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林清樂的手機被沒收了，而且她媽還把她鎖在了房間。
林清樂沒法見到許汀白，心裡著急，可是著急下又安慰自己，他現在在醫院，還是有人照顧他的。
一晚過去後，第二天清晨。
篤篤——
門被敲了一下，林雨芬推門進來。
林清樂已經把校服穿戴整齊準備出門了，林雨芬站在門口，把她的手機屏幕對著她：「這是什麼。」
林清樂看到自己的手機連忙要過去拿，但林雨芬往回縮了下：「不許拿走，我問你，這是什麼。」
林清樂上前一步，看向了手機屏幕，屏幕是條簡訊，是溪城第五醫院眼科最好的專家掛號成功的通知。
林清樂眼睛一亮：「預約成功了。」
林雨芬見她掩不住的欣喜，臉色一沉：「眼科？
你給那個小子約醫生？」
「媽，這個東西很重要，你先給我——」
「林清樂！你還想著給他治眼睛？
他家現在什麼情況你不知道嗎？
你拿什麼攬這攤子！」
「我有我的辦法。」
「你有什麼辦法！你還有錢給他去看醫生啊！」
林清樂：「我有。
媽你把手機給我！」
林雨芬：「你有什麼？
你身上的錢都是我給的，你有什麼有！還看醫生！你不許去！」
「這是我自己的錢！我沒有拿家裡一分！」
「你自己的錢？
！你哪來的錢！」
眼看是不回答出來就不罷休了，林清樂急於拿到手機急於告訴許汀白，只好道：「這錢是我競賽得了一等獎的一萬元獎金，媽，我沒有拿家裡的錢。
這筆錢對許汀白來說很重要，你就先讓我帶他看醫生好不好？」
林雨芬怔怔地看著她，難以置信：「你竟然為了一個男孩子去競賽，你知不知道你要高二了，我跟你說了多少遍學習最重要高考最重要，你竟然還……你這是要談戀愛不高考了是吧！」
「我說了我沒有談戀愛！」
「那你為了什麼！」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只是想幫他而已！」
林清樂上前要去拿手機，「媽你還給我——」
「幫他？
我們家都這樣了你還想著幫別人。」
林雨芬大怒，可看著一向乖巧的女兒完全不聽她的話，心裡又十分無奈，「清樂，他自身難保，我們也一樣。
你現在去找他、幫他，給你帶來多少麻煩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林清樂執拗地看著她，「但是我必須去。」
「林清樂！」
「給我——」
林雨芬氣極，趁林清樂沒反應過來，一下子把房門關上，又把她鎖在了裡面。
林清樂愣了下，用力地去敲門：「媽！你幹什麼！你給我開門啊！」
房門敲得很響，一下一下，像砸在人的心臟上。
林雨芬低眸看著這條簡訊，心亂如麻。
她很怕自己女兒的人生偏離預想的軌道，很怕她誤入歧途，也很怕她再被人指指點點……
林雨芬抹了把淚，不知該怎麼辦，但聽著敲門聲，心裡卻只能妥協，她知道這件事不做個了斷她女兒也不會罷休：「我會告訴他。」
敲門聲瞬間停止了。
林雨芬站在門外，道：「我會告訴他預約了醫生，我會讓人幫忙帶他去，你那錢我也先從銀行卡里一分不少地打給他。
但是清樂，你乖乖待房間裡，哪都別想去！」
林清樂：「可是——」
「你想讓他去看醫生你就乖乖聽我的。」
林雨芬沉聲道，「你以為你去了有什麼用，他需要的是醫生，又不是你！」
「媽……」
林雨芬走了，林清樂聽到了門的聲音。
她又掰了兩下門把，關得死死的，壓根開不了。
林清樂泄氣般地鬆了手，可又稍許放下心來。
不管怎麼樣，她得先讓他知道他們約了醫生的時間。
——
林清樂一直在家裡等著。
她知道，她媽這次是真的生氣了，不然以她平時的作風，是決不可能耽誤她去學校上課的。
中午臨近十一點，外頭響起了開門聲，林清樂連忙從床上下來，趴在門上聽。
腳步聲進了，林雨芬開門進來。
林清樂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了她臉上。
林雨芬看著自家女兒，淡淡道：「怎麼，怕我根本沒告訴他，也沒給他錢？」
林清樂：「……」
林雨芬拿出手機，播了個號碼，遞給她：「拿著。」
林清樂看到屏幕上顯示許汀白的號碼，立馬把手機拿了過來。
電話里嘟聲過後，通了。
林雨芬沒在房間門口停留，她有意給了空間。
「餵？」
「林清樂。」
林清樂聽到確實是許汀白的聲音，一顆心總算是回落了，急急道：「你沒事吧？
傷怎麼樣了？」
「沒事，不嚴重。」
林清樂鬆了口氣，「那眼科醫生的事，你知道了嗎。」
「嗯。」
「錢……」
「你媽給我了。」
許汀白道，「但是你媽媽說的對，最近你別來找我，對你不好。」
林清樂垂眸看著鞋尖，低聲道：「我見過警察了，他們說那晚有人看到我出來，我說了去姜婆家。」
這是許汀白告訴她的，以防萬一的辦法。
沒人看見的話那自然就沒事，但萬一有人看見了，就說只是去了姜婆家，他也會跟姜婆說好的。
「我知道。」
林清樂：「那……看醫生的時間你知道吧。」
「第五醫院下周一早上十點，對吧。」
「嗯。」
「有人會帶我去。」
許汀白說，「你乖乖待家裡……別聯繫了。」
「但如果可以治療的話你得告訴我手術時間！錢不夠你也得告訴我。」
林清樂放低了聲音，「說不定你眼睛手術後就能好了，到時候，你就可以看見我了。」
許汀白停頓了下：「嗯。」
林清樂想到那個畫面就控制不住心情愉悅：「那就這麼說定了，可以手術的話我會去等你手術的，等你眼睛好了，要第一個看到我。」
「……」
「許汀白？」
「我在。」
「說好了啊。」
「……好。」
——
之後兩天，正逢周末。
林雨芬原本這個周末要去上班的，可是她卻留在了家裡，林清樂知道她怕自己又不聽話做了什麼事。
現在的她在她媽看來，已經完全打破了之前那個乖巧的外殼。
周一，林清樂總算能從家裡出來，去學校上課了。
「清樂，你身體好點了嗎。」
進教室後，於亭亭問了句。
林清樂上周五被關在家裡沒能來上學，於亭亭和蔣書藝打電話來問，她只能說自己感冒發燒了。
「嗯，好了。」
「那就好。
林清樂往自己的位置走去，不寬的走道上，後排的郁嘉佑也走了過來。
兩人直面對上，林清樂朝他點了下頭，偏了下身體想讓他過。
「聽說你感冒了。」
郁嘉佑停下下來。
林清樂看向他：「嗯，不過已經沒事了。」
郁嘉佑：「雖然天氣熱了，但你還是得注意一下。」
「我知道。」
林清樂朝他笑笑：「謝謝。」
「嗯……」
郁嘉佑繼續往教室門口走了，林清樂收回了視線，看了眼手錶。
還有兩個半小時許汀白就會去見醫生了，到時候，就能知道他的眼睛到底還有沒有得治了。
說實在的，她很緊張，很怕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
所以她也在腦子裡構畫了下，萬一醫生說沒辦法了……那她要跟許汀白說些什麼，才能讓他不會那麼難過。
早上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挨到中午放學鈴聲響起時，林清樂立馬就起身去跟蔣書藝藉手機，她的手機被她媽扣了。
「我今天沒帶，你要打電話嗎？」
蔣書藝道。
林清樂看了眼於亭亭，於亭亭也搖頭：「我媽不讓我帶，說我成績這麼爛。」
「沒事，我回趟家。」
「用我的吧。」
郁嘉佑走過來，給她遞了手機。
林清樂看了他一眼，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謝謝啊，我打完馬上還你。」
「沒事，你隨便用。」
林清樂點點頭，拿著手機走去走廊外。
於亭亭看看林清樂，又看看郁嘉佑：「誒，其實你是喜歡清樂的對不對？」
郁嘉佑一頓，沒說話。
於亭亭：「哦吼……你默認啊。」
郁嘉佑：「我先回位置了。」
「誒……」於亭亭見他不說也不介意，嬉笑著看向蔣書藝，「我就覺得郁嘉佑是真的喜歡清樂，清樂還說不是呢。
書藝，你覺得呢。」
蔣書藝低眸收拾書，聽到這話心裡有些煩悶：「我覺得重要嗎，他喜歡誰就喜歡誰唄……」
林清樂用郁嘉佑的手機播了許汀白的電話，可竟然是關機狀態。
她不死心，又打了好幾個，次次都是關機……
許汀白應該知道她今天肯定會給他打電話的，他不可能不帶手機吧。
難道是，沒電了？
林清樂這麼想著，可心裡卻隱隱有些不安心，她緊張了一個上午，迫切地想知道一個答案。
於是手機一直打不通後，她還了郁嘉佑，自己出門打了個車。
目的地是他家，這個時間點看完醫生，他應該是回了家的。
然而，去了他家後，她卻沒找到人。
林清樂沒有停留，直接就去了他之前被警察送去的那個醫院，到了醫院問了一通後，護士說他昨天已經出院了。
最後的最後，她去了她預約的，也是他今天應該去的，第五醫院眼科。
讓林清樂沒有想到的是，她從護士台那得知，她掛過的那個號過號了。
許汀白今天沒有來。
——
她不明白為什麼他今天會沒有去醫院，他明明答應過她的。
林清樂不知道怎麼再能找到他，最後，她想到了林雨芬。
下午上課時間已經到了，可林清樂卻完全沒有了去上課的心思，她現在唯一想要的，就是一個為什麼。
下午兩點，林清樂站在了林雨芬工作的工廠外。
林雨芬出來看到她的時候，沒有意外，只是皺了眉頭：「你現在該在學校上課你知道嗎。」
林清樂：「你沒給他錢，是不是？」
林雨芬沉默了兩秒：「在你眼裡，你媽就是這麼說話不算話的人？」
「可他今天沒有去醫院！他沒去看眼睛！」
林清樂壓抑到現在，已經完全崩盤了，「他答應我的，可是他沒有去啊。」
「你覺得他答應你的就不會反悔，我答應你的就一定是騙你的，是嗎。」
「媽！」
「錢我那天確實給了！但今天他退到我卡里了，清樂，媽沒有不給他錢，也沒有不讓他去醫院。
我沒那麼喪心病狂！他沒有去只是他自己不去了，明白嗎？」
「不可能！他已經答應我要去治療！他不會騙我的！」
林清樂通紅著眼睛看著林雨芬，「媽，他為什麼把錢退回來，你那天是不是跟他說了別的什麼啊，他是不是不高興了，所以才這樣。」
「我跟他說什麼？
我能跟他說什麼！他這樣讓你每周去找他，發了瘋一樣地去幫他，他拉你去他的泥潭！就這樣，我還給他那些錢，還拜託別人帶他去看病！清樂，媽媽能做到這樣已經夠了！」
林雨芬道，「你做這麼多事根本就不值得，他能給你什麼？
他什麼都不能，他只會拖累你！」
「拉著我去泥潭……拖累我？」
「是，你看看，還導致你讓警察約談！他自己被人說是嫌疑犯就算了，你也差點——」
「他是在幫我。」
林清樂很輕地說道。
「什麼？」
「你也知道是差點，就是因為他，所以我沒有差點。」
林清樂看著林雨芬，說，「媽，你別說他是嫌疑犯了，警察都說他不是了，你幹嘛跟那些八卦的人一樣瞎猜呢……你這樣，跟以前說我們的那些人有什麼區別。」
「林清樂——」
「而且那晚我在他家。」
林雨芬猛得愣住：「你說……什麼？」
「我在他家，他爸摔下去的時候我就在旁邊。
他僅僅不想我被人家瞎說，就為這，硬要把我摘乾淨……所以你能不能不要那麼說他了。」
林清樂眼淚直直地掉在地上，她眨了眨眼睛，緩了好久才茫然道：「媽你知道嗎，小學的時候，爸爸出了那些事，所有人都不理我都討厭我了，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說，因為你那時也天天哭，根本沒空管我……我那時太害怕太自卑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是許汀白，是他還理我，是他幫我趕走了那些欺負我的人。
他天天從他家裡帶小零食給我，他給我複習，陪著我玩……」
林清樂擦了下不停冒出來的眼淚，喃喃道，「他沒有拖累我啊……小時候沒有，現在更沒有，是我非要去找他，是我非要讓他理我，給我開門。
他很好，因為我英語不好，他就陪我聽他根本就看不到的外國電影，教我翻譯，給我改英文作文……我在他家學習，他教了我很多的……媽你知不知道，小時候都是他撐著我過來的，我努力學習，努力生活……好多好多都是因為他……他真的很好，從來不是拖著我的那一個……」
林清樂說到最後聲線都模糊了，她哽咽著，看向林雨芬：「我找不到他了，他去哪裡你知道嗎？
你能不能告訴我啊。」
林雨芬知道小時候那些事對自家女兒造成了影響，但是沒想到的是影響有那麼深。
她看著哭得慘痛的林清樂，心疼地想去給她擦眼淚。
但手還沒碰上，就給她攔住了，「他去哪了，你說啊。」
「我不知道。」
林雨芬沒想到這兩個小孩之間有這麼深的羈絆，她深深地嘆了口氣，說，「清樂，我真的不知道。
我只是聽警察局的楊騰警官說，他國外有個親戚來找他了，應該是他們把他帶走了。」
「他沒有——」
林清樂下意識想說，他沒有親戚！可念及國外，她突然想起她生日那天他有提過的，以前有個對他很好，但後來因為跟他家鬧掰就再也沒有聯繫過的小姨。
林清樂：「他，跟他們走了？」
「清樂，這是最好的結局，你看你還這么小，你怎麼照顧他。
他自己也是未成年，他需要有監護人，現在有人帶他走，去別的城市也好，出國也好，他們肯定會照顧他也會給他治療的，他總比還待在這好吧。」
林清樂：「可是，他為什麼關機，為什麼也不跟我說一聲。」
林雨芬心裡自然記得那天在醫院，那個孩子在她的哀求下答應再也不打擾自家女兒的樣子。
「既然要走了，自然不會再留戀這裡，他明白再跟你牽扯也沒有什麼好處。」
「但是他答應我的啊……他說只要他眼睛好了，第一個要看到我，他答應我的……」
「清樂，乖，你有你的生活，他也有他的。
你們不會是一路人，你要過自己的生活，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