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錢刀的介紹,王陸兩人得知了女人的名字,以及她這裡的一些基礎情況。
丁香,一個起眼,卻十分好聽的兩個字。
那幾個孩子是附近的孤兒,如果不是她的存在,可能就要去做乞丐了。
錢刀沒有說他和丁香的關係,但從兩人說話時的神態來看,他們應該很熟,是那種類似親人的感覺。
王陸其實並不關心這裡面的故事,好也罷壞也罷,都是各自的生活。
不過,周龍星倒是表現的很關注,和孩子們聊天時,那種和藹的神情,明顯是發自內心的,這讓丁香露出了微笑。
而一直有些擔心的錢刀,也終於放鬆下來。他就怕這傢伙亂說話,雖然不會影響什麼,但解釋起來也是個麻煩。
別看丁香柔柔弱弱的樣子,其實性子很剛烈,錢刀也是花了許多時間與精力,才慢慢被接受的。
「等下我去做飯,你們在這裡吃一頓吧!」
丁香說完帶著幾個孩子小院角落的灶台,那裡堆放了許多柴火,以及一些風乾的肉類。
一直叫嚷著要下館子的周龍星,此時也沒說什麼,好似忘記了之前自己所說的話。
「走吧,我帶你們進去休息。」
錢刀神情柔和不少,看起來比之前順眼多了。
三人走進位於正南面的堂屋,王陸隨意掃了一下,這裡的桌椅板凳都有明顯修補的根基,尤其是靠著牆放下的桌子,只剩下了三條桌腿,桌面上也布滿了刀痕。
周龍星大咧咧的找了個地方坐下,也不管髒不髒,身子斜靠在牆面,「小老弟,你就不怕我讓你做的事情很危險嗎?如果出了事,剛才那女子可沒辦法帶大那幾個孩子。」
「那你將那些錢送我?」
錢刀倒了一杯水遞給王陸,不過被後者拒絕了,他也不在意,仰頭就喝了下去。
「送你可不成,我的銀子也不是大風颳來的。」
周龍星搖了搖頭,「其實我還真沒有想到,你這樣的人,居然會主動給自己肩膀上找擔子。」
「你誤會了。」
錢刀將杯子放在桌上,也找了個地方坐下,然後才道:「不是我想往自己身上找擔子,而是有時候你不得不去做一些事。」
說完他嘆了口氣,「丁香是個可憐的女人,我欠她很多東西,現在只是在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彌補。」
「哦?我還以為你是因為喜歡人家呢,雖然長得普通了些,但看著還挺順眼,配你完全夠了。」
周龍星嬉笑著看向王陸,「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呃,嗯,你說的對。」
正在想事情的王陸點了點頭,隨口敷衍了一句。
「還真是毫不掩飾呢。」
周龍星哈哈一笑,沒有在意他的態度。
就在三人閒聊時,一陣陣炊煙從外面飄了進來,柴火燃燒時特有的煙燻味,混合著食物的香氣,讓人聞著就口中生津。
「手藝不錯。」
周龍星給與了充分的肯定。
錢刀翻了個白眼,起身離開了堂屋,去灶台那邊幫忙去了。
「你準備做什麼?」
王陸忽然問道。
「嗯?為什麼這麼問?」
正目不轉睛看著外面的周龍星愣了愣,隨即轉頭笑道。
「你帶我來找這個人,應該是有原因的吧?我不信你不知道我說的高手究竟是怎麼回事。
錢刀雖然身手不錯,但頂多也只是個普通人而已,甚至都不算上多厲害。」
王陸盯著周龍星古井無波的眼睛,語氣鄭重的說道。
「當然是有原因的。」
周龍星笑了笑:「他很有天賦,用劍的天賦,我不希望老朋友的東西被那些砸碎拿去,而錢刀就是個完美的繼承者。」
說完他頓了頓,像是有些猶豫要不要繼續說下去,「不過在這之前,還有一些事情要讓他明白,也正好給你看看,咱們這裡真正的江湖人是個什麼樣子。」
「如此最好。」
王陸不想管對方有什麼打算,只要不影響他的事情就行了。
這個洞天世界雖然還沒有表露出明面上的危險,但該小心的事情,還是要小心的。
況且,王陸也不是完全信任辰龍,所以在氣運之外,他也想多容納一些不同體系的功法,從而增強實力。
只不過目前看來,事情並不怎麼順利。
周龍星這個老不死,臉上一直帶著面具,實力深不可測,加上又是非人存在,所以用常理來判斷,無疑是件很愚蠢的事情。
不過王陸並不後悔自己之前的決定,危險之所以是危險,其本質卻是因為超出了當事人所能承受的極限。
如果自身夠硬夠強,那麼在大的困難,也不過是些小波折而已。
王陸有這個自信,能夠從容的將危險排除,並且從中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
要知道,風之律動這個純靠境界領悟的東西,可不是那麼講道理的,真要打起來,他也不虛誰。
兩人沉默中,外面的動靜已經消停了,錢刀端著碗筷走進來,幾個孩子也將丁香做好的菜放在了桌上。
「嘖嘖嘖,這小姑娘手藝不錯,真香啊!」
周龍星拿著筷子毫不客氣的夾起一片肉乾,扔進嘴裡享受的咀嚼著。
屋裡的孩子羨慕的看了他一眼,然後乖乖的走了出去。
「坐吧,今天要不是你們過來,我也吃不到這些東西。」
錢刀心情不錯,搬來凳子坐了下去。
三人開始吃東西。
丁香的手藝的確不錯,王陸雖然嘴巴不叼,但吃的東西可不是這裡的人能夠比擬的。
他都認為不錯,那麼就是真的不錯。
「可惜沒有酒,不然咱們可以喝一杯。」
周龍星咋咋呼呼的說完,眉頭忽然一皺,「小老弟,你是不是惹了什麼人啊?」
「嗯?怎麼這麼說?」
錢刀一愣,轉而問道。
「外面來了十多個人,腳步沉穩有力,都是好手啊!」
周龍星沖外面努了努嘴:「你看,他們來了!」
錢刀面色陰沉下來,將筷子拍在桌面上,直接起身往外面走去。
正如周龍星所說,十多個身材魁梧的壯漢衝破木門,直接闖了起來。
還在忙碌的丁香動作一頓,將幾個孩子護在身後,憑著聽覺「看向」這群不速之客。
對於一個長得難看,又是瞎子的女人,這些人明顯不感興趣,其中領頭的中年人,將目光投向走出來的錢刀,臉上露出一絲猙獰的笑容。
「聽說你…」
他話還沒說完,錢刀就冷聲道:「給你三息時間,現在立刻從這裡滾出去,否則的話別怪我不客氣!」
「哈哈哈…三息?不用浪費口舌了,爺爺今天就在這,你要是能讓我們低頭,那麼一切休提,如果不能,就乖乖聽話!」
中年人怒極而笑,他們奉命而來,自然不可能空手而回,也正是因為上面的命令,他才會如此忍氣吞聲,不然早就開打了。
錢刀沒有拒絕,也無法拒絕,因為這裡有他必須保護的人。
「這地方施展不開,去外面打?」
其實這群人來的不是時候,如果換個地方,只要給錢,錢刀二話不說就應了,但在丁香面前,他不能將自己另一面表現出來。
這是無論如何都要守住的秘密。
「好,那就去外面!」
中年人手一揮,帶著人離開了院子。
錢刀正要跟上,丁香忽然道:「你…要小心!」
這個眼瞎卻心明亮的女子,其實遠比錢刀想像的要聰明,只不過她不說,而是努力的維持著現狀。
「放心吧,我很厲害的!」
錢刀語氣輕快的說道:「等把他們打發走了,我們再一起吃飯!」
「嗯,我等你!」
丁香緊了緊握住孩子的手,無比堅定的說道。
聽到這句話,錢刀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無比的燦爛,可惜,他在乎的人所看不到。
「痴男怨女喲!」
周龍星吃的滿嘴流油,同時搖頭晃腦的感慨道。
「這也算痴嗎?」
王陸並不贊同他的話。
「哦?你說說何為痴?」
周龍星挑眉反問。
「求而不得,卻依舊苦苦追求,才能叫痴,他們這個應該叫相濡以沫才對。」
「雖然被你反駁,我有些不高興,但這話說的沒問題,有些羨慕啊,什麼時候我也能找到一個相濡以沫的人呢?」
「不用找,你今早帶我去的地方,那裡的大姐就很願意和你相濡以沫。」
「呸,她們就饞我的錢和腰子而已。」
「也差不多,同是苦海,分太清楚可是很累人的。」
「呵呵,我怎麼覺得你像個禿驢?」
「你是說和尚嗎?」
「沒錯。」
「巧了,我以前有個法號叫無天呢。」
「無法無天?好大的口氣!」
就在兩人吹牛時,外面傳來一陣嘭嘭嘭的悶響,然後就見到臉上青了一塊的錢刀,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
在他身後,那個中年人扒在門沿上,面容痛苦的說道:「你不知道你拒絕了什麼!!」
說完咬牙轉身,消失在眾人的眼中。
「你沒事吧?」
丁香走了過來,滿是麻子的臉上透著擔憂。
錢刀雖然知道對方看不見,但任然扯出了一個笑臉,用儘量平和的語氣說道:「沒事,他們被我趕跑了,去吃飯吧!」
「嗯…」
丁香點了點頭,轉身去了灶台。
一群孩子圍了過來,他們之前在偷看,所以對錢刀一個打十多個的驚人表現很是仰慕,七嘴八舌的說著略顯幼稚的話語。
錢刀表現的很有耐心,哪怕身上痛苦,也忍著沒有表現出來。
見著這一幕,周龍星嘆了口氣,「我越來越覺得,這傻子和我那個朋友很像了,都是愚不可及的笨蛋。」
「那你喜歡和聰明人做朋友,還是傻子做朋友?」
王陸笑問道。
「當然是…」
周龍星下意識的想回答說聰明人,但話到嘴邊卻猶豫了,最後嘆息道:「其實人傻一點,也是很可愛的啊。」
王陸笑著不說話,世上慘事多不勝數,誰也不比誰高貴,在他眼中,只有兩種人,一個是有關係的人,一個是沒有關係的。
可以不那麼善良,但一定不能惡,尤其是又蠢又惡,這是最讓人噁心的一種傢伙。
「你有朋友嗎?」
周龍星忽然問道:「我怎麼覺得你比我還要孤獨?」
「或許吧,我以前有,後來沒了。」
王陸腦海中浮現出還沒穿越時的那一張張面孔,如今看來,就像是發生在上輩子的事情,久遠而模糊。
有時候他甚至會想,自己會不會本來就是這個世界的人,只不過是做了一個怪異而真實的夢而已。
「嘖,那你可真是可憐啊,我雖然不是人,但好歹也有幾個朋友來著。」
周龍星說起這個,臉上不自覺露出了笑容:「雖然都是一些傻子,但意外的讓人覺得可靠啊。」
「聰明人心思多,自然給人一種飄忽的感覺。」
王陸贊同他的話,但心裡想的,卻是剛穿越不久,那個叫做黑子的傢伙。
可惜了啊,已經死了。
「以後試著交個朋友吧,不然人生那就太悲哀了。」
周龍星拍了拍王陸的肩膀,然後掛著微笑走出了堂屋,來到錢刀身邊。
看著他大叫小老弟時,露出的笑容,王陸禁不住生出了些許反思,自己真的要交朋友嗎?
縱觀穿越後的所做所為,不能說太壞,但也絕對稱不上好,在那個處處危險的世界,溫情這種東西,變得陌生而又可笑。
不過,那裡也會有傻子嗎?
「也許我該找找看?」
王陸喃喃自語,自身的強大是一切的基礎,但填補人生的空缺,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覺得周龍星說的挺對,如果一個人永遠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的確太可悲了。
王陸忽然想到了巳蛇,這個倒追自己的女人,或許應該對她更好一些?
想到這裡,他搖頭失笑,這就是心腸變得柔軟的感覺嗎?
周龍星這個連人都算不上的傢伙,居然能用一些事,幾句話,就讓他對自己的生活方式產生動搖。
真實一個可怕的傢伙啊,不過,感覺不壞。
王陸擦了擦最,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的陽光灑在幾個孩子稚嫩的臉上,顯得分外溫暖,他們的笑容,以及話語,讓錢刀疼愛的同時,也對王陸產生了影響。
他想起了以前聽過的一句話,這個世界上唯有兩樣東西能讓我們的心靈感到深深的震撼。
一是我們頭上燦爛的星空,一是我們內心崇高的道德法則。
不過,王陸更喜歡將其稱之為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