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影片中,辛願、姚震感情日篤,終於,他們二人要建立關係了。
這是一場雨中的戲,也是一場重要吻戲。王金髮選了個陰天,又租了輛噴灑車,叫「程力東風大多利卡綠化噴灑車」,而後帶著沈度、江沅等幾個人出去拍攝了。「造雨」一般用灑水車,「大雨」則改用消防車,有關部門有專門工作人員對接劇組。
「好,」王金髮在監視器後,說,「一二三,走!」
在《櫃》這部電影當中,某天,辛願、姚震二人見面,出來天上下起小雨。那些雨絲細細密密,天地一切影影綽綽。雨水打在玻璃窗上,而後匯成了幾股水流,一道一道,蜿蜒流下。
姚震拿起一把黑傘,將人送到公交車站。雨傘並非是摺疊的,而是直把的,它顏色的正宗的黑,傘柄下是「j」形把手,姚震握著,五指微收,漂亮的手骨節分明,充滿男人的力量感。因為姿勢,襯衫露出一截袖子,皓白皓白的,乾淨極了。姚震照顧辛願身高,手中雨傘微微偏過去,他自己的左肩則濕了。小雨潺潺,如煙如霧。雨將辛願還有姚震與別的人全隔開了,整個世界好像只剩他們兩個一直在走。
在車站,辛願、姚震並未說話。他們靜靜望著雨幕,也靜靜望著人群。整座城市都在雨中動盪起來。
車來了,人很多。
辛願排在最後一個,等人全在車上頭了,辛願才要開始上車。
在這場裡,江沅一腿蹬著台階,右腿還踩在地上,踮起腳尖搜尋空位。沈度輕輕垂眸,正好望見江沅黑色長褲緊緊繃著,又是一怔。
車門「咔」地合起關上,「辛願」襯衫被夾住了,「姚震」於是重重拍門,叫司機把門打開。
下一鏡,車門又開了。見辛願一手握著扶手,一手拿著手機,姚震沒說話,垂著眼,把雨傘放在地上,兩手指尖按在辛願白色襯衫的後腰處,分別向兩邊一抹。到了兩側,怕襯衫再滑回去,姚震分別又按上了辛願腰上的肌肉,把襯衫往前推了推。
辛願的腰細細的,薄薄的。
抹完了,姚震抬起眼。
辛願回頭,想道謝,於是側過身,轉回臉,卻意外被一雙眸子直直撞進他的心臟。
姚震雙手還沒收回,頭髮略有一些凌亂,有些雨水掛在了他細細密密的睫毛上,有些雨水則順著他高挺的鼻樑滑下去。額上有水,唇上也有水,因為仰著脖子,還有不少正順著他漂亮的脖頸滑進衣領。
兩人隔雨對視片刻。
這時來了一陣風。姚震剛才撐的黑傘被風一下掀了起來,打著滾兒,走遠了。
他們這樣彼此望著,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只聽「呼」地一聲,車門終於是關上了,不過他們隔著玻璃誰都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彼此注視著。
車開走了。辛願隔著車門玻璃探頭張望,姚震還在原地。
一站地後,公交車再停下以後,辛願突地反應過來,而後猛地轉身下車!他也沒有時間去反方向搭公交車了,在雨中奔跑起來,向姚震靠近、再靠近。他在雨里噼啪地跑,無數紛亂的泥點兒隨之濺在他的鞋子上,也濺在他的褲腳上,可是辛願渾不在意,天地之間在這一剎只剩下了一件事情。
遠遠地,辛願望見他念著的那個男人還在原地。
一個白點,撐著一把黑傘。
這宛如是心有靈犀,姚震依然是在望著公車駛離的方向,似乎知道辛願會回來。
辛願趕緊跑過去,還撩了一把頭髮。他發現,姚震因為幫他整理,已經被雨淋過了。
在黑傘下,被雨隔著,整個世界又只剩下辛願以及姚震了。兩個頭髮、襯衫濕透的人瘋狂散發著荷爾蒙,而後,突地,辛願把上姚震,他們二人漸漸靠近,辛願送上他的嘴唇,姚震則是……
…………
天很冷。
「下車、奔跑」這個鏡頭江沅已經ng三次了。
他忍不住微微發抖,肌肉僵硬,牙關輕顫。跑的時候感覺還好,可一面對「姚震」,一說台詞兒,就不行了。因為有「雨」,收音困難,江沅甚至還需要比平時說話更大聲兒。這樣一開,顫音也就更加明顯了。
「……」王金髮抱著胳膊,鎖著眉頭。
噴灑車的租金很貴,這個場次必須拍完。他咂摸咂摸,最後對江沅說:「喝點兒吧。」
江沅:「啊?」
「喝點兒酒。」王金髮道,「暖暖身子。」「喝點兒」是劇組演員暖身子的常用方法。在劇組,在冬天裡演夏天,在夏天裡演冬天,都是十分常見的,雖說,有經驗的製片、導演會避免在北方開機,並選擇溫差不大的南方,這也是影視劇的故事背景「國際化的大都市」通常是上海而不是北京的原因。
江沅點頭:「行!我試試!」白酒下肚,乙醇變乙醛,血管擴張,循環加速,人會感覺身體變暖了,而且酒精麻痹中樞神經,皮膚對「冷」漸漸遲鈍,也能起一定作用。
於是,王金髮讓一個場務上小超市買點白酒來,還說:「你快點兒!江沅冷著呢!」
結果呢,為達到導演要求,場務居然橫穿馬路!而且百米衝刺似的,到路中央欄杆那兒倆腿一跨,「嗖」地過去了!
王金髮說:「我操!劉翔!」
太危險了……對自己危險對別人也危險。江沅盯著,挺緊張。場務是給自己買酒去的,他真不想發生什麼。
最後場務一來一回只花掉了七八分鐘。他打開了沃爾瑪的「天天平價」塑膠袋兒,拎出個「紅星二鍋頭」來。白色的小扁瓶兒上有一枚紅的星星,商標下面則是寫著「五十六度」「氣味香醇」。
江沅說:「謝謝!」手接過來。
他一口氣喝了大約二分之一,一兩左右。喝的時候,他就感覺一股火兒一下燒過整根喉管,刺著嗓子,辣辣地疼。過了會兒,胃部開始變暖變熱,那股火兒蔓延開來,可,與此同時,江沅發現頭有點兒暈。
怪了……平時他喝一二兩是沒事兒的。可能現在又冷又累,整個人的狀態不好,江沅此時還真覺得自己的頭有點兒暈了。
不過,沒關係。
「好!」王金髮又道,「three,two,one,action!」
於是江沅再次跑到沈度面前而後站定了,撩起額發,望著對方。他們兩人目光交纏,曖昧瘋狂涌動。
江沅突然口乾舌燥,也不知道是白酒刺激的,還是什麼刺激的。他迷迷瞪瞪,莫名記起沈度跟他在兩岸滿是螢火蟲的船頭對望的那一幕,又莫名記起沈度跟他在腳下儘是「藍眼淚」的沙灘上並行的那一幕。
還有「正」字的筆記本,還有……
沈度眼睛清清亮亮。
江沅發現,沈度襯衫已經全濕,變得半透,白色襯衫緊緊裹在他的身上,一條一條褶皺中間隱隱露出肉-體顏色,他能看到對方肩膀、胸膛、小腹……沈大影帝殼子極好,肌肉結實,線條漂亮,兩邊肩頭又寬又厚,下邊胸肌微微鼓起,腹肌塊塊分明,被已經被雨打濕了的白色襯衣罩在裡面,比直接露出全身肌理還要讓人心猿意馬。此時襯衫最上面的那顆扣子是開著的,兩邊衣領因為濕了已經不若往日筆挺,而是塌在兩邊兒,卻又帶著它們此前規規整整的模樣兒。兩邊襯衣隨著鎖骨凹入一塊,積著點水。
雖然迷糊,江沅還是把他昨晚練習過的台詞念出來了:「姚震……我回來了。」他練習過很多次了,能順著表演下來。江沅希望一次拍完,他的頭更加暈了,再跑一次他會摔的。
沈度垂眸,問:「回來幹嗎呢。」
江沅把上沈度的腰,望著他,說:「回來……幹這個。」
攝影機還在運作,王金髮並未喊停。江沅想,想來這回他沒抖了。
該吻上去了。
知道不能耽誤,江沅於是沒想太多,踮起腳來,先吻了吻沈度下巴,又吮了吮沈度的唇。他告訴自己,這是表演,這是表演,沈度是姚震,他是辛願,沈度專業,他也專業。他很努力地不想太多,讓自己與辛願重合,也讓沈度與姚震重合。
江沅生得好看,唇也好看。他唇色是健康的紅,不蒼白不暗淡,唇線鮮明,唇峰清晰,唇谷也是,微微翹起來。上唇上有一顆唇珠,下唇上有一道凹線,立體、飽滿,還帶著潤。他的雙唇非常柔軟,正此刻帶著一點濕氣。
沈度的手微微發抖,帶著傘也微微發抖。
攝影機仍在運作。
下一秒,「姚震」回吻,江沅只覺他自己的兩片唇被猛地攥取了!
沈度一手撐著黑傘,一手死死摟著江沅。因為濕透,兩個人的白色襯衫似有若無,輕輕薄薄的,江沅可以感受得到另一個人的炙熱體溫。他甚至能感受得到沈大影帝的肌肉彈性——年輕、健康、結實、有力量。
沈度的吻強勢、猛烈,不同於他輕輕嘬嘬,而是直接重碾重壓,雙唇開合,一下一下,緊貼著,摩蹭著,呼吸隨著親吻節奏也漸漸地狂熱起來。
可能因為那瓶白酒,江沅覺得舒服極了。天太冷,被另一個人緊緊摟著,被火熱的唇重重壓著,舒服極了。
攝影機被雨傘擋著,行人也被雨傘擋著。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在「雨傘下」這個有些隱秘著的空間當中,江沅的唇微微顫顫,按照劇本,開始回應了。王金髮不喜歡借位,於是他們沒有借位。本來,江沅可能按照本能會很羞恥、很抗拒、很僵硬,可是此時被遮擋著,江沅竟然直接放開了。
反正……只有沈度知道。江沅其實也不清楚他為什麼就是覺得「沈度可以知道」甚至「沈度應該知道」,別人不行。
吻著吻著,他接過了沈度的傘,力道一軟,手指一松,傘柄還在他的手上,傘把卻落在他的肩上,傘面歪了,45度斜斜指著,罩不住人,他們二人完完全全暴露在了「小雨」當中。「雨水」落在江沅額上,冰涼涼的,順著滑下,可,因為緊貼的兩片唇嚴絲合縫、不留空隙,那水繞過嘴唇,由兩側蜿蜒而下,似在避開某個地方。
接著,江沅握傘的力道越來越輕越來越輕,傘面一點點栽歪過去,最後終於落在地上。
這好像是猛然觸動了一個什麼機關似的,江沅突然伸手改摟沈度頸子,同時,沈度兩手死死抱著江沅,把人按在自己身上,兩人瘋狂地接吻,一下一下,不斷地吻。每一次,他們的唇都用力地吸吮對方的兩片唇,還發出些聲音來了。吻如雨點一般密集。
最後,按王金髮的意思,江沅張開自己的唇,沈度則是長驅直入。對這一幕,王金髮要一個深吻。當時,在說這個要求時,王金髮的左右兩手食指指尖對在一起,還點了點,說「我要一個深吻。
於是,沈度……,越來越重,越來越深,江沅只覺一股電流忽地躥到四肢百骸,感覺陌生而又羞恥,背脊起了雞皮疙瘩。嘴唇麻了,舌尖也麻了,可因為酒精,因為原始欲-求,還是在回應對方,還是感到舒服。
借著拍戲這個由頭,在理性之前,本能先行。他沉浸在這吻當中,心仿佛也在水裡了,不斷墜落、墜落、墜落。
江沅度過一篇文章,說人為何喜歡接吻——為辨別有毒食物舌尖上有大量神經。可江沅迷迷糊糊的,也分不清,自己是喜歡接吻,還是只喜歡跟對方這樣。
沈度的吻無比霸道、無比強悍、充滿索求,帶著十足的占有欲,像要把人生吞下去,只屬於他一人一般。
江沅想起一些經典電影中的「雨中接吻」來了,比如……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江沅聽見遠處傳來一聲什麼,似乎是「卡」,可他沒管,或許是沒反應過來,還在繼續親吻,而沈度也沒管,大概也沒反應過來,他們倆在水中摟著,狂亂地吻,難分難捨,而且,他們似乎依稀感覺這個吻要結束了,反而更用力、更粘稠,甚至瘋狂掃蕩,想抓住這最後的放縱,空氣溫度不斷升高。
「卡!卡!卡了卡了!!」副導演見二人沒有聽見王金髮的命令,知道這「雨」聲音太大了,說話很難被聽見,趕緊跑過來,在他們耳邊喊「卡」,與此同時,噴灑車停止運作了。
江沅、沈度於是分開。
他們望著對方眼睛,胸膛起伏,微微喘氣,兩人之間似乎有著什麼東西還在縈繞。
王金髮也走過來了。
幾秒鐘後,沈度收回視線,又恢復了他一貫的冷淡疏離的模樣來,對著江沅點了點頭,問:「還好嗎?」
江沅也從酒精當中回過神來,有些尷尬,笑笑,說:「還好。」他是真的有些尷尬——二鍋頭也太上頭了。
沈度看看他,說:「嗯。」
…………
接著江沅開始準備拍攝計劃的下一場了——雨停後,姚震再一次把辛願送上公交車。
然而,沒想到,王金髮在仔細觀察江沅之後,突然說:「休息休息,半小時後再繼續拍。」
「???」江沅不明白了。因為冷,他又ng又買酒的,進度已經被耽誤了,今天已經有些晚了。按理來說,王金髮應該抓緊時間拍下一場,把進度搶回來,要知道,主創人員比如攝影對於「加班」還是崩潰的,資歷淺的年輕導演鎮不住場會很尷尬,因此,能不加班最好是不加班。如果劇組工作人員認為加了沒必要的班,那導演威嚴就會大減,工作氛圍也受影響。劇組有時甚至會因為「加班」而鬧起來。
王金髮看著他,指了指,一言難盡地解釋道:「你嘴唇兒被親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