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林清樂是怎麼也沒想到今天會有這麼多人一塊吃飯,她怕許汀白不舒服,所以趁邊上的人不注意,小聲地說了句:要不然就不吃了,我們先走?
許汀白是不舒服,對於和別人一起,他是排斥的。
可他知道這家餐廳林清樂很想吃,也知道這裡多數人是她的好朋友。
所以他不想因為自己這點因素,讓她失落地離開。
「沒事,你先吃吧。」
「喔……」
「沒有點烤布丁嗎?」
郁嘉佑看了眼勾劃的菜單,問了句。
林清樂說:「剛才點的夠我們兩個人吃,所以沒有再點,你們現在可以點你們想吃的。」
郁嘉佑:「那我點幾份烤布丁吧,清樂,你可以試試,這裡的烤布丁很好吃。」
林清樂:「嗯好。」
過了一會,郁嘉佑又問道:「冰淇淋要吃嗎。」
林清樂抬眸看他是在看著自己,搖頭:「不用了,謝謝。」
林清樂心思是在許汀白身上的,她總怕他在他們這麼多人面前會不習慣。
「這個排骨超好吃。」
她往他餐盤裡放了一塊。
許汀白沒說什麼,很自然地夾起了她放過來的,咬了一口。
但其實有些食不知味,一是在場人很多,他確實不適應。
還有一點是,這裡有個她口中提過的,郁嘉佑。
他小時候便知道郁嘉佑這個人,很優秀,想必……現在也是。
「清樂,他們都要加一份果汁,你要麼。」
是郁嘉佑的聲音。
許汀白微微捏緊了筷子,這個人,似乎很關注林清樂這個小傻子。
「不用不用,我不喝。」
「好。」
林清樂很操心許汀白,所有人都看出來了,包括燕戴容。
燕戴容從坐下後就一直沒說話,她看著林清樂給許汀白夾菜,看著許汀白毫不拒絕地吃下去,也看著兩人說著悄悄話,似乎有個單獨的屏障一樣,把他們所有人隔離在外。
向來被所有人寵著愛著的她心底不甘到發澀……這樣順從聽話的人竟然許汀白?
明明在面對她時,他總拒絕得那麼難聽!
「我上個洗手間。」
吃到中途,林清樂起身,跟眾人交待了聲。
「好你去吧。」
說完,蔣書藝見林清樂不放心地看了許汀白一眼,笑道,「放心啦,我們都在呢,會等你回來。」
林清樂被蔣書藝識破心思,有些不好意思,轉身往餐廳裡間去了。
蔣書藝見人走了,對許汀白道:「清樂對你真好,對吧。」
許汀白意識到人是跟自己說話的,微微側過頭:「蔣書藝?」
「啊……你知道我?」
「猜的。」
許汀白說,「不是你,就是於亭亭。」
一旁的於亭亭見自己的名字從許汀白口中出來,頓時激動的臉色漲紅,她從坐下就開始打量許汀白了,方才還一邊打量一邊可惜,長這麼帥,怎麼就看不見呢!
「我,我是於亭亭!我在你左邊!」
許汀白對著她的方向輕點了下頭。
於亭亭十分開心:「看來清樂都跟你說過我們呀。」
「偶爾。」
「嘻嘻,我們可是清樂在學校最好的朋友,當然啦,是指學校範圍內最好。」
於亭亭意味深長地一笑,「要是在學校外,肯定就是跟你最好啦。」
許汀白微微一頓,嘴角極淡地勾了下。
蔣書藝:「那倒確實,畢竟啊,那小丫頭可不會為了我們拼命去物理競賽。」
許汀白聽著這話有些不對勁,眉頭輕擰:「什麼?」
蔣書藝:「物理競賽呀,她最近擠壓時間,為了物理競賽忙得團團轉,不就是為了你嘛,她對你可真好。」
「……」
蔣書藝:「希望這次清樂可以拿第一名!拿到那一萬塊的獎金!」
物理競賽第一名,獎金?
為了他?
許汀白:「……她不是物理很好,被你們老師推選去參加比賽嗎?」
蔣書藝奇怪道:「這個競賽老師不推薦我們去的,畢竟對高考也沒什麼用,而且很占時間。
清樂是為了那獎金才去的呀……你們不是約好去看眼睛嗎?」
許汀白完全愣住了。
所以,她去參加那比賽只是因為他。
為了他的眼睛,為了讓他有錢看醫生,所以才把自己忙成那樣?
明明她平時的課業已經夠多了啊,為了他做這些取捨,她是有多傻……
「你們在說什麼呢。」
林清樂回來了,她擦乾了手,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可她剛坐下,邊上的許汀白就站了起來,「跟我出來。」
林清樂:「你要回家了嗎?」
許汀白不語,離開了位置。
「等我一下等我一下。」
林清樂連忙跟著起身,然後跟在場人說,「那我先走了啊,剛才我把錢付了,你們慢慢吃。」
說著,林清樂追到許汀白邊上,輕扯住了他的衣袖要帶他出去。
「站住。」
突然,燕戴容站了起來。
林清樂望了過去。
燕戴容看了林清樂一眼,嗤笑了一聲:「許汀白,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林清樂不解的眼神在兩人之間轉了轉,只聽燕戴容突然道:「你要是想去看醫生,你要是缺錢,你跟我說啊。
你們這演什麼苦情戲呢,為了你拼命去參加比賽,為了你去拿那區區一萬塊的獎金?
呵,想說明什麼?
說明她對你更好是嗎。」
誰都沒料到燕戴容突然這麼陰測測地說話。
蔣書藝和於亭亭對燕戴容和許汀白兩人的事一知半解,見這場景都懵了。
郁嘉佑卻是明白的,其實方才他聽到林清樂參加競賽的原因是這個時,他也愣住了。
他以為林清樂只是對許汀白好一些,一些罷了……
他沒有想過她能為許汀白做到這份上。
「戴容,你幹什麼。」
郁嘉佑拉了她一下。
燕戴容甩開他的手,她盯著許汀白自然而然便給林清樂拉著的衣袖,簡直氣極。
她原本很想維持自己的溫和表象,可到了此時此刻,她怎麼也控制不住了。
她內心只覺得顏面掃地,只覺得窒息!
「許汀白你憑什麼這麼對我?
我對你的好你看不見?
林清樂是從哪冒出來的,她一個殺人犯的女兒,全校都看不起她!她憑什麼就蓋過我啊!」
許汀白聽到她提起林清樂的私事,面色頓寒:「她是誰關你什麼事,說到這個,我倒是有事要問問你,燕戴容,之前網上那些關於她的事是不是你搞得鬼?」
林清樂一怔,倏地看向燕戴容。
燕戴容冷笑:「是又怎樣,我只是把事實放上去告訴大家,我又沒有說錯什麼。」
郁嘉佑驟然起身:「戴容!你說什麼?
網上那些是你——」
「我說了我只是擺事實,哥,你們一個兩個是不是有病,你明明知道林清樂是什麼樣的人,你還老跟她呆一塊,你就這麼喜歡她?
!」
蔣書藝:「……」
許汀白:「……」
林清樂:「……?」
於亭亭:「放你媽狗屁!清樂什麼人我們都了解用不著你說,你現在在這裡發什麼羊癲瘋呢?
就知道你在學校的樣子都是裝的……還搞網暴,真他媽下作!」
「你閉嘴。」
燕戴容今天是徹底被刺激到了,她自小就喜歡許汀白,從前兩家人還很好的時候,她天天往他家裡跑。
後來他家出事了,她爸媽嫌惡,不跟他們家來往也不讓他們接觸了,她不敢不聽爸媽的話,所以頭兩年她都沒去找他。
可後來,她聽說他搬家了,她偷偷去看他了。
她是想幫他的啊,可是他壓根就不理會她……而現在,他不僅不理會她,還跟別人走那麼近!
「不跟她待一起跟你待一起嗎,你以為自己是誰。」
許汀白冷冷道。
燕戴容:「許汀白,你都看不見了!你已經不是以前的許汀白了!你憑什麼還一副看不上我的樣子!」
許汀白聽著她的怒意,面目淡了下來:「是,我不是以前的許汀白,我只是個瞎子,我不配。
所以麻煩你離我遠一點。」
少女猙獰的表情微微一滯,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急忙走到他的前面:「不是,我的意思不是看不起你,我,我只是……」
「你父母不是讓你離我遠點嗎,你既然已經聽話了就聽到底。」
許汀白說,「你爸媽說的對,我家爛到骨子裡了,跟你們燕家不必再有一絲一毫的聯繫。」
「我爸媽是我爸媽,我是我……」
「是嗎。」
燕戴容張了張口,看著他譏諷的表情,突然說不出一個「是」字了。
「可,可是我能幫你啊,就算只是在暗地裡幫,比起林清樂,我也能做得更多!」
「不需要。」
「你——」
「還站著幹什麼,走了。」
許汀白拉住了林清樂的手臂,往外走去。
「那如果你媽那邊呢,你不想知道她在監獄裡的情況嗎。」
燕戴容突然冷了聲。
許汀白腳步生生一滯。
燕戴容陰沉著臉:「之前都是我在告訴你她的消息,難道你以後不想知道了?」
許汀白握緊了拳頭:「你不用再說,我從來沒求著你。」
「好啊。」
燕戴容氣急反笑,她緩緩往前走了兩步,說:「也好,那就這樣吧,我也不用再裝著還有消息了。」
「……你什麼意思。」
「你媽已經死了,你不知道吧。」
燕戴容說,「她一個月前就在監獄裡自殺了,我是怕你難過,所以才一直沒告訴你。」
許汀白僵住,臉色頓時慘白。
「你爸也沒告訴你吧,也是……他告訴你幹什麼呢,你什麼都做不了。」
燕戴容已經完全失了理智,只想看到許汀白不好過,「你一直在等她吧。
呵,很可惜啊,她回不來了!」
燕戴容以為自己說了這個後許汀白會崩潰,她想看到他這樣,她想看到他跟她一樣!
可是,什麼都沒有。
他竟然走了。
帶著林清樂。
燕戴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的背影,幾乎抓狂:「許汀白——」
「戴容!你別再胡說八道了!」
郁嘉佑厲聲道。
燕戴容一下子眼睛就紅了:「他憑什麼……他憑什麼!」
——
許汀白一直在走,林清樂擔心他摔倒,抓住了他的手臂,牽引著他往家的方向去。
可這一路,她沒敢開口說話。
她隱約覺得,許汀白的情緒有哪裡不一樣了。
後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們總算走到了岳潛路的小巷裡。
「到家樓下了……」她擔心地看著他。
他聲音很沉很啞:「好,你回去吧,自己小心。」
「等等。」
林清樂在他邁上樓梯的時候抓住他的手臂。
許汀白停住,等著她說話。
林清樂躇躊了下:「燕戴容胡說,你別相信她,你媽媽不會有事的,就算有事也肯定會通知家裡的呀……」
「嗯,我知道。」
「你別難過……」
「沒有,我沒相信。」
許汀白道,「你回家吧,不用擔心什麼,我也回去了。」
林清樂:「許汀白……」
「你以後別那麼犯傻了。」
「什麼?」
「你為了我去參加競賽,影響你自己成績誰來負責?」
林清樂沒想到他竟然知道了,連忙說:「我不會影響成績的,我都是擠出平常的課餘時間——」
「可我也不希望你為了我那麼累!」
「……我不累啊。」
許汀白梗住。
林清樂道:「真的,我一點都不累。」
初夏了,但樓道里陰暗,還是絲毫沒有暖意。
少年站在樓梯口,聽著眼前女孩信誓旦旦的聲音,心臟發疼。
怎麼會不累呢……
要拖著一個人,怎麼可能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