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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櫃》(十七)

2024-09-02 14:56:04 作者: superpanda
  時間靜靜地流逝著。

  過了會兒,沈度抬眼,問,「江沅……你要一起看個電影嗎。」

  「嗯?」看個電影?

  「你上一次不是想看我是怎麼『學習』的嗎。」

  「哦哦,對的。」江沅想起來了。他們劇組有回聊天,沈影帝說他經常看非常經典的電影片,邊看電影邊記筆記,從那些個著名演員對某場景的演繹、詮釋,到電影的拍攝手法,包括燈光、攝影等等,再到角色的妝容、服飾……既為現在當台前做準備,也為以後轉幕後做準備。

  沈度又問:「一起看嗎?」

  江沅想想,答應了,說:「……也行。」他確實是想看看影帝怎麼做筆記的,覺得自己可以學到一些技巧,少走一些彎路,跟沈度學這些東西的機會是非常難得的。而且,沈度雖然那個,但這些天相處下來他也沒把任何人怎麼樣,江沅膽子已經大了。

  沈度房間是個套間,王金髮對他挺大方的。裡間有張大雙人床,外間有張辦公桌子,此時沈度帶的電腦端端正正擺在上面。

  於是沈度拿過電腦,輕輕落在沙發前的大茶几上,隨口問:「《魂斷藍橋》,看過嗎?今天上午王金髮說世界影史的評價是『以感情的濃烈而言,此片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我們可以一起看看。」

  江沅愣了愣,老老實實地回答說:「沒有。我知道是經典電影,『三大愛情經典電影』,跟《卡薩布蘭卡》齊名的,但它太老了,我沒看過。王導是紐約大學的導演系的畢業生,他喜歡這些世界經典電影是正常的。」二戰期間的片子了。

  「那就這個?經久不衰的電影片總歸是有過人之處的。」

  江沅說:「行。」

  沈度細心。他拿過來他自己的黑色本子,又給江沅也準備了一支筆與一個本子,還泡了兩杯紅茶,輕輕撂在茶几上邊兒。

  終於,電影開始播放了,字幕出現英文名《waterloo》。

  原來這個片子英文原名是《滑鐵盧橋》……江沅覺得,這個翻譯大概來自《莊子》裡面尾生抱柱的故事——二人約好藍橋見面,這個也是唯一機會,結果暴雨傾盆、河水暴漲,尾生抱著石柱不走,直至被完全淹沒,之後姑娘趕來,悲慟不已,抱著屍體投河自盡,這個也是中國歷史首個「殉情」的記載。

  為了愛情啊……江沅覺得不可思議。現代的人不會這樣吧。

  電影開頭,roy回憶著二十年前。滑鐵盧大橋上面,他曾經緩緩地走。突然刺耳的警報聲在城市的天空響起。德軍空襲。在慌亂中,費雯麗所扮演的myra手裡東西散落在地。這時一輛馬車駛過,roy趕緊把myra拉起來,兩人因此一見鍾情。

  江沅踢掉酒店拖鞋,腿挪上來,交疊著,擺在身子的另一邊。很奇怪,明明是老黑白電影,江沅卻立即投入進去了。

  他們一邊看,沈度邊給江沅講述電影裡的突出技巧。

  女主角myra第二天的芭蕾演出結束以後,與來觀賞她演出的roy共進晚餐。他們兩個一起跳舞,蠟燭一支支地熄滅。最後,在一片漆黑當中,myra與roy緊緊相擁。

  第二天,天降細雨。myra發現roy在暴雨中等了一夜,立刻拔足跑入庭院。roy說部隊將在大約48小時後奔赴戰場。他們倆在雨中接吻,roy緊緊摟著myra,myra的傘面垂到腰上,兩個人都戴著帽子。


  「……」江沅一下就想起跟沈度拍的那場吻戲了。辛願、姚震也同樣在小雨當中深情擁吻了。

  他不自覺瞄向沈度,卻沒想到沈度這時也正好在轉眸看他。他們目光碰了一下,江沅趕緊轉回頭來。

  很奇怪。江沅知道,這幾天的親密內容一場一場拍攝下來,他對對方升出一種極為隱秘的渴望了。那個氛圍太刺激,江沅有些拒絕不了。他總想跟沈度多待會兒,多「演」會兒,多戰慄會兒,甚至說,他現在跟沈度一起度過「放假」都是懷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他不知道這是不是男人天生的劣根性。

  竟然……剛剛拍完「雨中擁吻」,就看到了最經典的「雨中擁吻」。

  電影繼續播了下去。

  roy突然向myra求婚了,myra答應了roy,無比欣喜。roy的長官、公爵叔叔全部祝福了兩個人,他們奔到教堂結婚。然而,當時法律規定三點以後不能結婚,於是,牧師建議roy、myra兩人次日上午再來教堂。

  「一見鍾情……」江沅輕輕地說,「這太突然了。認識兩天求婚、結婚,真的存在這種事嗎?」一眼,便是一生。

  沈度望著江沅側臉,說:「存在。」

  「是嗎……」他不太信。

  「對了,剛才那句經典台詞……」沈度突然道,「你也可以抄下來的。」

  「嗯……?」江沅問,「是什麼?」經典台詞當然也是「學習」「參考」的一部分。如果演員覺得台詞對於自己不大順口了,是能提建議的。

  「有點兒長。」沈度笑笑,左手一翻,「我來寫吧。」

  「好。」江沅按了空格暫停,把他的本子遞過去,看沈度寫。

  沈度手指修長漂亮,他一個詞一個詞地寫,認真極了,有一股虔誠的味道:【ilovedyou,i'veneverlovedanyonshall,that'sthetruth,inevershall.】完全不像只是記記電影裡的經典句子。

  江沅接過本子來看,是,「我沒愛過別人,也永遠不會愛別人。」

  「哎,」江沅摸摸那些字兒,「夠美好的。」詞兒好,字兒也好。沈度不光中文寫得漂亮,英文也寫得漂亮。

  頓頓,他又問,「還有嗎?」

  「有。」沈度輕輕點頭,接過本子,把進度條拖回「求婚」,把那一段重聽一遍,而後又是寫了兩句:

  【iwasneversosureofanythingmthemomentyouleftaftertheairraid,iknewimustfindyo'vefoundyouandi''llneverletyougo.】

  【noneyouyourispositive,isaffirmative,isfinal,yo'regoingmarryme,yousee!」】【iwiltherestmylifedoingit.】

  我很清楚我必須要再次找到你。現在我真找到你了,我永遠不會讓你再離開我。

  這是一件確定的事,你必須跟我結婚,我要花上我的一生來了解你。

  江沅望著那些字跡。不知為何,雖然沈度寫得極慢、極認真,江沅卻一點兒沒急,只是靜靜看著、靜靜等著,時間緩緩流逝過去。


  這個本子以後就是他用來學「電影」的了,而第一頁的第一句,是沈度寫的「ilovedyou,i'veneverlovedanyonshall,that'sthetruth,inevershall.」

  不知為何,江沅渾身又癢又疼。

  幸好,片子繼續放了下去。

  跟江沅的感覺一樣——當天晚上,roy的部隊提前出發了。myra立即奔到車站,可是火車已經開動,他們沒能好好再見便天南地北、天各一方了。

  此後劇情急轉直下——myra擔心是最後一面,到車站送別了roy,卻耽誤了當天晚上芭蕾舞團的演出。芭蕾舞團劇場經理因此將她永久除名,她的好友kitty因為幫myra也拿到相同處罰。myra在戰亂的歲月里無法找到新的工作,roy叫myra向他的母親求助以便渡過難關。而就在這時,她聽說了roy的陣亡。myra連遭打擊,一病不起,而在僅僅幾個月後,myra發現,原來她的好友一直在當妓-女照顧自己。myra當然無法心安理得,於是,美麗的myra也成了妓-女。

  這裡劇情有些緊張。江沅的腿有點兒麻,於是又想換方向,沒想到,他跟沈度坐太近了,這一換,他的腳趾竟然貼著沈度褲子踢過去了!他踝骨纖細,五根腳趾圓潤白皙。

  本能地,江沅看看沈度。結果沈度也正轉眸,二人目光擦了一瞬,江沅趕緊回頭了。

  電影中的下一幕是,在滑鐵盧車站,濃妝艷抹的myra招徠來來往往的士兵們,卻猛然間看見roy從十幾米外大步走來!見到myra,roy無比興奮,他告訴myra,他只是被俘,並未死去,還講述了他在戰場死裡逃生的全過程。roy帶著myra回到家鄉,myra非常開心,她知道她自己的心仍然還是純潔無瑕的。

  然而,在roy家,大家對她太好了,myra終究無法讓「不光彩」的過去為roy家族蒙羞,於是,在婚禮的前一夜,她對roy母親說出實情,留信離開。roy追到倫敦,從kitty口中知道了原因,但他決定要不顧一切、找到myra,迎娶myra,可,同一時間,在滑鐵盧大橋上面,myra走向了軍用卡車,用死來恢復「清白」。

  這部片子之所以經典是因為所有角色都很高貴,包括roy、myra、kitty、roy的家人……它的衝突到了極致,可所有人都是好人,甚至包括開除掉了女主角的劇團經理——她也是有原因的。沒有現在影視當中必備的所謂「極品」,他們的悲劇完全是由於時代的不得已,於是愈發顯得震撼。

  有些意外又不太意外地,江沅眼淚掉出來了。他又想起他聽過的一句評價,「看這片子不哭的人全部都是鐵石心腸。」

  沈度看看他的樣子,輕嘆一聲,沒說什麼,伸手攬過江沅後腦,又撫了撫他的頭髮,最後微微地一用力。江沅此時還沉浸在這電影的氛圍當中,有些怔然,也有些恍惚,忘了反抗,輕輕靠在沈度肩上。

  靠著別人,不用自己支撐自己了,江沅莫名有些安心。

  他們兩人就那樣坐著,江沅的頭靠著沈度,腳踩著地毯。

  透過窗子,江沅可以望見天上正正好好盈滿的月。皎潔無暇,它的周圍還敷著層好像正在融化的淡金。

  因為片子是黑白的,沈度江沅只打開了房間門廊的一排燈。只有需要討論、寫字時,他們才會打開頂燈。因此,室內燈光十分昏暗,屋外夜幕更加漆黑,只有一輪圓圓的月在照著他,也照著沈度。剛剛月亮才擺脫了蒙著它的淡淡陰影,露出自己本來面目。

  江沅真的不太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行了,別哭了。」沈度聲音有些低,他的手掌輕輕把著江沅後腦,稍一使力,自然地把江沅的頭扳過來,垂下眸子,伸出手指,用食指指背把一邊眼淚十分溫柔地抹去了,而後是另一邊。

  江沅眨眨眼,再次想把目光移開。

  結果,沒想到,江沅剛有輕微動作,沈度捏著他後頸的幾根長指就突然加力,江沅一扭頭,居然沒扭開!

  江沅回過來,卻被一雙眸子牢牢鎖住了。

  他逃不開,躲不掉,二人對視七八秒鐘。再一次,有綿延的痙攣感,從頭皮到腳趾,一波一波。

  半晌後,沈度眼睛向下一掃,放開手,說:「行了,幹了。你回去嗎?」

  江沅摸摸自己脖子,發出一個沙啞的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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