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許汀白髮現林清樂今天來了夏譚家後有些不對勁，吃飯的時候雖然也有說有笑，但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到了。」
車子停在她家小區門口，許汀白見她看著前面發怔，出聲提醒了一句。
林清樂回過神來：「啊？
好。」
她伸手去開門，許汀白擰眉，拉住了她：「你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嗎？」
林清樂回頭：「我沒有不開心啊……」
許汀白：「看你從他家出來後臉色就怪怪的，怎麼了，跟我說。」
林清樂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情緒就突然掉下來，她想……或許是因為夏泉方才跟自己說的話。
夏泉說的那些話明明都是許汀白曾經的寫照，從前她聽到這些話，只覺得許汀白在鑽牛角尖，也覺得他不夠理解自己，她這麼喜歡他怎麼會覺得他在拖累她呢。
可現在站在第三人的視角，看到有一個少年跟自己說這些，而她卻說不出任何安撫的話甚至心裡也清楚地知道他是對的時，她才知道，原來不夠理解的一直是她自己。
從前她站在自己的世界裡，覺得別人都錯了，覺得自己才是受害者才是最痛苦的。
可現在看著夏泉，就好像直面了以前的許汀白。
最痛苦的，一直他呀……
「如果你的眼睛沒有好，一輩子都看不見了，你不會回來找我的對不對。」
林清樂突然道。
許汀白面色一滯：「怎麼突然說這個。」
「我只想問你，是不是這樣。」
許汀白緩緩鬆開了手，看著她沒說話。
林清樂心口抽疼，她深吸了一口氣，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許汀白：「林清樂——」
她停在車門外。
許汀白突然有些不安心，急急道：「沒有那個如果，我不是回來了嗎。」
林清樂靜默片刻，突然走到了駕駛位外面。
敲了敲門：「你出來。」
許汀白開門下車：「你怎麼了……」
話剛說完，眼前的人突然撲進了他的懷裡。
她撲得狠，許汀白接住人後被撞得往後退了一步，直接被壓在了車門上。
許汀白愣了下，但也沒說什麼，只是伸手把她擁住了。
「今天夏泉跟我說，有個女孩子喜歡他。」
林清樂撲在他的懷裡，聲音悶悶傳出。
許汀白輕聲問：「然後呢。」
「他也喜歡她，可是他不願意告訴她，他說……他看不見，保護不了她，不想耽誤她。」
許汀白眉頭皺了下，突然意識到她在不高興什麼了。
林清樂抬眸：「當時我下意識就站在那個女孩子的角度，想告訴他喜歡就是喜歡，別說什麼耽誤不耽誤的。
可是我發現不對，站在其他角度……這對那個女孩子來說也許是不公平的，最後對兩人而言也許真的是傷害。」
許汀白摸了下她的頭：「這件事是他們的事，他們最後會有自己的選擇，我們干涉不了。」
「我知道，我沒想干涉什麼……我只是想到自己，想到了你。」
林清樂緊緊抱住了他，「許汀白，我以前不該怪你的。」
許汀白輕笑：「發什麼傻。」
「還好。」
「什麼？」
「還好你看見了。」
還好看見了，還好……我們是幸運的。
——
夏泉的眼睛是徹底失明無法復明的存在，他跟許汀白不一樣。
而那個叫楊以斯的女孩也不是她，她不能把自己曾經的想法強加到她身上……
「副經理，財務那邊的人來了。」
林清樂朝來人點點頭，收拾了下心情，拿上電腦去往會議室。
她是真心為夏泉和那個姑娘心疼，可是她也知道，這件事她雖能共情，可也只是個看客……她做不了任何事。
「副經理，這是新系列的GG預算。」
「知道了。」
近段時間是年後復工，一切都顯得有些忙亂。
林清樂最近一段時間都在為AuroraHome新系列的家居忙碌，這個系列主打環保風，國內目前少有這類型的家居，要爆出一條路，GG推廣這方面十分重要。
一周後，是這個項目的策劃案的大會議。
一場一個小時的會議結束後，整個會議室氣壓都有些低，尤其是林清樂在內的所有策劃部的人都一臉沉默，沒敢坑聲。
因為，今天競爭對手突然推出了一系列環保風家居，GG鋪天蓋地，席捲了網絡。
這對他們而言，是極其不利的存在。
「對手那邊的動靜，你們沒一個人知道，是嗎。」
許汀白坐在主位上，聲音淡淡。
但他看著雖然平靜，可下面的幾個經理背後已經冒出了一層冷汗。
「我們其實有進行過調查，知道他們有一些動作，但不知道他們的速度比我們快這麼多……」
許汀白：「這叫調查？
上市時間都搞不清楚你還調查什麼？」
「……」
策劃部經理葛輝道：「許總，那，那我們晚點上也沒什麼。
我們或許用產品說話，我們可以……」
「這能說什麼？」
許汀白突然甩下了手裡的文件，文件在桌上打了個旋，穩穩地停了下來。
許汀白抬眸，目光沉沉：「這個策劃案，我沒看見我們家居想打造的重點，也不知道投放的地方受眾是誰、合不合適？
你說產品說話？
GG都講不清楚，產品跟誰說話？」
「因為這次剛復工，時間有點緊迫……」
「別家公司怎麼就不緊迫了，就你緊迫。」
葛輝喉嚨緊咽，不敢吭聲。
許汀白：「這個策劃案，誰負責。」
葛輝：「我主要……」
「好，會先散了吧，負責人留下，其他人出去。」
其他關聯部門的人魚貫而出，那速度，顯然是生怕突然被叫住。
策劃部內部的人也拿上電腦走了，臨走前，同情地看著留下的負責人。
肯定得被一頓罵了……
許汀白看著窗外，等腳步聲都沒了，這才準備再跟負責人「說道說道」，可他回過身，卻是愣了下。
因為留下的不止策劃部經理葛輝，還有林清樂。
一肚子火突然就被全堵了回去，他眉頭輕擰：「林副經理還留這，有話說？」
林清樂抬眸看了他一眼，「這個項目後期在我手上，我知道我們部這次做的不好，許總，很抱歉。」
「……」許汀白輕咳了聲，轉開了眼神。
葛輝道：「這是我主要負責的，到清樂手上也是後期了，會議在即來不及修改。」
林清樂連忙道：「不是不是，許總，我們把我們自己都不滿意的策劃案放到會議上來，是我們共同的問題。」
還挺會接鍋。
許汀白原本是要訓斥，可當著自己家小女友的面，哪裡還說得出什麼重話。
「算了，現在多說別的也沒什麼用。」
葛輝倏地抬眸。
許汀白掃了他一眼：「那給你們部再三天的時間，好好修改，有問題沒？」
葛輝連連點頭：「沒！沒問題！」
林清樂：「好的許總，我們會努力。」
努力……一臉認真就差舉手發誓了吧。
許汀白看著林清樂正正經經的模樣，方才那些壞心情莫名都好了一大半，無聲地笑了下。
葛輝看到他嘴邊一抹笑意，愣了愣。
許汀白看到旁人直視著自己，眸色微斂：「還有事？」
「啊？」
許汀白冷淡道：「沒事就出去，發什麼愣。」
「噢，噢噢！」
葛輝連忙退了出去，林清樂朝許汀白抱歉地笑笑，也跟著出去了。
「經理，那我就解決線上部分了。」
一同走回部門的路上，林清樂說道。
葛輝點點頭，突然拉住了她：「你剛才有沒有看見許總笑了？」
林清樂：「啊？
他，他不是很生氣嗎，笑什麼啊……」
葛輝：「你沒看見？
那是我看錯了？」
「唔……可能吧。」
葛輝：「但是這次策劃案這麼不被滿意，他竟然也沒說一句重話就讓我們出來了，這……可能嗎？」
林清樂疑惑，許汀白應該甚少說重話吧，反正……她是沒怎麼聽過。
「經理，許總也許沒你說的那麼凶。」
作為曾經因為一個策劃案被訓了整整一個小時的葛輝搖搖手：「不不不，那可能是你運氣好沒遇上。
但是今天我運氣也挺好的，剛才他在會議上還生氣呢，叫我們留下後竟然也沒說什麼。」
林清樂想了想：「那說那麼多也沒用嘛，我們現在主要是要爭分奪秒寫方案才對。」
「也是也是。」
葛輝不多想了，說，「那走吧，線下我負責。」
「好的！」
林清樂回去後便召集了手底下的人工作去了，三天時間有些短，到了下班時間的點後，策劃部依然燈火通明。
Aurora不提倡加班文化，公司平日裡都是準時準點下班，就算偶爾加班，到晚上九點鐘也是頂天了。
但今天策劃部一波人卻是肝到十點。
【還沒下班？
】手機震動，林清樂抽空看了眼，回覆：【快了，我先讓他們回去】
許汀白：【他們？
你自己呢】
林清樂：【我還行，回去狀態就斷了，我再寫一點】
許汀白：【太晚了，明天繼續吧，回家了】
林清樂：【不行，許總，今天在會議上你還說我們要抓緊時間，我覺得你說的對】
許汀白：「……」
林清樂放下了手機後，讓下屬們先回去了。
「副經理，要不我還是留下吧，給你買個夜宵？」
林清樂：「不用了，不早了你們回去吧。
經理那邊也已經走了，放心。」
「喔……」
留下確實也幫不上什麼忙了，幾個下屬收拾了下，一同往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小聲討論：
「今天在會議室，經理和副經理一定被許總狠狠訓了吧。」
「那肯定啊，許總最討厭沒怎麼打磨的案子就提交上去。」
「嘖……那我們副經理也太慘了，這個項目之前也不是她負責。」
「誰讓後來是了呢，哎呀就被訓一通啦，這不又給了期限嘛。」
「你以為訓一通就那麼好消化，我聽別的部門說了，許總說話雖然不是表面上那種難聽，但超會扎心的。」
「是嘛……嚇人。」
人走光了，辦公室安靜了下來。
林清樂支著腦袋，思索手底下的事，聽到有腳步聲靠近，最後停在她身邊的時候，她道：「不是讓走了嗎，我這現在不用你們。」
「不用他們，用不用我？」
林清樂一愣，倏地轉頭看去：「你怎麼在這？」
許汀白靠在工位邊：「等你下班，誰知道你一直不下班。」
「我忙啊……」
知道因為她忙的由頭的許汀白面色微有不自然：「不急著這一時。」
「誰說的，我就急。」
許汀白說不動她，乾脆拉了把椅子，在她邊上坐下。
林清樂一驚：「……你幹嘛坐下。」
許汀白往後一靠：「你們部已經走空了，你怕什麼。」
「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你也知道不早了。」
許汀白傾身，看向了她的電腦，「理到哪了，我看看。」
「app投放……」
「哦。」
許汀白過了一遍，翻開她桌上的文件夾開始看。
「你幹嘛。」
「跟你一起加班。」
辦公室燈熄了一片，唯有她頭上這盞亮著。
林清樂見許汀白真的不走，就沒有再「趕」了，又認真投入到工作中。
而有了身邊這尊大佛在邊上跟她一塊想點子和理思路，她的速度也快了許多。
一個小時後，她點了保存鍵，打算今天就到此為止了。
身邊還有紙張翻頁的悉數聲，林清樂總算空下來後，側眸看了身邊的人一眼。
許汀白正專注地看著手裡的文件，側臉英逸，眉如墨畫，燈光下，工作中冷冽的氣息被柔化，西裝領帶，只餘一種正經又撩人的矛盾氣息。
「看什麼？」
他突然側眸看了過來，眼神淡淡，可在這樣安靜的氛圍中，卻莫名勾引人。
林清樂抿了下唇，脫口而出：「你好看……看得我都不想工作了。」
翻頁的手指驟然停住了，「好看，就光看著？」
林清樂：「……啊？」
許汀白把文件夾往桌上一丟，伸手扶住了她的椅子，椅子是輪子底，他稍一用力，連人帶椅就滑了過來。
他把她的腿抵在了自己兩條腿中間，穩穩固定住了。
「中場休息是嗎。」
他攬過她，低聲問。
林清樂：「……已經寫得挺多了。」
「喔，那就休息一會。」
他傾身，突然低頭咬在她唇上。
林清樂倏地瞪圓了眼睛，推人：「你幹嘛……」
許汀白神色暗了下來，緩緩道：「剛才不是說好看？
不想親嗎。」
林清樂咽了口口水，被蠱惑地不知東南西北：「想……」
啊不是！
「那也不能這親！」
她趕緊補了句。
許汀白笑了下：「沒關係，就當…工作間的小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