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 末日風暴:偽帝與神皇
馬蒂厄.克勒庫神父在暴雨中站著,他矗立在狂風大雨里,任由雨水澆灌在自己的頭上,那些流淌著碎銀的水滴,在他的身上流遍了全身。
那是帝國海軍降下的大雨,此時此刻,宏偉星艦正從雲層中滑過,它們從戰艦的腹部傾撒下混合了秘銀的聖水,那自然不是真正的聖水,用來淨化宗教上的污穢之物,而是化學層面上的消殺。
淨化的大雨將在全球落下,將納垢惡魔所到之處的污染全部洗淨,城市的內部將被進行徹底的消殺,外面的大地上,所有阻礙進軍的障礙物也將被瓦解,當大雨停止,帝國的大軍也將從城牆後出擊。
但馬蒂厄被留了下來,他是遠征軍的戰爭使者,從他還是一名國教的低階神父時,他便跟隨著軍隊踏遍了宇宙的戰場,在信仰的最前線,對抗那些亞空間邪魔與追隨者,但他卻被拋下了,原體拒絕了他參與戰爭會議,這便說明了一切。
馬蒂厄無所適從的站在雨中,他在思考,原體不在相信他,或者說他本來一直就沒信任過自己,基里曼不相信國教這是眾所周知的,但如果僅僅如此,馬蒂厄不會如此苦惱,真正讓他苦惱的是,他在懷疑。
懷疑帝國,懷疑信仰,懷疑一切…正如聖言錄中所說的異端,聖言錄…聖言錄。
「你在這兒啊,神父。」一個輕柔的女聲說道,馬蒂厄認出了那聲音,女孩從雨中走來,但卻沒有一滴雨水可以觸碰到她,她的身體周圍縈繞著一圈光芒,如護盾一般彈開了所有的雨水。
女孩赤足走來,但已經穿上了衣服,但就算沒有馬蒂厄也不會對此有所反應,無論如何他都是一名牧師,早已宣誓將生命中的一切獻給帝皇,對女人的感情,自然也在其中。
「你果真是一名聖人,我看見你的傷口都癒合了,是帝皇治癒的嗎?」馬蒂厄問道,他也隨之女孩的走來,進入到了她的結界裡,雨水不在澆灌他,一股暖意從那女孩身上瀰漫了過來。
「誰知道呢?那你呢?神父。」女孩站在他身邊問道,輕柔的裙子,在她雙足兩側飛舞著。
「你是怎麼出來的?寂靜修女沒有發現你嗎?」
「別為修女擔心,我有我的辦法,她不會發現我已經離開了,當她發現時我也已經回去了,倒是你神父,你怎麼樣?」
「很糟,糟透了。」馬蒂厄不猶豫的說道,仿佛沒有進行任何的思考,那話是脫口而出的,而這樣話才是真心話。
沒有掩蓋,沒有修飾,沒有諷刺,一眼一句都是真真切切的,維托聽著露出了一絲笑意,他昂起頭來俯瞰著雨中的大地,「是嗎?為什麼?」
「我在懷疑,聖徒,我在懷疑信仰,原體大人的一番話,令我不解。」馬蒂厄泄氣的說道,「你真令我驚訝,神父,你既然沒有狡辯。」「面對一名真正的聖徒,狡辯有何意義呢?謊言無法欺騙你,無法欺騙帝皇。」
是的,他如果撒謊騙不了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帝皇自不必說,而維托也熟知如何看出一個人是在撒謊,還是在說真話。
「嗯…繼續,神父。」維托輕聲說道,他不在開口,不在打岔,如果沒有那光芒遮擋著大雨,神父甚至不會知道他還在這兒。
也許這正是維托想要的吧,一個看似無人的環境,往往最能激發人內心的所思所想,而神父也再一次驗證了這一點。
「基里曼大人說,我們所作所為都並非帝皇所願,他嘲笑我們的信仰,他聲稱,聖言錄並非帝國所言,而是出自他的兄弟之手。」神父泄氣的說道,他的臉上閃爍著疑慮,懊悔以及深深地自責。
「這令你不悅嗎?神父,你怨恨這句話。」維托輕聲開口,聲音如細雨一般,「我有何資格與理由怨恨一位原體?神皇的兒子?我們誰有資格,比他更能自稱了解他的父親?一個兒子,他最喜歡的兒子。」
最喜歡嗎?不,我不確定,也許曾經是吧,就像一個在鐵窗後的囚徒拿到了一把銼刀,但現在,他拿到了更好的工具,那麼銼刀又有何意義呢?
「你想問我什麼?我能感覺到你的疑惑。」
「告訴我,神使,聖言錄是誰所寫?」
「你真的想知道嗎?知道這個會讓你崩潰的秘密,當你得知時,你的信仰,不,是國教的信仰便會崩塌。」維托告誡道,語氣絲毫不變,但洞察力強的人卻能在其中發現警告之意。
「告訴我,我能承受。」馬蒂厄思考片刻後,決然的說道,維托看了他一眼,片刻的沉默後開口道,「聖言錄,是洛嘉所寫,帝皇的叛亂兒子之一,也是最初背叛他的兒子。」
馬蒂厄聽聞後沉默了下來,他的臉色仍然沒變,但再次開口時聲音中充滿了無力感,「所以,這一切都是謊言,我們萬年以來的信仰,是錯誤的,我們朗誦著叛徒之言,等同於也背叛了帝皇……」
「我說過,真相會令你崩潰,但你不懷疑我嗎?懷疑,我在撒謊,也許那樣可以讓你好受一些。」維托甚至有些溫柔的說道,加上那女聲,就更是如同慈愛的女神一般。
神父搖了搖頭,雖然早已崩潰,但依舊語氣堅定的說,「謊言編織的事實,本身也是謊言,神使啊,我們令他失望了對嗎?」
「嗯。」維托單調的回應道,他不知道神父能不能聽出來其實自己在撒謊,過去的帝皇會,但現在的那個,他會滿意的。
而幸運,或者說讓維托甚至感到一絲愉快的是,馬蒂厄沒有察覺到,他平靜,但卻深深懊悔的嘆息,「我們令他失望了,這是一個謊言,一萬年來的一切都是個謊言,我們的信仰,乃至整個帝國都建立在謊言之上,為什麼他不來阻止我們?神使,為什麼直到此時此刻他才降下旨意。」
過去的萬年間,出現過無數的聖人,他們都應有帝皇之力,信仰的偉岸光芒,藉由此他們擊敗了各路大敵,也讓國教的信仰得到了最好的佐證,一場場神跡,一次次奇蹟,令人難以懷疑。
那這一切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為什麼帝皇明知道那是一個謊言,卻還要編織它,讓它茁壯成長?
「在告訴你一個真相,你想聽嗎?信不信由你,但我只保證不騙你。」維托語氣不變的開口,還是那個溫柔之聲,還是那個令人信服的女神之音。
她的美麗,令人動容與難以排斥,神父輕輕點頭帶著對一切都無所謂的心情開口,「說吧,使徒,我想已經沒什麼能令我動容了。」
「我不是那個帝皇的使徒,而是真正帝皇的。」
「什麼?」馬蒂厄驚詫的問道,他一瞬間打破了自己的承諾,但他並不覺得無顏以對,而是深深地震驚。
「我不是黃金王座上那個帝皇的使徒,那不是帝皇,真正的帝皇早就死了,在那裡的不是他,那是個邪神,馬蒂厄,萬年以來,你們在崇拜一個邪神。」維托平靜的說道,他所言令人震驚又想否認,但那張臉,那語氣,卻讓人難以否定。
「你說什麼?我們…崇拜著一個邪神?」馬蒂厄以從未有過的震驚之態說道,他從沒像現在這般崩潰過,此時此刻,他才知道什麼叫做絕望。
「坐在王座上的那個東西,他只想濫用你們的崇拜,為自己獲取信仰的力量,你們是他的祭品,隨著國教的發展,隨著它的推波助瀾,整個人類都成了祭品,為那被獻祭掉的一刻。」
「為了什麼?」馬蒂厄開口時,內心恐懼不已,他曾經已經自己早在戰爭中征服了恐懼,但現在他從未如此恐懼過,他害怕那個答案,但卻有渴望知道,像是深淵旁的跳崖者,恐懼著深淵,但卻又被它所吸引。
「成神,一切的循環重新開始,世界將毀滅,馬蒂厄,你是知道的一切都將被毀滅,那是個沒有神的世界,因為只會有一個神,一個生命的存在,就是它。」維托緩慢,但堅定的說道,他凝視著黑夜,雙眼閃過憤怒的閃電。
「帝皇再上…不,任何能聆聽到祈禱之言的存在啊…拯救我們吧。」馬蒂厄彷徨的祈禱著,他不知道該向誰祈禱,他本以為自己知道,但現在他卻發現自己像是被蒙上了頭套,在黑暗的屋子裡撞牆。
他從未感覺到過,這個宇宙如此的黑暗,如此的,絕望與沒有光明。
在他崩潰的那一刻,在真正崩潰降臨的那一刻,維托轉過身來,他一把拉住了馬蒂厄,如將他從水中拉起,後者緊緊的看著他,仿佛那是最後的希望。
「我是真正帝皇派來的使者,馬蒂厄神父,他在召喚你,在千萬年的沉睡後他已經甦醒,我就是他的使者,偽帝的時代將被終結,真正的帝皇會奪回王座,而他,需要你的幫助,帝皇相信你。」
維托的話仿佛注入早已腐朽引擎的潤滑油,在那一瞬間引擎重新點燃,馬蒂厄的內心仿佛燃燒起了灼熱的火焰,他在深淵中高舉起那火把,在絕境之中看見了太陽,而真正黑暗中,並不在自我欺騙,看清了黑暗的人,邊不會再遠離那太陽。
「你需要我做什麼?」馬蒂厄一掃先前的頹廢,瞬間鬥志重燃,如過去的那個神父,現在他知道自己在為誰而戰。
不只是為了真正的帝皇,還為了自己,為了全人類,從未有過現在,他從未有過現在這般的驕傲,以及內心的熱忱。
「你要服從帝皇的神選的命令,他是維托,帝皇的兄弟,他了解真正的帝皇是什麼樣的,他是帝皇的聲音與利劍,去找他,他會告訴你怎麼做,其次,基里曼,真正帝皇的兒子,他需要你的幫助。」
維托嚴肅的說道,從慈愛的女神,變成了一個威嚴的使者,仿佛手握利劍與盾牌的雅典娜,「偽帝會試圖害死他,帶我去找他,也許基里曼現在還無法理解這一切的真相,你必須引導他,馬蒂厄神父,你必須為他指明道路,而第一步,你必須帶我去幫助他。」
馬蒂厄猛然點頭,他堅定的向維托跪下,如第一次踏入教堂時那般,心懷熱忱與希望,對真正的希望,「我將不辱使命,我發誓,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都會向真正的神皇贖罪,我會和我的同胞們,贖清背叛的罪孽。」
「我知道你會的,去找修女長吧,告訴她真相,並將我從偽帝的監牢中救出。」維托說罷在馬蒂厄的額頭上吻了一下,這當然不是他喜歡男人,而是一個維托從前從色孽那裡學來的一個技巧,當他的吻留在馬蒂厄的頭上,他的靈魂便將從帝皇的眼前消失。
在黑暗中,他才能真正更好的,不被發現的去完成維託交給他的使命,而馬蒂厄,會懷著熱忱去那麼做,對待維托,如對待…真正的帝皇。
維托說的是假話嗎?我不知道,但我覺得,他不都是假話,至少對於他而言,真正的帝皇的確早就死了。
「為了帝皇。」馬蒂厄虔誠的說道,維托抱著他的頭,輕聲回應,「為了帝皇。」
說罷維托離開了,他突然消失了,大雨重新降落在了馬蒂厄的身上,仿佛他從未出現過,但當馬蒂厄抬起頭時,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在遠處的陰影中,維托出現在了那裡,他步入走廊的黑暗中向身旁的伊娃說話,「神父入局了,棋盤開始動起來了,通知科茲與其他人,走下一步。」
他說著走入了黑暗中,在他的腳步聲中,時鐘的齒輪轉動了起來,午夜,就要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