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宴快步朝黃啟平走過去,「砰」的一下踹翻擺在正前方的桌子,再猛地拎起男人衣領。
黃啟平用手臂擋了下,「你他媽發什麼瘋!」
林宴摸出兜里的手機,食指飛快地滑了兩下,點開那張模糊的照片,他咬牙切齒道:「說清楚。」
黃啟平瞥了眼照片,他笑了,「我要是不說……」
最後一個字還掐在喉嚨里,右臉便狠狠挨了一拳,嘴角瞬間紅腫起來。
「說清楚。」
他冰冷的重複。
黃啟平本來就是天之驕子,被林宴打了一拳,脾氣也上來了,他試圖甩開林宴的手臂,可林宴實在拽得太緊了,他便冷笑,「什麼說清楚,照片裡的女人摔了一跤,我朋友剛好看到就隨手拍了張照片。」
「怎麼摔的?」
林宴冰冷地問,拽著黃啟平的手力道卻越發加重。
黃啟平挑眉,「雨天路滑。」
林宴眸色愈深,他舌尖狠狠頂了下腮幫子,才逼自己問出下一句:「你朋友做什麼了?」他陰惻地牽了嘴角,「還是說這個朋友就是你,你做了什麼?」
黃啟平眼底閃過一縷光,「你就這麼想知道?」
他試圖和林宴講條件,林宴卻將他半拎起來,直接往後摔,他狼狽地倒在地上,還來不及爬起來,林宴已經半蹲下來,手腕狠狠掐上他的脖子。
「我把你當朋友……」林宴五指收緊,看著黃啟平因為缺氧而扭曲的臉,「你背後陰我?」
黃啟平和林宴認識這麼多年,從沒見過這麼失控的林宴,哪怕當初他還只是一個少年,因為父親的案子上門求他,林宴也是冰冷高貴的,明明有求於他,卻分毫不輸底氣。
眼下他和林宴的交情因為一張照片決裂了,這是他從未想到的,他遠遠低估了程舒諾在林宴心裡的分量,他只是想讓林宴來找他,而不是像這般至他於死地。
和林宴在帝都的三年,他不是沒見識過林宴的手段,他的冷酷,無情,讓他一度以為林宴是和自己一樣的人。
他好像要被林宴掐死,卻仍逼自己笑起來,「我朋友能幹嘛?見死不救而已啊。」
黃啟平不掙扎,等著自己被林宴掐死似的,「讓我想想他是怎麼說的,我就比你大幾歲,記性真的不行……」
他說到最後一個字,音調狠狠抖了下,林宴在他說話的時候,皮鞋狠狠碾上了他的食指。
「想不起來?」
黃啟平忍著痛,「想起來了,不過你確定要知道?」他手指從林宴皮鞋底下用力抽離,「人家姑娘喊著救命,捂住肚子說什麼救救孩子,誰知道是個孕婦啊。」
黃啟平面無表情的說著,明顯感覺到林宴身形狠狠一顫,男人原先半蹲著在地上,卻在他言語結束的下一秒差點給他跪下。
到了此刻,黃啟平總算掌握了一點主動權,「我朋友好像也沒做錯什麼吧,他只是剛好那天心情不好,沒有見義勇為而已,林大律師,見死不救好像沒入刑吧?」
「沒。」
林宴從喉嚨里擠出艱澀的一個字,停了停,視線冰冷的攫住地上的男人,「荒郊野外的,你要是死在這又有誰知道?」
黃啟平眼底異色一閃而過,這一刻,他竟相信林宴會殺了他。
誰知林宴卻話峰一轉,「江行之不過是個替死鬼。」他冷笑了,「所以到底是誰在裝神弄鬼?你還是江賀?」
***
程舒諾到處都找過了,哪裡都找不到林宴。
她自以為了解林宴,最後卻連他會去哪兒都不知道,這種認識,經過一晚上的發酵,化成酸楚積攢在心頭,程舒諾也快瘋了。
電話一開始是沒人接,後面被反覆掛斷,到了最後直接就是打不通了。
程舒諾沒辦法了,她已經沒地方能去,只能等在林宴家門口,原地盼他回來。
於是等宋亦楊幾人趕到的時候,就看到程舒諾抱著膝蓋蹲在地上,身上濕噠噠的,腳邊積著水漬。
這麼冷的夜,外面還在下雨,程舒諾卻什麼都感受不到似的,狼狽又執著等在林宴家門口。
孫遇警局有事走不開,給他們幾個打電話,可他們幾個各自也有工作,結束後匆匆趕來,入目的便是眼前這幕。
宋亦楊和蘇杭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程舒諾,相識以來,程舒諾給他們的印象是瀟灑的都市白領,她爽朗,大方,能和他們胡鬧,也有自己的原則,會教育他們的草率,也能安慰他們的失意。
這是兩人第一次見到脆弱的程舒諾,也是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淚。
三人中最冷靜的還是於施,其他兩人還在忡楞,他已經走上前,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到程舒諾身上,再蹲到程舒諾跟前。
他什麼都沒問,而是沉默地陪著她。
宋亦楊和蘇杭反應慢了半拍,兩人也學著於施的樣子走上前,再脫下外套,紛紛蓋到程舒諾身上。
程舒諾背上披了三件外套,最上面那件是帶帽的羽絨服,宋亦楊這人又毛手毛腳的,直接把程舒諾的臉也蓋住了。
他沒意識到自己的問題,蹲在程舒諾跟前,看著黑色的帽頂,想起什麼,便主動道歉:「程舒諾我錯了,你不要和我生氣了。」
蘇杭是個怕尷尬的人,程舒諾不說話,他搭話,「你又幹嘛了?」
宋亦楊手掌托著腮,手肘撐在膝蓋上,「上次我把林律師買的一大袋保險套給偷了。」
蘇杭:「……」
於施:「……」
蘇杭恍然大悟,「我就說你那天怎麼鬼鬼祟祟的,你小子又偷東西,不過你偷保險套幹嘛?」
宋亦楊想了想,老實交代,「不知道,就是覺得順手,沒忍住就拿了。」
蘇杭嫌棄地看他,「你也太缺德了。」
宋亦楊不理蘇杭,伸手摸了摸帽子上的水貂毛,他低聲:「程舒諾你別生我氣了,我把保險套還給你,你也別難過了,孫遇說,你和林律師吵架了,不會是因為我偷保險套的事情吧,這事都過去……」
宋亦楊沒完沒了,於施強行捂住宋亦楊的嘴巴,「你安靜點。」
宋亦楊被人打斷,委屈巴巴看了眼於施,於施鬆手,把程舒諾頭上的帽子摘掉,他看著程舒諾紅彤彤的眼睛,「姐,你別難過了。」
他用指腹小心翼翼地給程舒諾擦眼淚,「林律師不是小孩,他可能臨時有事,等忙完了就會聯繫我們的。」
蘇杭也忙不迭地點頭,「姐,你別哭嘛,等林律師回來,他要是看到你這樣,肯定會心疼的。」
程舒諾沒想到宋亦楊他們回來,可此刻她腦袋亂糟糟的,根本沒心思回應他們,便依舊閉著眼,抿著唇,一個字也不說。
三個男孩明明是在安慰她,程舒諾眼睛卻酸脹得更厲害,連宋亦楊都知道關心她,而林宴呢,出了事兒一個人跑掉,連一句話都沒有,完全就沒把她當回事。
林宴還是壞,丟下她一個人,他捨得丟下她。
程舒諾生氣,憤怒,可所有的情緒都不及心頭的那份擔心和不安,她害怕,害怕林宴出事,更怕他受傷,也怕他疼。
宋亦楊見程舒諾還是蹲著不動,他猶豫著說:「你要不要去我家裡哭啊,我腿蹲麻了。」
蘇杭也腿麻了,「我也是,右腳抽筋了。」
於施:「……」
於施極度無語地看了眼兩人,轉向程舒諾的時候,神色卻又柔和下來,「姐,你覺得林律師會去哪裡?我們幫你一起找?」
他溫柔的提議,程舒諾聽到這句,緩慢地搖頭,啞著嗓子說:「找不到……」
於施繼續給程舒諾擦眼淚,「你們以前喜歡去什麼地方?在哪約會?這些地方都找過了?」
程舒諾更慢地搖頭,她壓下哽咽:「不會的,他不會去這些地方。」
林宴不是那種矯情的人,他大多數時候都是冷淡的,又或者無所謂的。
於施見她否認,也沒了法子。
程舒諾卻因為於施的話,倏地想起一個地方,只是這麼多年了,程舒諾從來沒回去過。
……
晚上十點多,雨終於停了。
宋亦楊幾人開車把程舒諾送到小區樓下,宋亦楊想跟著上去,卻被於施攔住,「姐,我們在樓下等你。」
程舒諾沒說什麼,她脫下身下的羽絨服還給於施,「你們回去吧,我沒事。」
於施見程舒諾態度強硬,想了想,他點頭,「也好,有什麼事情就給我們打電話。」
程舒諾很輕的「嗯」了聲,掉頭往樓道里走。
等電梯的時候,程舒諾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來這裡的場景,可她還來不及多想,電梯便很快打開,裡面走出一對老夫妻。
兩人看了眼門口的女人,經過程舒諾的時候,老太太輕輕推了推自己的老頭子,「這丫頭有點眼熟,像以前小宴的女朋友。」
程舒諾一愣,緊跟著和兩人擦身,進了電梯。
電梯還沒闔上,老頭往電梯裡看了眼,壓低聲音說:「是挺像的,但你老糊塗了哦,這麼多年小宴是回來過幾次,可你什麼時候見那丫頭回來過啊?」
老太太點點頭,「是哦,我還記得當初程丫頭拎著行李走,小宴就站在門口,也不說話,我還以為小兩口吵架,過幾天就好了,誰知道就真鬧掰了。」
電梯漸漸闔上,老夫妻還說了什麼程舒諾聽不見了,可也不知為何,程舒諾原本已經平復的心情又被兩人普通幾句話勾起了漣漪。
三年其實不算太久,可程舒諾卻覺得自己和林宴同居的那段時光,已經像上輩子一樣遙不可及了。
而等她再次站在熟悉的門牌前,記憶卻又像被喚醒了一樣,洪水猛獸般向她洶湧而來。
程舒諾按門鈴,響了兩下,安靜下去,沒人回應。
她不死心,又「砰砰砰」的敲門,原先紅腫的右手,疼得更厲害,可眼前的大門卻依舊緊閉著。
走廊上除了明晃晃的光線,什麼聲音都沒有,程舒諾整個人像泄了氣的氣球,手臂無力地垂在身側。
林宴不在,或者不願見她。
程舒諾知道林宴狀態不對,情緒不好,或者說他很自責也很內疚,可這麼折騰下來,她也不好受,一邊生他的氣一邊又擔心。
程舒諾整個人也是亂的,抬腳狠狠踹了下門,忍不住低罵了聲。
她轉身往前走,準備離開,電梯大門卻正巧打開,幾秒後,從裡頭走下一個男人。
從頭濕到腳,皮鞋上髒兮兮的,褲腿上也是黃土漬,襯衣被扯到變形,清俊的臉色有傷,嘴角染著血痕,整個人狼狽得不像話,像是和誰搏鬥過。
男人起先沒看到程舒諾,繼續往前走了兩步,方才抬眸,便剛好撞進幾米外一雙帶著濕意的眼眸里。
他怔了幾秒,怎麼也沒想到程舒諾會在這裡等他。
兩人目光相撞,他急急抽回視線,快速轉身,往電梯折回。
可還沒走出幾步,身後的人已經出聲喊他:「林宴!」
林宴腳步一滯,想要按電梯的動作頓住,程舒諾這一聲實在委屈,聽得他心臟都狠狠揪了起來。
他可以和黃啟平拼命,卻不知道要怎麼面對程舒諾,只好拼命攥緊拳頭,逼自己繼續往前走。
程舒諾站在原地沒動,望著林宴離去的背影,她艱澀出聲:「你要是現在走,我們就分手。」
林宴後背猛地僵住。
程舒諾徹底撐不住了,她再次掉眼淚,「你早上還說要娶我,現在又不理我,林宴,你要和我分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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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門口了!
進屋就能睡覺了!
看到我的求生欲了嗎!
林宴:「其實,不是一定要在家裡的。」
程舒諾:「車裡也挺好的。「
林宴:「老婆說的對,野外也可以試一試。」
程舒諾:「老公,討厭啦!」
某六:「你們兩個什麼時候這麼恩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