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下午兩點鐘，明視導盲犬訓練基地的一名導盲犬訓導員董曉倪帶著一隻黃金獵犬回到了基地。
「曉倪，陽陽考試怎麼樣啊？」
基地的同事上前問道。
董曉倪：「很好，都通過了，這次能打一百分了。」
「太好了，誒，那小悠呢。」
「小悠在後頭呢，心情不太好。」
董曉倪嘆了口氣，「今兒要上公交車的時候被拒載了，司機師傅說話口氣有些沖，小悠被打擊到了。」
「啊……」
「這不，來了。」
董曉倪往門口指了指。
同事看了過去。
此時，門口走進來一個身穿米色大衣的女人，女人戴著墨鏡，巴掌大的臉幾乎被收攏其中。
她看起來有些擔憂，跟方才董曉倪的表情一樣。
「小悠，沒事啊，別不高興了。」
名叫「小悠」的拉布拉多到了自己熟悉的環境後，在地上坐了下來，女人也停下了腳步，蹲下來摸著它的頭，小聲地安撫著。
「乖，不怕的，他們只是還不懂，以後會知道你可以上公交車……」
董曉倪把原本牽著的狗狗交給了同事，朝前面的一人一狗走去。
「清樂。」
地上蹲著的女人抬眸看了過來，她拿掉了墨鏡，隨意地放在了衣服口袋裡：「公交車後我帶著小悠又走了一段，它情緒是後來上來的，到現在可能是越來越難過了。」
董曉倪：「沒事，交給我吧，我來安撫。」
「嗯。」
林清樂站起身來，她雖然跟小悠已經很熟悉了，但訓練小悠的到底是董曉倪，所以交給她顯然更合適。
「那我去裡面幫幫忙。」
董曉倪也不跟她客氣：「行，你去吧。」
林清樂放開了小悠，往基地內部走去。
她很熟悉這個訓練基地，大二的時候因為要拿社會志願者的學分，她偶然遇見了這裡。
來這實踐了一個月後，她拿到了學分。
原本她是可以跟其他學生一樣就此離開的，但是她卻沒有走。
後來的每個學期，她有空的時候都會來這當志願者，也因此，她在這裡學到了很多關於訓練導盲犬的知識。
畢業後，她參加了工作，因為能力不錯，薪資也十分可觀。
後來除了固定給林雨芬寄回去一些外，她很大部分都捐給了這個基地。
她很喜歡這裡，也很喜歡這些努力著，為盲人帶去希望的狗狗。
董曉倪平時很忙，應該說，基地里所有的訓導員都很忙，所以林清樂之前就經常來幫忙，這段時間辭了職，她更是每天都在這裡。
喂喂狗，收拾收拾他們的窩，偶爾也對一些導盲犬做基礎訓練，這裡都可以算是她第二個工作地了。
晚上六點鐘，董曉倪因為還要記錄今天狗狗們的考試情況，林清樂便先行回了住處。
「回來了。」
於亭亭正在廚房做晚飯，聽到開門的聲音，圍著圍裙出來了。
林清樂：「嗯。」
「曉倪沒跟你一塊回來啊？」
「她說還要加會班。」
「噢……那我給她留飯，我做了三人份呢。」
於亭亭說著又進了廚房。
這個房子面積挺大，有三個房間，原本住的是林清樂和董曉倪，一個月前，她發布了另一個房間的招租公告，於亭亭上門了。
林清樂也沒想到有這麼巧的事，新室友竟然是她高一時的同班同學於亭亭。
他們自分班後漸行漸遠，後來她高三離開了溪城，就沒有怎麼聯繫了。
上了大學後，她換了號碼，跟高一的那些同學完全是失了聯的。
於亭亭的出現讓她意外，同時也很高興，因為於亭亭的性子她領教過，開朗活潑，直來直去，挺好相處。
於亭亭剛搬進來的時候跟她聊起過以前，她說，大學後她跟蔣書藝郁嘉佑也沒怎麼聯繫了，說著說著她還挺傷心的，說曾經關係多要好，最後也被時間磨滅了。
不過林清樂覺得這是常態，感情沒有朝夕相處，很容易就淡了的。
「誒，你什麼時候去找工作啊，聽曉倪說你空窗期三個月了。」
飯桌上，於亭亭問道。
「是啊。」
「嘖嘖，人才就是好，一點都不著急。」
「沒，就是想休息一陣，上一份工作太忙了。」
林清樂道，「最近在基地里跟狗狗們相處也挺好的。」
「是啊，你再待下去，都能跟曉倪一樣去領個導盲犬訓練師的資格證了。」
林清樂想了想：「唔……以我現在的能力，是考得了的。」
「哎喲你可行了吧，這工作一般人可勝任不了，曉倪要不是有個有錢家庭支撐著，她拿那點工資能在這城市生存下來啊。」
於亭亭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導盲犬分發給盲人都是公益性質，不收費的，而訓練一隻導盲犬價格又十分昂貴，政府撥款有限，平日裡靠的還是一些企業和社會人士的捐助。
總得來說，中國目前導盲犬訓練師這個行業還沒有真正得到重視，薪資也並不可觀。
所以，在帝都這個寸土寸金的城市，進入這個行業，靠得完全是愛心和滿腔熱血。
而對林清樂本人來說，目前確實還沒有辦法不管生活不管她媽媽。
「以後我會想想辦法的。」
「啊？
想什麼？」
「想想怎麼做好基地的宣傳，想想怎麼再給基地募集一些資金。」
於亭亭感慨地搖了搖頭：「你們一個兩個的想得都是偉大且有用的事，不像我啊……」
「你？
你怎麼了。」
「我男朋友啦。」
於亭亭撮了撮飯，道，「前段日子他不是因為頂撞上司被辭退了嗎，過渡期沒辦法，他找了家酒吧工作。
我可煩死了，他多大的人了，還在酒吧打雜。」
於亭亭男朋友林清樂見過幾次，脾氣挺犟。
「他的脾氣是該改改。」
「是啊……我也經常這麼說，他每次都說改，可下回還是惹事。」
於亭亭煩躁地放下了筷子，「算了，不管他了，酒吧的工作他要是還做不好！分手算了！」
林清樂搖頭笑了笑，看得出於亭亭是真的喜歡他，哪那麼容易說分就分。
——
一周後，董曉倪要帶著基地里過了考試的那種黃金獵犬陽陽去往它即將服務的主人家。
這是陽陽訓練生活的最後一個月，這一個月里，它需要跟准領養人一起參加訓練，他們只有在這個月配合默契、相處和睦才能成為真正的「夥伴」關係。
陽陽和董曉倪去的那天，是林清樂開車送的。
車子開進了一個高檔小區，董曉倪帶著陽陽上樓，林清樂則帶著一些必備的工具跟隨著。
但讓她沒有想到的是，打開門的時候，看到的竟然是一張眼熟的面孔。
林清樂：「誒，你？」
夏譚眼睛一亮：「是你啊！」
林清樂和夏譚同時認出了對方。
董曉倪：「你們認識？」
林清樂：「其實也不算認識。」
夏譚道：「上次我在路上碰見過她帶著導盲犬，當時聊了兩句，沒想到這麼巧今天又遇上了。」
董曉倪：「這樣……有緣啊。」
夏譚笑了笑，看了林清樂一眼。
董曉倪：「對了，夏泉呢？」
「在裡面呢，你們進來吧。」
今天主要是讓陽陽來適應新主人的居住和生活環境，進門後，林清樂看到了夏譚的那個盲人弟弟。
那個男孩十八歲了，很有禮貌，知道是他們來了，從沙發上站起來打招呼。
董曉倪很快就帶著陽陽過去了，林清樂站在一旁，看著董曉倪給男孩熟悉陽陽，並教他一些基本的口令。
「喝點水吧。」
夏譚走到林清樂邊上，給她遞了杯水。
「謝謝。」
夏譚說了句不用，跟著她一塊，望向了今天明顯很開心的弟弟：「小泉難得這麼高興。」
林清樂：「大部分盲人見到它們都會很高興。」
夏譚點點頭：「所以你也是基地的員工嗎？
我記得上回你說你不是訓導師，那你是……」
「還是志願者，就是很喜歡那裡，所以經常去那裡。」
「啊……那你很有愛心啊。」
林清樂笑了笑：「力所能及而已，我不算什麼，曉倪他們才是真的很有愛心。」
夏譚嗯了聲，側眸間，他看到她眼裡的笑意，停頓了下，又有點挪不開眼了。
嘶……絕！
這個女生笑起來真的好看啊。
——
第一天結束後，林清樂便開車送董曉倪和陽陽回了基地。
夏譚送她們下的樓，送走人後，他電梯返回了家裡。
回到家時，夏譚看到門口站了一個人。
那人襯衫西褲，身姿挺拔，背影都十分養眼。
「汀白？
你今天這麼早回來啊。」
門口的人回身，眉目俊逸，瞳色淺淡，正是許汀白。
「下來看看小泉。」
許汀白回國後和夏譚一起住在這邊，夏譚住的是十六層，他選的是這棟樓的頂層。
「噢，不過你來得不算巧，我剛送走訓導師和導盲犬。」
夏譚開門進去，「進來坐坐。」
夏泉在客廳聽到了許汀白的聲音，招呼了聲：「汀白哥。」
許汀白嗯了聲，在他邊上坐下：「第一天相處，感覺怎麼樣。」
「很好，陽陽很乖。」
「陽陽是那個導盲犬的名字。」
夏譚道，「今天小泉跟它還挺默契的。」
「哥，你知道我們默契啊？」
夏泉揶揄道。
夏譚莫名：「我一直看著你們呢，我怎麼不知道。」
「哦~你一直看著我啊，我還以為你一直跟那個基地的姐姐說話，都沒時間管我呢。」
夏譚：「嘿你——」
許汀白：「什麼姐姐？」
夏泉趕緊打小報告：「就是今天我哥遇上了之前在路上碰到的那個姐姐，上回他回來就跟我說了那姐姐，說那姐姐帶著導盲犬，特別漂亮。
這不，今天又特有緣地遇上了，反正我就老聽到他跟那姐姐找話說。」
夏譚翻了個白眼：「夏小泉，你不胡說八道能死啊。」
「我就說，你還不讓人說了啊。」
許汀白淡淡看了夏譚一眼：「今天你弟的重要日子，你還有空去招惹人？」
「你別聽他亂說話，我哪裡招惹了，人家也很認真在關注陽陽的舉動，哪裡來一直跟我聊天啊。」
夏譚辯解完停頓了下，又說，「不過，長得特別漂亮是真的。」
「……」
夏譚：「誒你別這眼神啊，真的漂亮，不然下次她要是來家裡了，你來看看？」
「我看什麼？」
夏譚：「我不是瞧你不信我說的嗎。」
「不用，你自己欣賞吧。」
許汀白起身，「沒什麼事我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