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2024-09-02 15:32:01 作者: 奚六
  程舒諾簡直氣笑了,她乾脆也不擦頭髮了,把手上的毛巾往林宴身上扔過去,語氣不善地說:「你趕快回去,我不想看到你了!」

  林宴先是慢條斯理地放下碗筷,再平靜地拿下蓋在頭上的毛巾,最後才慢悠悠地站起來,表情依舊挺認真的。

  程舒諾看著他西裝上的大片湯汁,額角突突直跳,毫不客氣地用腳拇指蹬了兩下他的褲腳,無語問:「多大的人了?還能再幼稚點嗎?」

  林宴心想順著程舒諾的話往下接總是沒錯的,於是便不慌不忙地點頭,認認真真地回答:「你要是喜歡,我努力一下,應該還能再幼稚一點。」

  程舒諾:「……」

  程舒諾很無語,又踹了林宴一腳,更加無語地問:「我什麼時候喜歡了?」

  林宴沉默了片刻,看著程舒諾,隨後嚴謹道:「我綜合分析了你的四任前男友,通過橫向比較,縱向交叉,你確實喜歡幼稚一點,蠢一點,傻一點的......」

  他略微停頓,眼底若有所思,嘴角卻藏著笑,「我不知道為什麼,難道跟我這種聰明的在一起你覺得很有壓力嗎?」

  程舒諾:「......」

  程舒諾氣結,這人怎麼回事啊,夸自己聰明就算了,怎麼還拐著彎罵她蠢啊。

  林大律師卻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麼問題,他認真起來的時候非常認真,於是便真情實感地勸:「小諾,沒必要的,情人之間重要的是感情,而不是智商,輸給自己男人真的一點都不丟人。」

  他再次停頓,最後總結,「相信我,我不騙你。」

  程舒諾:「……」

  程舒諾真得想打人了,林宴筆直地站在她跟前,神色清淡,姿態清貴,頂著一副超正經的皮囊,偏偏說出的話沒一句靠譜的。

  她忍了忍,突然就不想忍了,程舒諾想撕開他一貫的從容不迫,也想看林宴窘迫,更想蠻不講理地欺負他一下。

  於是踮起腳,雙手毫不客氣地掐上林宴面頰,用力揉了把他臉蛋上的肉,掐出莫名其妙的形狀。

  林宴:「……」

  林宴的斯文正經被撕碎,很是滑稽。程舒諾卻板起臉,一本正經地低聲教訓:「胡說八道!簡直胡說八道!誰輸給你了?我要臉有臉,要胸有胸,要錢也有錢,哪裡輸給你了?嗯?」

  林宴被程舒諾狠狠揉著臉,他表情有點掛不住,他長這麼大從來沒被人這麼輕薄過,有些丟人。但是是自己女朋友,就只能當做是調情了,做男人就該大方一點。

  林宴試圖說服自己。

  可程舒諾還不是她女朋友啊......好吧,跟自己未來女朋友更不能太計較。

  林宴成功說服自己,他不在憂慮肉體上的屈辱,而是笑著感慨:「你終於承認我是你男人了啊。」他反應很快,鑽程舒諾話里的漏洞,「怎麼說呢,我現在很開心。」

  他嗓音醇醇,裹著笑意,低頭看程舒諾。

  程舒諾離他很近,兩人幾乎貼在一起,程舒諾身上只有一件單薄的睡衣,身段便被勾勒得特別明顯。林宴胸口壓著軟綿,跟著主人的呼吸起起伏伏,讓他有些心猿意馬,他頓了下,實在沒忍住,嘆了一聲:「小諾,你是大姑娘了。」

  程舒諾一開始沒聽懂,可她也是聰明人,仔細咂摸,立馬品出了裡頭的顏色。程舒諾是真沒見過一本正經開黃腔的。她踮起腳,拿腦袋撞林宴額頭,「就你這態度,複合?做夢吧林大律師!」


  程舒諾嘴上很不客氣,林宴知道「程大女王」只是虛張聲勢,程舒諾啊,對他到底是心疼的。

  林宴臉頰被程舒諾揉紅了,心情卻有些美,便抬手圈住她的腰,隔著薄薄的布料輕輕在她腰上摩挲了下,溫聲道:「沒做夢呢,你都承認我是你男人了,做什麼夢?」

  他再次笑,如雪後春現。

  程舒諾看得心跳加快。

  她別開眼,不打算和林宴貧了。程舒諾五指鬆開林宴的面頰,手臂搭上他的肩膀,想和他親昵一會,腰間卻察覺林宴的小動作,便假裝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作為警告。

  林宴不為所動,嘴角帶著抹淡淡笑意,看到程舒諾肩上滑落的濕發,他又收了笑,有點認真地說:「你坐下。」

  程舒諾愣了下,林宴話題跳得有些快,她有點沒反應過來。

  林宴便直接抱著程舒諾在沙發坐下,程舒諾橫坐在林宴腿上,姿勢曖昧,她有點不好意思,便匆匆想從他身上下去,林宴卻直接扣著她的腰,「別動。」

  他聲音嚴肅,程舒諾不敢動了。

  程舒諾還是有點怕林宴冷臉的。

  程舒諾以為他要做什麼,林宴卻只是重新拿起毛巾,神情專注地給她擦著身後的濕發,動作仔細又小心,程舒諾是意外的,意外他的體貼和溫柔。

  程舒諾由著他動作,沉默了會,忍不住問:「你對所有女人都這麼好嗎?」

  林宴動作微頓,他眸色深深看著程舒諾,程舒諾卻在他看過去的瞬間,錯開眼,又改口道:「算了,你別說了,我不想知道。」

  程舒諾其實也是小心眼的,兩人分手三年,她可以交男朋友,林宴怎麼會沒女人呢,憑林宴的條件又什么女人找不到呢,計較這些,除了給自己添堵,沒別的意義了。

  可想到林宴也曾對別人好,她還是有些在意的,這麼換位思考,她好像更過分了,林宴的前女友至少沒在她面前晃悠,自己的前男友還組團在林宴面前刷存在感呢。

  程舒諾有點慚愧,林宴還沒說什麼,她主動往林宴身上靠近了點,認真地說:「以後只能對我好,不准看別的女人。」

  林宴哪裡有女人啊,他從來都只有程舒諾一個,可這會見程舒諾斤斤計較,他突然又不想解釋了,自己在醋缸泡久了,也想拉個人一起熱鬧一下。

  他輕輕嗓,頗為可惜地說:「看看都不行嗎?偶爾看看也不行?」

  程舒諾本來在坐在林宴腿上,見他這麼欠扁,她揮拳往他胸口砸了下,氣惱地道:「林宴,你到底什麼態度啊?有你這樣追人的嗎?」

  林宴手上動作沒停,依舊給程舒諾擦頭髮,眼底卻漸漸融了幾分笑意,清冽的聲音裹著笑,「好吧,要是今晚能留我下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看了。」

  程舒諾震驚,她音量提高,「趁火打劫?林宴你也太無恥了吧!」

  林宴也坦然承認,「沒事,能留下來就好。」

  程舒諾:「......」

  她沒應聲,林宴便繼續給她擦頭髮。

  程舒諾卻心想,林宴一定是瘋了,她甚至會懷疑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林宴怎麼就突然非她不可了呢。可開心嘛,程舒諾又是開心的,一個人是真心還是假意,她自然能感受的到。


  林宴是真心的,程舒諾很確定。

  林宴卻是不確定的,程舒諾許久不說話,他有點心慌,思忖片刻,他試圖輕描淡寫地說:「你別誤會,我真沒別的心思,想留下是因為......」

  話語略微一頓,林宴實在不會講動人的情話,也不習慣說出來,可見程舒諾好奇地看著他,林宴有些話便脫口而出了,「我們白天各忙各的,三餐也湊不到一起,你一點機會都不給我,我晚上再不主動一點,怎麼追你?」

  他帶點失意地笑了下,程舒諾心思忽而一軟。

  林宴聲音再度低下去,一五一十地交代:「你問我白天有沒有想你,工作的時候很忙,確實沒法分心。可空下來的時候,真的想了,幾次倒是忘了,你要是覺得這個很重要,我明天開始就記一下,你覺得怎麼樣?」

  程舒諾:「......」

  林宴沒有開玩笑,程舒諾很確定,他眼神真摯,看樣子從明天起真的會每天和她報告一天想自己幾次。

  要說戀愛經驗吧,她雖然前男友挺多的,可真的不算什麼,四個加起來都不到三個月,怎麼在一起的還沒弄明白,稀里糊塗就已經被踹了。

  再往前推一點,又是他追的林宴,她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熱烈的追求,也是第一次在林宴眼底看到真真切切又毫不加掩的愛意。

  程舒諾覺得自己完蛋了,這樣的林宴,她真的不適合和他獨處,她不想淪陷,至少不想這麼快,理智告訴她,還有很多事情橫在自己和林宴中間。

  頭髮差不多幹了,程舒諾從林宴腿上下去,她坐到一邊沙發上,想說讓他早點回去,可和他眼神對上,程舒諾說的話就脫離了自己的意志,「你要是真的想留下來,睡客房可以嗎?」

  她話音剛剛落下,明顯看到林宴眼底閃過一簇光,他抿了下嘴角,眉梢挑高,「你這麼邀請,我要是說不可以,好像有點不合適。」

  程舒諾:「......」

  程舒諾真想拍死自己,對這種得寸進尺的男人心軟個屁啊,就該讓他滾,程舒諾生怕自己自己說什麼不該說的,到時候把自己也賠進去。於是趕緊站起來,往臥室走,冷淡地說:「客房的被子都是乾淨的,可以直接睡。你要想洗澡的話,我也沒意見,我回房睡覺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林宴緊跟著站起來,看著程舒諾的背影,坦然問:「才八點多,不聊會天嗎?」

  程舒諾沒回頭,故意刺激某人,「我們有什麼好聊的?你要和我聊我四個前男友嗎?」

  「早點睡,我累了。」某人回得飛快。

  程舒諾心想,林宴倒是挺可愛的,幼稚得可愛。

  ......

  九點半,林宴躺在客房。

  他沒熄燈,看著天花板發呆,屋裡靜悄悄的,不知道程舒諾睡沒睡,他不敢問,生怕惹她生氣,程舒諾一氣之下就趕他走。

  他有些開心,能和程舒諾重新開始,雖然程舒諾還沒鬆口,可他知道快了,有些債是要還的,當初程舒諾追他那麼久,他才這么小段時間,真的不算什麼,所以他也是矛盾的,他一邊想著程舒諾趕快答應了,一邊又想著不著急,他心疼程舒諾,所以很想感同身受。

  可他也是不安的,黃啟平的事情他沒有把握,他實在不明白黃啟平在想什麼,夏清的案子他很清楚,黃啟平是無辜的。傅延其實也沒有說錯,他和黃啟平之間的關係沒這麼簡單,黃啟平也確實有恩於他。


  孫志成的案子發生在他高一那年,一年後,兇手再度作案警方才懷疑可能抓錯人了,孫志成的案子重新調查,卻也陷入瓶頸,真兇沒落網,法院改判孫志成無罪,出來沒多久孫志成便病逝了。

  林毅因為孫志成的案子被停職,他半生都是驕傲自負的,沒法承受壓在肩上人命的重量,再後來的事情就是,父母越來越多的爭吵,鬧到最後,兩人離婚了。

  再往後推,林毅復職,沒日沒夜的重新調查這起連環殺人案,母親卻舊病復發,住進醫院。母親到死都沒見到父親最後一面,林宴對林毅有恨,母親去世的大半年間,他都沒和林毅說過一句話。

  可林毅出事的那天,他其實是見過林毅的,林毅說案子有了新的線索,他要去一趟衡遠集團,巧的是,孫遇的父親孫志成就是衡遠集團的員工。

  結果卻死在了途中,因為偶遇的一起劫持孕婦的惡性案件……

  林宴不知道自己怎麼睡著的,醒的時候卻是一身冷汗,做的夢有些可怕,兵荒馬亂,鮮血淋漓。

  他有些狼狽地坐起來,額頭有冷汗滾下來,坐了會,才平復了心情,看了眼時間,他也才睡了半個小時,現在也才十點多一點。

  林宴心跳有些快,他睡眠不好,也認床,突然到一個陌生的環境更睡不著。

  林宴掀開被子起來,套上拖鞋,他撈過一邊的枕頭,往外走,可還等他推門出去,又折身走到床邊,拿起床上的被子,方才滿意地推門出去。

  主臥的燈還亮著,燈光從門底的細縫裡瀉出來,扯出一道細碎的光投在灰暗的走廊上。

  程舒諾還沒睡,林宴知道,猶豫了兩秒,他抬手敲了敲門,兩下悶悶的聲音落下,裡頭便傳來一道清清柔柔的聲音。

  「怎麼了?沒睡?」

  程舒諾在裡頭問。

  林宴不吱聲,程舒諾便又喊了聲,「林宴,有事?」

  林宴還是不吱聲,房間裡安靜了會,隨后里頭傳來拖鞋踩地的聲音。

  林宴嘴角帶了點得逞的笑,眨眼的功夫,臥室的房門已經被推開,程舒諾出現在視野里。

  程舒諾見林宴懷裡抱著被子枕頭,走廊沒開燈,可迎著臥室里的光束,程舒諾看到林宴額間布著冷汗,臉色幾乎蒼白,她愣了下,有點擔心:「你怎麼了?」

  林宴緊了緊懷裡的被子,心下一狠,他努力眨眨眼,讓自己看起來可憐一點,語氣也努力壓低,聽起來楚楚可憐一些,「小諾,我怕黑,好怕。」

  程舒諾:「......」

  程舒諾原地石化。

  林宴不等程舒諾回應,抱著被子往房間裡擠,直接朝程舒諾的床走去,留給門口的女人一個帥氣又可愛的後腦勺。

  他更努力地讓自己聲音聽起來發顫,「我真的好怕,小諾,我都這麼怕了,你應該不會讓我一個人睡了吧?」

  程舒諾:「......」

  也就一瞬間的功夫,林宴已經放好枕頭,把原先程舒諾的被子挪到另一邊,把自己抱來的被子放上去,然後爬上床,安詳地平躺。等做好這一切,他才往門口看過去,擲地有聲的保證:「睡一張床,蓋兩床被子,小諾,你放心吧,我對你絕對沒有非分之想。」

  程舒諾:「......」


  他清咳,聲音是他一貫的平靜如水,「但是,你對我,可以有。」

  程舒諾:「......」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這王八蛋能從火鍋店跟著她回小區,回了小區還能送她上樓,上了樓又留下來吃晚飯,吃了晚飯賴著不走在她家留宿就算了,現在居然直接爬到她床上了?

  就林宴這個辦事效率,她今晚很可能就要貞潔不保了,別說貞潔不保,三年抱倆也不是問題啊。

  程舒諾關上房門,不禁雙腿發軟,手心有點冷,心跳卻不禁亂了。

  悶騷的男人騷起來,真的太可怕了!

  程舒諾往床邊走,見林宴筆直躺著,身體裹在被子裡,雙手放在被子外面,眼神漆黑如潭,一瞬不眨看著她走近。

  程舒諾腿軟地更厲害,她終於走到床邊,在床沿坐下,有點欲哭無淚,「林宴,別鬧了,你去隔壁睡。」

  林宴先是體貼地替程舒諾掀開被子,旋即又沖她搖頭,「不了,我都躺下了。」

  他理由正當,程舒諾順勢握住他整理被褥的手,「真別鬧了啊......」

  她方才說了個開頭,掌心觸到他的手背,話語又戛然而止。

  林宴手背幾乎冷冰,程舒諾臉上頓時沒了嬉鬧,她認真地看向林宴,見他仍是臉色蒼白,她沒空計較別的了,程舒諾踢掉腳上的拖鞋,整個人爬到床上,又湊到林宴身邊,擔心地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林宴看著她不說話,程舒諾心裡更沒底了,她伸手去探林宴額頭,「生病了?林宴,你別嚇我。」

  程舒諾沒見過林宴這幅樣子,他剛剛確實有表演的成分在,說出的話也不是他的風格,可表情和冷汗是假不了的。

  程舒諾越發不確定了,她和林宴有沒有在一起不重要,林宴一本正經地耍流氓她也無所謂,可她不想林宴有事,便情不自禁地半個身子都往林宴身邊湊近,「你別不說話啊,我擔心。」

  林宴後背確實全是冷汗,可這會程舒諾快趴在他身上,特別緊張他,他莫名胸口一暖,林宴抬手握住程舒諾手腕,指腹輕輕刮過她的手背。

  他很慢地說:「沒事,就是剛剛做了個噩夢,有點嚇到。」

  程舒諾提著的心勉強放下了點,可也依舊有些擔心,她也做過噩夢,夢裡的絕望和孤獨完全會把人淹沒,特別是醒來的那一刻,甚至會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程舒諾表情軟下來,語氣也變得輕柔,「沒事的,夢都是反的。」

  林宴其實已經好多了,他拉著程舒諾的手腕到嘴邊,在她手背輕輕落下一個吻,「小諾,你別趕我了,行嗎?「

  程舒諾見他微微耷拉著眼帘,睫毛懨懨蓋下,她可以忽視林宴的冷臉,也可以指責他的不正經,卻沒法拒絕他的示弱。

  從學生時代,林宴在她眼裡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他什麼都會,什麼都懂,是學生代表,是優秀畢業生,年紀輕輕已經是厲衡事務所的合伙人。

  他一直都是從容不迫的,做事也有條不紊,很少流露自己的真實情緒,程舒諾曾經讀不懂他,也覺得林宴離自己太過遙遠,而眼下呢,林宴卻牽著她的手,第一次向她流露害怕這一種情緒。

  程舒諾發現自己也是被需要的,需要在他夢醒時分茫然不知的這一刻給他一點真實和溫暖。


  林宴等得久了,便猜不透程舒諾的心思,他和程舒諾的相處模式徹底顛倒了,以前程舒諾的心思,他一看便知,她什麼都寫在臉上,開心也好,難過也是,現在的程舒諾,他卻看不懂了。

  三年啊,到底是難以跨越的。

  林宴沒再得寸進尺,他鬆開程舒諾的手腕,退而求次,「那我躺一會,躺一會我就回去,可以嗎?」他的語氣哪裡還有平日對外的半分強勢和冰冷啊,甚至是在卑微的求自己。

  程舒諾沒矯情了,林宴主動鬆開她的手,她便湊過去在林宴唇瓣安撫似地輕輕碰了下,和上次一樣,她的吻很寡淡,不帶任何欲望,淺嘗輒止。

  她心裡還是跨不過那道坎兒,親熱本該是成人世界最歡愉的一種活動,她卻始終興致不高,她曾經失去的那個孩子,讓她很抗拒某種形式的結合,心裡空空蕩蕩的,總覺得缺失了什麼,對林宴雖然不至於排斥,可也算不上徹底享受。

  「睡吧,晚安。」

  程舒諾沒說別的,普通的四個字。她聲音柔柔的,像夜裡最溫柔的那陣兒風,吹得林宴心尖直顫,程舒諾的吻真算不上是一個吻,簡單,潦草,可他就是心動啊。

  程舒諾卻不等林宴反應,她鑽進自己那床被子,然後伸手關了臥室的燈,規規矩矩地在床上躺好。

  臥室陷入黑暗,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見。

  程舒諾被林宴這麼一鬧,毫無睡意,她睜著眼,在黑暗裡目光放空。

  林宴也沒說話,和程舒諾一樣規規矩矩躺著,他也一點困意沒有,因為剛才心上人的獻吻,還有點小開心。

  黑暗裡是程舒諾先開口的,話題扯的有些莫名其妙,「我睡相不太好,半夜可能會踹你。」

  林宴雙手交疊隔著被子搭在腹部,他回,「嗯,沒事的。」

  他清楚程舒諾的習慣,也曾沒忘記過。

  程舒諾又說:「我忘了自己會不會打呼,可能會吵到你。」

  林宴這次回得更簡單,「不打。」

  程舒諾想了想,嘟囔說:「你怎麼知道我不打?我以前是不打,現在可能變了。」

  她停了下,被窩裡抬了抬腳,「人總是會變得,你不了解我了。」

  程舒諾細微的情緒變化,林宴捕捉到了,他側過身,在黑暗中看向身側的程舒諾,深呼吸,他看著枕邊人被夜色模糊的輪廓,終於開口,「小諾,我沒辦法,我沒辦法倒流時光,我只能......只能努力補償你,至少以後......我不會再對不起你。」

  他說得動情,程舒諾也側過身,看向林宴,「我不要你的補償,你是覺得自己虧欠我,現在才對我這麼好嗎?」

  「不是。」

  他答的很快,篤定也坦蕩。

  程舒諾不退讓,繼續追問:「那是為什麼?」

  她問得也認真,林宴突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程舒諾對他依然還是有些不信任的,他不相信自己對她的感情。

  黑暗裡,林宴伸手,手掌探過去,摸到她的面頰,他指腹輕輕摩挲了兩下,「真不知道?」

  程舒諾點了下頭。

  她撒謊了,她知道,知道林宴對自己的感情,可就是想聽他親口說出來。


  林宴忍不住往她身邊靠近了一點,他不輕不重在程舒諾鼻尖揉了兩下。

  沉默片刻,他先是一聲無奈的輕嘆,然後一字一句認真道,「對你好是因為喜歡你。」

  「喜歡?」程舒諾揮開他胡作非為的手,「你以前從來沒說過喜歡我,林宴,你喜歡我?」

  林宴手背被程舒諾狠狠拍了下,他便自然地落下,搭在程舒諾腰上,隔著被子把程舒諾抱進懷裡。

  兩人離得很近,臥室里黑乎乎的,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卻能感受到彼此胸口的輕輕起伏和鼻尖帶出的淺淺呼吸。

  林宴開口,聲音意外溫柔,含笑道:「喜歡,我很喜歡你,很想和你在一起。」

  程舒諾腦袋裡天花亂墜的,林宴這句話是真是假她比誰都清楚,林宴不屑在感情上弄虛作假,更甚是克制的,也從來不說情話。

  程舒諾任他抱著,自己也抬手,搭上他的肩膀,再往上,勾起他耳邊的碎發,「我們在一起了,你還會對我好嗎?」

  不知為何,她突然有點多愁善感,也患得患失。

  林宴把人抱得更緊了點,他點了點頭,淡淡「嗯」了聲,沒其他華麗的詞藻。

  程舒諾卻異常的安心,林宴就是這樣,比起油腔滑調的那些言辭,有些時候簡單地點頭更讓她安心。

  和之前在度假村的那夜不同,黃啟平的事情一鬧,兩人雖然躺在一起,可根本沒其他的迤邐心思,而眼下,倒是多了幾分理不清的情愫。

  黑燈瞎火的,兩個情投意合的成年男女躺在一起,氣氛自然是曖昧的,也暗流涌動著。

  程舒諾不知道林宴是怎麼想的,至少她有是不自在的,人又睡不著,感官就被無限放大。可程舒諾很快就知道林宴是怎麼想得了,因為在她想推開林宴躺好的同時,林宴的唇瓣直接壓了下來,扣著她的後腦勺,薄唇覆上她的唇瓣,溫柔的,熾熱的,纏綿的,林宴強勢又熱烈。

  程舒諾僵了下,承受得有些吃力,想推開。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矯情,是自己同意和他同床共枕的,就應該有會發生什麼的心理準備啊,她也想試試看的,試試看能不能找回那麼一點感覺,男歡女愛多正常的事情啊。可也許是這幾年的日子過得真的太寡淡了,以至於林宴只是一個吻,她便有些難以承受。

  林宴動作急切。

  程舒諾思緒飛掠,心不在焉。

  房間裡光線灰暗,程舒諾迷濛睜著眼,黑暗中看著林宴模糊的輪廓,她想起好多曾經和林宴的點點滴滴。兩人愛過,鬧過,分開過,轉眼這麼多年過去了,兜了個圈如今再重逢,多難得的事情啊,更何況相愛中的人渴望更親密的接觸不是情理當中的事情嘛,程舒諾心裡亂糟糟的,她被吻的面頰通紅,眼裡也盛起淋淋水光,她沒力氣動,只能任由林宴胡作非為。林宴倒是一點都不跟她客氣,最開始兩人間明明隔了兩床被子,等她終於恢復一絲清明,被子早就不知道滑去哪裡了,林宴人高馬大地壓在自己身上,林宴很重,這種感覺陌生又熟悉,她眷戀也抗拒。

  程舒諾眼眸起了層霧,她迷茫地望著黑色的天花板,她沒再抗拒,卻也沒多大的熱情。林宴想要,她倒是願意配合的。這種事情來了興致,不找個途徑解決,不僅不厚道,對他身體也不好,況且他身體本來就不太行啊。

  程舒諾心思轉了好幾圈,林宴似乎是發現了她的心不在焉,於是又抬頭有些負氣地咬她嘴巴,嘶啞地問:「在想什麼?想誰呢?」他在她唇上懲罰似地咬了下,悶聲警告:「專心點。」


  程舒諾來不及回答他,林宴已經有了更熱情的動作。程舒諾感受著林宴一舉一動,她心跳加快,一顆心撲通撲通狂跳。

  她很想說服自己,對林宴主動點,熱情些,身體卻不收控制地發顫。

  程舒諾害怕,害怕這一刻的感覺。

  程舒諾身體抖得更厲害了,林宴再被欲望支配,也察覺到了程舒諾的不對勁兒,他幾乎立刻縮回手,飛快地替程舒諾拉好衣服。他雙手規矩了,人卻依舊壓在程舒諾身上沒下去,和程舒諾臉對臉,啞著嗓子歉疚道:「抱歉,我不該......不該這樣......」林宴確實情難自矜了,程舒諾沒拒絕,林宴以為她是願意的,便有了更大膽的想法。

  程舒諾確實是願意的,見林宴呼吸重重,又慚愧的跟自己道歉,她寬慰他,「沒事,我沒怪你。」

  林宴手心落去程舒諾面頰,黑暗中他細細撫摸她的眉梢眼角,他呼吸還是急促的,嗓音依舊喑啞,「明明有事,騙我幹嘛。」

  程舒諾沒答,黑暗裡她眼眸閃過一絲受傷,林宴壓在她身上,程舒諾輕輕感嘆,轉移焦點,「你好重啊。」

  林宴身形一晃,便想從她身上翻身下去,程舒諾主動抬手,圈住林宴腰身,抱住他,沒讓林宴輕易離開。

  林宴一愣,四肢僵著沒動。

  林宴的感覺她再清楚不過了,沉吟片刻,程舒諾眨眨眼,柔聲問:「不繼續了?」她不是嬌滴滴的女孩,於是坦蕩直接地說,「沒事,你要是想就繼續。」和林宴這麼多年,程舒諾若是還計較這些,那就是矯情做作了。

  林宴被程舒諾摟著腰,原本被他強行打壓下去的渴望,又被懷裡人輕描淡寫的兩句頃刻見又勾了起來,甚至愈演愈烈,他很想壓下去,堵她的嘴,和她不分彼此的糾纏。

  可說實話,他今天死皮賴臉留下來,真沒想趁著黑燈瞎火逞凶作惡的,他就是單純的想和她多待一會。

  和程舒諾多待一會,真的是僅此而已。

  剛剛程舒諾親他,他有點不對勁,可還在能忍受的範圍內,程舒諾和他說話的時候,他留戀那個輕輕的吻,幻想它久一點,重一點,會是怎麼一番滋味。程舒諾對他感情的不夠信任,加深了這種感覺,他突然就很想身體力行地告訴她,他多喜歡她。喜歡一個人,想跟她親熱是多么正常的事啊,他想程舒諾被自己疼愛,用一種赤果又滾燙的方式。

  可中間的小小插曲,終究是把他拽回了現實中,程舒諾說過的,她不想走捷徑,林宴哪怕是色令智昏,此刻也勉強逼自己清醒了點。

  程舒諾抱著他,他便看著她,也問:「你現在就要答應我嗎?

  程舒諾不解:「答應什麼?」

  林宴壓在身上是真的很重,程舒諾聲音卻是故作輕巧的。

  林宴嗓音依舊是啞的,可黑夜裡看不到的那雙眼睛卻是清澈的,「答應跟我在一起。」

  他話語頓了下,拿額頭輕輕撞身下人的額間,「你都不肯給我名分,就想這麼稀里糊塗把我睡了?」

  程舒諾:「......」

  林宴說:「我這次啊,得守住底線,不能讓你得逞。」

  程舒諾:「......」

  好像哪裡不對勁兒啊,怎麼就是她想占林宴便宜了呢,明明不是這樣的啊,這顛倒黑白的口才,她也是無語了。


  程舒諾也沒真想,林宴若是想做,她願意試試看,既然林宴沒想法,她就更沒想法了。

  她放開他,還推了他一下,「那你可以滾下去了。」

  林宴捏她臉,「你這翻臉也太快了吧?」

  程舒諾不和無賴理論,抬腳往他小腿上踹了下,「趕緊下去,難受死了。」

  林宴關心問:「哪難受?」

  程舒諾感受著某處越發興奮的存在,面無表情地說:「你壓著我,難受。」她想到什麼,又說:「你不是不行嗎?你這看著不像啊。」

  林宴聽得雲裡霧裡。

  程舒諾想起上次在林栩車上看到的病歷單,她解釋,語氣同情,「林栩說你在看男科,就是性功能障礙,少精早泄,他說你已經不行了。」

  林宴:「......」

  氣氛突然就全毀了。

  林宴不想床上運動,只想打人了。

  他不知道林栩為什麼想不開,他也不想以大欺小,可林栩這次真的太過了,林宴不能忍了。

  他翻身從程舒諾身上下去,平躺到一邊,他心思涼了半截,身體卻還是很興奮。

  林宴突然後悔了,他跑來和程舒諾一起睡,就是讓自己遭罪。

  他真不是柳下惠。

  停了兩秒。

  林宴認命了,「我去洗個澡。」

  程舒諾打開床頭的燈,側眸看他,「大半夜你不睡覺洗澡幹嘛?」

  林宴額角一抽,喉嚨滾動,眼神晦暗地看著程舒諾。

  程舒諾線往下移,她反應過來,善意提醒,「哦,趕快去吧,別再憋壞了。」

  林宴:「......」

  再——

  是幾個意思?

  ※※※※※※※※※※※※※※※※※※※※

  林宴:「等睡,媳婦。」

  程舒諾:「滾下去!」

  林宴:「什麼?你要在上面?好的沒問題。」

  程舒諾:「.....................」

  昨天林宴說的,下面給我吃的意思是下麵條給我吃!!!!!

  天惹!你們到底再想什麼呢!!!!!

  小可愛們:「裝什麼裝,你不懂?????」

  某六:「.................」

  躺好了,你們可以揍林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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