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神京。
一百零八坊,人口過五百萬。
周易顧不得欣賞神京繁華,從西門入,直奔仁安坊而去。
徐府。
又名梁國公府。
門子倒也好說話,很快就通報府內,片刻後回話。
「二公子一早就去了錦衣衛衙門,至今還未下值。」
周易道謝一聲,牽著馬向永昌坊走去,二坊市一東一西,中間就是大乾皇宮。
朱牆,金頂,神秘威嚴!
錦衣衛衙門極為顯眼,占據了小半個永昌坊。
門口值守的校尉,查驗過周易腰牌,遣緹騎帶著領路進去。
路上穿過七八重門戶,來到一處獨門獨戶的院落,門外值守的緹騎進去通報過後,周易終於見到了徐鯨。
院中不止徐鯨一人,另有個雄壯漢子,背著門板寬的巨劍。
「可是發生了什麼案子?」徐鯨見周易風塵僕僕模樣,心中隱有猜測。
「呂府遭妖魔滅門……」
周易將呂府發生的一切,詳細講述過後,從懷中取出一縷素白輕紗。
徐鯨看向一旁壯碩如熊的漢子:「沈兄對妖魔最為了解,能否判斷是人禍還是妖魔?」
沈宗沂拿過輕紗嗅了嗅,還伸出舌頭舔了舔:「妖氣渾濁混亂,應是蜘蛛妖!」
徐鯨問道:「蜘蛛妖為何滅門呂家,可還查到其他證據?」
「呂老爺屍骨失蹤,暫不知死活。不過,馬典吏有些猜測……」周易毫不隱瞞,不偏不倚的說出縣衙形勢。
「你持本官腰牌,調五十緹騎回萬年縣,夜間巡邏,防止妖魔再害人。」
徐鯨說道:「我這就將此事上報百戶大人,錄入錦衣衛卷宗,最遲明日就過去。」
「遵命。」
周易接過腰牌,正要轉身出去,一旁的沈宗沂說道。
「左右我無事,也跟著去一趟,免得緹騎與妖魔廝殺起來,平白折了人手。」
「沈兄肯出手,那是再好不過。」
徐鯨介紹道:「這位是錦衣衛赫赫有名的伏魔校尉,縱使八品妖魔當面,也能戰而勝之。」
周易躬身道:「見過沈大人!」
「我聽徐老弟說起你,噬心案辦的不錯,沈某平生最恨那些個閹狗。」
沈宗沂性子直率不拘小節,揮手道:「走,先去馬廄取坐騎!」
到了馬廄。
周易見到沈宗沂坐騎,竟是四蹄生鱗的異馬,站在馬廄里比旁的馬高出兩三尺。
唏律律!
異馬見到主人,歡快的叫了聲,口中竟然噴吐黑煙。
「為了馴服這黑煙駒,我可是費了天大力氣!」
沈宗沂生得雄壯,丈二身高牽著黑煙駒,高頭大馬竟然顯得有些嬌小。
……
傍晚時分。
萬年縣衙門口。
兩匹馬勒繩停下,另五十緹騎直接去了呂府,周易正要與沈宗沂下馬。
值守的衙役上前說道:「周班頭,老周出事了,您快去呂府看看。」
老周就是周昌!
周易面色一變:「沈大人,周昌是我族叔,還請辛勞移步,明日再報與衙門不遲。」
沈宗沂點頭答應,調轉馬頭跟上。
呂府。
周易到了之後,立刻有衙役帶著直奔後宅。
「班頭,吃過晚飯,老周說去方便。結果左等右等,仍不見出來,之後就在後院發現了他……」
衙役沒有說下去,周易已經見到了周昌屍骸。
「昌叔……」
周易面色陰沉至極,戴上手套,上前仔細查看。
與之前繭子一般無二,原本還算健碩的身軀,吸乾水分骨髓後,只剩下兩三尺長。
沈宗沂蹲在邊上,鼻子嗅來嗅去,說道:「這次不止有妖氣,還有一股未散的怨氣,那妖魔定與你這族叔有仇!」
「有仇?」
周易眉頭微皺,周昌自從當上衙役,大都與人為善小心行事,連撈油水也比其他衙役下手輕。
怎麼會與妖魔結仇?
周易用刀鋒剝開繭子,露出裡面乾癟枯骨,一手持刀,一手攥拳。
拳頭握著一截碎布,看材質應是從皂衣上撕下。
周易取出碎布,攤開後上面用鮮血,寫成了一個字。
「雲!這是什麼意思?人名,還是某個地方?」
「既然留下這個字,定然是與那妖魔有關,所以昌叔真的與那妖魔有牽扯!」
「究竟是什麼意思?」
周易冥思苦想,怎麼也琢磨不透。
沈宗沂提醒道:「雲字,大可能是個名字。那妖魔滅門呂家,顯然有深仇大恨,這個名字或許與呂家有關?」
「沈大人說得有理。」
周易吩咐道:「將呂家家譜拿來,同時去戶房,查閱呂家所有奴僕姓名。凡帶雲字,或者與雲相關的,全部告訴我。」
目前沒有其他線索,呂老爺屍骸仍不見蹤跡,只能先死馬當活馬醫的調查。
「我四處轉轉,那妖魔能再次行兇,或許就躲在這呂府某處。」
沈宗沂手掐法訣,原本就挺拔的鼻頭,迅速膨脹到拳頭大小,噴出一縷縷青煙向四面八方散去。
周易驚詫道:「沈大人,這是您的魔種?」
「不知者無罪,沈某告訴你一聲……」
沈宗沂肅然道:「切莫貿然打探別人魔種,魔種是修士最強的手段,也是最大的弱點。一旦暴露,極容易遭到針對!」
「多謝沈大人指教。」
周易連忙躬身道歉。
事關滅門大案,戶房辦事效率很快,將呂府相關帶雲字的姓名調查清楚。
「呂家男子四人帶雲字,女眷有三人帶芸,奴僕婢女中有十二人……」
周易逐個查看,直到發現婢女中的一個名字。
「芸娘!」
「呂老爺落井而死的小妾……」
周易眼前閃過諸多畫面,呂老爺冷漠無情,小妾傷勢累累的屍骸,以及周昌收了銀子,將謀殺案斷成自殺。
「應該不會吧?那小妾已經死透了!」
周易想到這是仙俠世界,妖魔鬼怪都有,便喚來衙役。
「去查一查呂家祖墳在哪裡?芸娘有沒有入祖墳?」
很快。
衙役帶著個白髮老者過來:「班頭,這便是呂家現任族長,呂全。」
呂全說道:「差爺,呂家祖墳在呂家村,我侄兒那小妾,確實埋入了祖墳。」
「葉老七,你帶人去看看,那墳還在不在。」
周易又問呂全:「你知不知道呂府,近些日結下什麼仇人?」
「回差爺,我那侄兒祖上是呂家旁支,發達之後就遷入城裡,除了祭祖與開宗祠,很少與我們這些窮親戚打交道。」
呂全忽然壓低了聲音:「差爺,我那侄兒都滅門了,他的家產是不是該族裡繼承?」
「按照朝廷律法,確實歸於同族繼承。」
周易說道:「不過這案子不破,妖魔隨時殺回來,你也敢要?」
「這有什麼不敢?」
呂全聞言,激動的老臉通紅:「縱使讓妖怪吃了,讓惡鬼擄走,也比窮死餓死好!」
「那可不一定。」
周易微微搖頭,沒有再勸說呂全,任誰面對呂府家業都會動心。
然而,等妖魔伏了法,萬年縣恢復了安寧,呂府家產必然讓縣中豪強分而食之,頂多拿些湯水打發呂家村人。
呂府都死絕了,馬典吏拿出張十萬兩欠條,誰能鑑別真假?
天色漸漸黑了。
呂府點燃一根根火把,照得通明。
白日裡發生了妖魔襲殺案,衙役們不敢絲毫鬆懈,至少七八個一隊值守。
「大人,查到了!」
葉老七終於回來稟報:「那芸娘的墳墓,破了這個大個窟窿……」
說話時雙手比劃,大約有井口大小。
「我讓人將墓穴挖開,裡面只有些破碎壽衣,屍骨不見了!」
嘶!
周圍衙役紛紛倒吸氣,火把隨風晃動,地面人影重重,一股涼意從心底升起。
周易問道:「沈大人,人屍還能變成蛛妖?」
「不能!」
沈宗沂搖頭道皺:「希望不是我想的那般,否則此案關係重大,至少要請百戶大人來坐鎮探查。」
周易成了緹騎,對錦衣衛構架已經清楚。
指揮使之下設副手、同知等職位,再下面就是千戶,位列當朝正三品官銜,職位比州牧還要高。
千戶之下便是百戶,位列四品。
周易心中一動:「此事可是與魔道有關?」
「難怪徐鯨說你這廝聰慧,既然是緹騎,也就有資格知曉。」
沈宗沂沒有屏退左右衙役,只見他張口說話,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話音直接從周易心底響起。
「大乾境內四大魔道,南方血佛教、白蓮教,北方便是盤絲洞、白骨嶺。」
「剛開始聽說呂府遭蛛妖滅門,我就懷疑與盤絲洞妖人有關,如今那芸娘死而復生,十之五六是受邪法祭煉!」
「盤絲洞最出名的魔種,便是金蛛!」
「金蛛卵可以在人體內孵化,化作蛛妖后,便能操縱人的屍骸……」
「十年前盤絲洞妖人在北疆作亂,不知怎麼控制了邊軍將領,貿啟戰端,屠殺大元數個平民部落。」
沈宗沂聲音低沉:「大元皇帝暴怒,直接揮軍南下,連屠我朝數城方休!」
周易疑惑道:「那芸娘為何滅門呂府,又襲殺昌叔?」
「這是盤絲洞祭煉魔種的秘法,將金蛛妖植入有大怨大恨之人體內,其孵化後與屍骸心意相通,會自行操控屍骸復仇。」
沈宗沂解釋道:「將所有仇人殺死,發泄金蛛怨恨之氣,從蛛妖體內取出的魔種,能降低一兩成反噬。」
周易恍然大悟,沉默片刻緩緩說道。
「那日斷冤案我也在場!因果報應,莫過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