——這地上跪著的人他熟悉得很,是九皇子蕭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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