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口附近的一處密林里,張老和王重振坐在火堆旁,伸著雙手,靜靜的烤火。
火堆上有一個樹枝搭成的架子,上面烤著一直半熟的野兔。
王重振臉色煞白,雙唇不停的打著哆嗦。
「往前坐一點。」吩咐著王重振,張老又拿起兩根枯樹枝,扔在了火堆上。
「將軍,您就感覺不到冷嗎?這鬼天氣,稍微刮點風,渾身就發冷,似乎都冷到骨頭裡去了。」翻動了一下火架上的烤野兔,王重振小聲說道。
擱在往年,這個時候自己雖然還沒有船上貂皮大衣,可夾襖夾褂子也一定上了身。
今年,被人圍困在這大山里,吃的還好說,野果野兔都可以充飢,可這寒冷,著實有點招架不住。
「我不冷。」張老笑呵呵的說道。
拿起手中的木棍,又將火堆捅了幾下,想讓火燒得更旺一點。
「您說,這朝廷現在是什麼意思?好幾萬的人馬圍在山下,就是不進攻?他們早點衝上來,咱們也早有點了斷。這樣一直圍困著,幾萬人馬,一天得消耗多少糧食?」將身子轉了過去,讓後背對著火堆,王重振道。
「呵呵,這一切還不是朱棣的安排。沒有他的命令,這些軍隊怎會就這樣只圍不攻。」
「看來,將軍您以一己之力殺的三千營人仰馬翻,朝廷心中顧忌,想要用嚴寒來打敗我們。」王重振道。
「有這個意思吧。」張老點點頭,「不過,若是你站在朱棣的角度去想,或許會發現,他另有意思。」
「他還有什麼意思?」王重振轉回了身子。
「怎麼說他也是當了將近二十年的皇帝,整個天下,有誰敢對他不恭敬有加?我殺了他三千營的統領,就是赤/裸/裸/的打了他的臉。他想要我的命,他更要他的臉面。他在等,等著我們走投無路自動下山,然後跪在他的面前任他俯視。這樣,他的人生才不會有缺憾,他的功績才可以和他爹朱元璋媲美,他才有可能成為大明第一帝王。」
撥弄著火堆里的火星子,張老笑呵呵的道。
帝王的心思,王重振不懂。他只知道,自己現在冷的厲害。
「這林子裡,大一點的野獸都沒有,要是有的話,弄一張獸皮穿在身上,也不至於這麼冷。我都冷的受不了,您說不冷,一定是硬扛。要不,您在這歇息著,我到附近再轉轉,看看能不能捕獲一頭大點的野獸去?」看著張老,王重振哆嗦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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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活動活動也好,就當取暖了。」張老繼續往火堆里架著柴火。
山腳下,撫寧衛的防禦陣地前面,也生起了一堆篝火。
兩名百戶蹲在火堆邊,寒暄著。
「我說王兄,咱們這已經夾襖上身,圍著火堆都冷嘩嘩的,那張景天在山上恐怕都凍死了吧。」
「即便是凍死了,沒有上邊的命令,我們還得就這樣守著。」姓王的百戶道。
「這要守到什麼時候去啊?早早的找到張景天的屍體,回去交差不完了,非要耗著這麼多人在這裡。要是在衛所裡面,我們哪裡用得著受這份罪。」
「上面讓守著,咱守著就是,發那麼多牢騷也沒用。」拿著一根木棍,王百戶在火堆里扒拉了幾下,把拉出來一個地瓜。
使勁的在地上磕了磕,磕掉上面的木灰,雙手掰了開來。
將一半遞給對方,拿著另外一半啃了一大口。
「要不是千戶大人特別交代,那張景天武功高強,不許私自行動,我真想帶著人去山上碰碰運氣。咱們這麼多人圍困山頭,就為了他一個人。若是能夠帶著張景天的屍體回來,那可就是大功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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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百戶一邊啃著地瓜,一邊小聲說道。
「碰運氣?別到時侯小命沒了。」
「怎麼可能?咱們圍困這裡,已經差不多有半個月,即便是野果野兔之類可以果腹,可天氣寒冷他張景天受得了麼?再說了,張景天武藝高強,窮途末路他不知道往山下沖?明知道這樣耗下去是死路一條,他就這樣無動於衷?」
「你的意思,他真的凍死了?」王百戶抬起了頭。
「我不確定他真的凍死了,不過,就算沒死,也差不了多少。撿到屍體是大功,要是抓到活人,那就是大大功一件。」
嘴裡憋著一口地瓜,那百戶表情誇張的道。
「那你就去山上,碰碰運氣唄。」
「算了,算卦先生說了,我這一輩子能當上百戶,官運已經到頭了。」那百戶搖搖腦袋站了起來,「你烤火著,我去我那邊轉轉,不行也讓兄弟們生一堆火取暖。」
將已經啃乾淨的地瓜皮往地上一扔,那百戶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轉身離去。
說者無意聽者有意,那百戶轉身離去的同時,上山撿屍體立大功的念頭,卻在王百戶的腦海中浮現。
自己現在只是個百戶,若是能夠撿到張景天的屍體,就算升不到千戶,也應該可以到副千戶級別吧。
想想家裡的妻兒,想想自己的父母,王百戶將手中的地瓜往地上一摔,狠狠的踩了幾腳。
富貴險中求,錯過這個機會,要想再立大功,恐怕比登天還難。
看著工事裡面那些橫七豎八,或蹲著,或站著,無精打采的士兵,王百戶大喝一聲:「兄弟們,想不想吃野味?」
撫寧衛的伙食原本不錯,可到了這邊,不知道是層層扒皮,還是怎麼了,天天都是稀粥配窩頭,一點肉星子都未曾見過。
見自己的百戶這樣問道,頓時來了精神。
「想,想吃野味。」
「百戶大人,讓我們上山弄幾隻野兔解解饞吧。」
士兵高呼了起來。
「我們的職責是守護這裡,若是大家都擅離職守,千戶大人過來巡查,所有人都免不了一頓訓。你,你,你。你們幾個跟隨我上山,其他人堅守陣地,等著吃野兔便是。」
王百戶隨手一點,指向自己的幾名親信。
「百戶大人,多打點野兔啊,咱們的人手可是不少,吃的也多。」
「放心吧。」王百戶點點頭,轉身,帶著幾名親信,走進了密林。
一進密林,王百戶的臉色頓時變得嚴肅起來。
看著身邊的一名手持火銃的士兵道:「叫你們上山,可不是真的去打什麼野兔,而是去尋找張景山。天寒地凍,他說不定都已經凍死了,說不定已是奄奄一息。可不管咋樣,都給我打起精神,尤其你手中的火銃,隨時保持發射狀態。聽見沒?」
「聽見了。」便對突如其來的危險,士兵們哪裡有的選擇,只得急忙答應。
山林密處,王重振身上扛著一頭百十斤的野豬,正吭哧吭哧的往山上走著。
「這野豬的皮毛雖然粗造,穿在身上不好看,可總比不穿強。將軍年歲已大,我都冷的渾身打打哆嗦,他怎麼可能一點不冷。他不過是硬撐著,給我士氣而已。」
一邊想著,王重振又將野豬換了個肩頭。
面前是一個陡坡,王重振抓住一根樹枝,放緩腳步,一點點的往上爬著。
「砰。」一聲巨大的火銃聲響起。
只感覺小腿一抽,王重振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肩膀上的野豬也掉落在地,翻滾著,朝著陡坡下面滾去。
王重振回頭。
不遠處,六七名士兵靜靜的站在原地。
一名士兵正忙活著給火銃填充火藥,另外一名士兵手中的火銃高高舉起,顯然已經將自己鎖定。
「狗東西,有本事和大爺真刀真槍的干一仗,用火銃在背後偷襲,算什麼本事?」王重振大吼一聲,抓著旁邊的樹枝艱難的站了起來。
「干一仗?你以為我不敢?」
領頭的王百戶,臉上一副勝利者的微笑,拔出腰間的配刀,走了過來。
王重振怒火中燒,鬆開抓著樹枝的右手,就去拔刀。
可他忘了,自己的小腿已經被火銃打穿。
一個趔趄,刀沒有拔出來,人卻連爬帶滾的朝著陡坡下面滾去。
坡底,剛好是王百戶的腳下。
王重振停住身子的同時,一把鋼刀也駕在了他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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