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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地獄來電(1)

2024-09-02 17:25:51 作者: 剛雪印
  第15章 地獄來電(1)

  午夜,被手機鈴聲吵醒。韓印迷迷糊糊從枕邊摸索出手機放到耳邊,含糊地「餵」了一聲。

  手機里傳出重重的喘息,聲音緩慢而凝重,忽而完全靜默了,但隨即傳出一陣低沉的嗚咽聲,那是一個女孩在輕聲啜泣……

  韓印瞬間清醒過來,由床上坐起,屏著呼吸,急促地問道:「餵、喂,你是誰?說話啊,你是誰?」

  低吟的啜泣聲依然由話筒中流出,韓印腦海里突然閃現一幅畫面:昏暗的路燈下,街角孤零零的電話亭,女孩手持電話,淚流滿面,瘦弱的身影在冷風中瑟瑟發抖……

  韓印正待追問,話筒里終於傳出女孩沙啞的聲音:「……幫我……幫幫我……幫幫我……」

  「你到底是誰?要我幫你什麼?」韓印大聲喊道,電話那邊已是「嘟嘟」的收線聲。

  夜,重歸肅靜。黑暗的房間,韓印呆坐床頭。詭譎的電話,女孩的哭泣,仿佛只是一場夢。

  但,通信記錄中分明顯示出一個已接電話,是一個手機號碼,韓印猛然醒悟,按下回撥鍵,一個毫無感情色彩的女聲傳出:「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早會。

  通報排查進展,目前還未發現重點嫌疑對象。葉曦吩咐,各組繼續依側寫報告深入細緻進行排查,並再次囑咐要拿捏好兩案的分寸,避免浪費警力。

  散會後,韓印找到葉曦說了昨夜的恐怖電話,葉曦大為吃驚。待韓印繼續道出有關「那雙眼睛」的直覺,葉曦便震驚到無言以對。

  韓印把來電號碼抄給葉曦,讓她找技術科查一下,回頭晚上碰個面,再一起研究研究。

  從古樓分局出來,韓印和康小北開車出發,今天的計劃是走訪尹愛君的同學——骨科醫院的醫生馮文浩,以及財經學院的老師王偉、薛敏夫婦。無奈這兩個單位,一個位於城西,一個位於城東,恐怕大把時間都要浪費在路上了。

  大概10點多,兩人抵達骨科醫院,不巧,馮文浩正有一台手術在做,一直到中午才和他見上面。

  馮文浩是那種標準的「小男人」形象。個子不高,相貌白淨,說話溫柔謙卑,修養極好。剛做完一台大手術,他看起來神情稍顯疲憊,但仍禮貌地將兩人請到自己辦公室。對於兩人的訊問,基本上都有問必答,一副君子坦蕩蕩的模樣。

  ——他至今未婚,目前連女朋友也沒有。提起元旦假期的活動,他說白天都在醫院值班,晚上在家待著。他早年喪父,一直和母親同住,母親可以給他證明。未等韓印開口,馮文浩主動撥通電話,把母親請到自己辦公室來。

  馮文浩母親保養得極好,相貌要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母子倆長得很像,感情看起來也特別融洽。

  可能是擔心兒子,母親給兒子做過證明後,便找個椅子坐下,沒有要走的意思。接下來回答問題,馮文浩顯得有些拘束,給出的應答也是浮皮潦草。據他說:他畢業之後,除了和王偉、劉湘明偶爾有些聯絡外,其餘同學都沒接觸過,女同學的近況就更加不清楚,也實在想不出誰會在日後成為殺人犯。

  韓印和康小北見此便只能告辭。

  快要出醫院大門時,路過洗手間,兩人進去解手。見有保潔工人在清理洗手台,韓印便順口問了聲馮文浩平日在醫院的表現。

  保潔工連夸馮是好人,但猶疑了一下,又操著東北口音道:「他母親那人不怎麼地,特別挑剔,特別強勢,馮醫生在她手下干,老壓抑了!」

  「你怎麼知道他壓抑?」韓印微笑著問。

  保潔工瞅了瞅門口,低聲說:「我經常會看到馮醫生在洗手間裡發呆,感覺他寧願待在這裡,也不願意回辦公室,有一次我還聽到他在洗手間裡抽泣。」

  聽完保潔工的訴說,兩人對視一眼,韓印意味深長地點點頭,康小北也微微附和。

  桃林大學城位於城東近郊,是J市由20世紀末開始重點打造的新城區之一,城區內以高檔社區和科研文化機構為主,集中了本市數所高校,財經學院也於幾年前遷址於此。

  韓印和康小北在財經學院教師辦,首先見到的是下午沒課的薛敏。

  薛敏長得很漂亮,體態略顯豐腴。面對訊問,她也想當然地認為,警方是想從她這裡了解尹愛君當年在校的情況,同時對於詢問她本人和丈夫的情況表示理解。

  「能說說元旦假期這幾天你和你丈夫王偉的具體活動嗎?」康小北問。


  「當然可以!」薛敏幾乎未加思索地說道,「本來和王偉商量1號去我爸媽家探望老人,後來給我媽打電話,我媽說很快就過年了別麻煩了,到時候和我哥我姐一起去吧。我一想可能是因為我父親身體不太好,我媽喜歡清靜,懶得招呼我們,便乾脆和王偉出去逛了一天街。至於2號和3號,沒什麼特別的,我在家收拾收拾衛生,洗洗衣服,王偉是班主任,學校過完元旦很快就要進入到期末考試階段,他那兩天一直在寫期末總結和複習計劃。我們倆基本上沒怎麼出門。」

  「王偉這段時期行為有什麼變化嗎?」韓印問。

  「正常啊,沒什麼變化。」薛敏爽朗地大笑一聲說,「你們不會覺得愛君的案子和年初那個什麼碎屍案都是王偉做的吧?怎麼可能?他連殺雞都不敢,更別說殺人了,就是看都不敢看一眼,他怎麼可能殺人?呵呵呵!」

  等薛敏笑夠了,韓印又問:「冒昧地問一句,你們夫妻感情最近出了什麼問題嗎?」

  「挺好啊!」薛敏揚著聲音脫口說道,但猶豫了一下,又放低聲音看似很實在地說,「其實也不能說有多好,和普通家庭一樣,有時也會鬧彆扭,不過王偉脾氣好,他總是遷就我。一般都是我發發脾氣,他生會兒悶氣,很快就沒事了。」

  薛敏的應答,滴水不漏,看不出可疑,韓印把話題從他們夫妻身上轉到別處,「據說你當年和尹愛君住在同一個宿舍?」

  「是啊!」

  「在她失蹤後以及確認被殺害,你們宿舍的女生有沒有行為比較異常的?又或者近年,你接觸過原來的同學中,有沒有精神狀況比較糟糕的?」

  薛敏想了想,神色憂傷地說出一個名字:「余美芬。」

  「余美芬」,這名字好熟悉。韓印快速在記憶中搜索,噢,對……

  「余美芬,她怎麼了?」康小北插話問道。

  「當年正是美芬偷用電熱爐煮麵,牽連到愛君受處罰的。愛君失蹤那幾天,她很擔心,後來她看到報紙上尋找屍源的啟事,覺得上面說的很像愛君,便報告了老師。」

  「是余美芬最先提起要認屍的?」韓印問。

  「對。挺奇怪的,不知怎的,那天她會買份日報,她以前可從來不看的。」薛敏表情納悶地說。

  「當日尹愛君負氣出去散步,稍後余美芬是不是也跟著出去了?」韓印好像捕捉到什麼,口氣有些急促。

  「對啊。愛君走後不久,她也說憋屈,要出去走走。」

  韓印點點頭,沉默片刻,示意薛敏接著說。

  「認屍後那段時間,美芬心情很不好,她覺得內疚,總是念叨要不是因為她,愛君就不會出去,就不會死之類的話。美芬剛來的時候是個話癆,很愛笑,但從那之後,她的笑容就少了,人也變得沉默了許多。」

  「大學畢業之後你們還有聯繫嗎?」

  「有。美芬老家在偏遠農村,畢業後她不想回去,而且她當時正和馮文浩熱戀,所以便留下來應聘到一家出版公司做編輯。」

  「什麼?她和馮文浩是戀人關係?」康小北提高了聲音問。

  「對啊!他們是一見鍾情,剛到學校沒幾天,那時我們還什麼都不懂,他倆就好上了。一直到畢業感情都很好。我們同學都看好他們。」薛敏突然話鋒一轉,臉上哀色更濃了,「但現實遠不像我們想的那麼簡單。剛畢業那會兒,大家都忙著找工作,彼此聯繫不多。大概是一年後,突然有一天,美芬打電話,說想約我出去坐坐。我們找了一家咖啡廳,她臉色很不好,人也非常憔悴,那次我才知道她和馮文浩的戀情很不順利。倒不是因為文浩,主要是他媽。文浩家庭條件雖好,但他媽對他的呵護和控制,甚至到了變態的地步。文浩第一次把美芬領回家時,他媽直截了當地對美芬說,她不會同意他們的婚姻,說美芬配不上文浩,還說美芬不是她心目中的媳婦之類的話。當時文浩的態度還是比較堅決,他天真地以為也許美芬有了他的骨肉,他媽看在孫子面上會同意他們倆結婚。結果當他媽得知美芬懷孕的消息,簡直是瘋了,到美芬單位大罵美芬是壞女人,不正經,勾引他兒子,用各種手段逼美芬把孩子打掉。美芬在本地沒有親人,又不敢和文浩說,只好找我傾訴,我也做不了什麼,只能盡力安慰她。那次見面一周後,我又接到美芬的電話,跟我說文浩媽突然同意接納她了,她在電話里很興奮,但我卻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果然沒幾天,美芬哭著打電話來,說文浩媽突然示好是為了騙她打掉孩子,孩子一打掉就變臉了,給她一筆錢,讓她不要再糾纏文浩。後來,文浩媽通過國外的親戚,為文浩在一家醫學院辦理了留學手續,並以死相逼文浩遵從她的安排。再後來,文浩無奈出國,美芬得了場大病,還患上憂鬱症,工作也沒法幹了。心灰意冷,她決定回老家,臨走前給我打了個電話道別,自此便再也沒有消息。」


  隨著薛敏的講述,氣氛有些凝重,對於余美芬的遭遇,韓印和康小北也甚為同情。彼此沉默一陣,韓印正待發問,走廊里響起一陣下課鈴聲,緊接著,一個成熟帥氣的男子走進教師辦公室。

  男人身材瘦高,面色溫和,嘴角邊掛著一抹淺淺的微笑。他腋下夾著書本,徑直走到薛敏身旁,攬著她的肩膀,聲音柔和地問:「這二位是?」

  不用問,這肯定就是王偉了。

  「我們是市刑警隊的,我叫韓印,這位是我的同事康小北……」韓印主動介紹自己和康小北。

  「這是我愛人王偉。」薛敏介紹道,說完頗為識體地站起身對王偉說,「你和警察同志聊吧,我出去一下。」

  王偉點點頭,目送愛人走出辦公室。

  隨後,王偉也表現出相當配合的態度,對於自己元旦假日中的活動,以及他們夫妻之間的一些問題,都毫無避諱地給予應答。內容與薛敏說的幾乎一模一樣。

  夫妻倆口供出奇地一致,像是先前排練過,韓印懷疑是劉湘明給他們打過電話了,所以他們有所準備。

  他們在遮掩什麼嗎?還是說的就是事實?假設他們夫妻二人有一個是兇手,那麼另外一個會配合地給出假的證據嗎?按道理應該不會,因為雖然兩人表現得很恩愛,但薛敏在剛剛回答詢問中,總是直呼丈夫的名字,而不是說我老公、我愛人等話,顯然他們之間並沒有看上去那麼親密。

  「這夫妻二人的關係也許沒有我們看上去那麼好。」當汽車駛離財經學院,韓印透過後視鏡,望著身後揮手道別的王偉和薛敏凝神說道。

  「每個人都有秘密,有秘密不一定會殺人。」康小北學著韓印的口氣,一臉深沉。

  「臭小子,學得夠快的。」韓印笑笑,隨即正色道,「派幾個人從外圍好好了解一下這對夫妻。」

  「明白。」康小北咬著牙說,「沒想到馮文浩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咱們現在是再回去摸摸他的底,還是先從外圍調查一下再說?」

  韓印想了想,決定還是再去骨科醫院,找馮文浩當面對質,看看他的表現。

  重返骨科醫院,再次與馮文浩會面,韓印和康小北面色異常嚴肅,馮文浩亦感受到氣氛有變,臉上勉強掛著笑容,一隻手一直摩挲著襯衫袖口的扣子,看似有些局促不安。

  相視沉默片刻,康小北開門見山道:「為什麼要隱瞞你和余美芬的關係?」

  「余美芬?」馮文浩身子驀然一震,笑容僵硬下來,隨即哀傷布滿雙眼。他張張嘴,但沒發出聲音,過了好一會兒,才抖著雙唇說:「我和她之間的事,應該和你們的案子扯不上絲毫關係,所以我覺得沒必要說。」

  「有沒有關係,由我們來判斷,你的責任是要如實回答我們的問題。」康小北語氣稍顯生硬。

  馮文浩長舒一口氣,盯著康小北,視線空洞地說:「好吧,就算我沒說實話,那又能說明什麼?說明我就是你們要找的殺人犯嗎?」

  「說明你曾經說過的話不可信!」康小北針鋒相對,「請再詳細敘述一次,你從1月1日凌晨至1月4日早間的活動情況。」

  馮文浩眼神迷離著,顯然已經被余美芬這三個字攪亂心神,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緩緩說道:「該說的,先前都跟你們說了,至於證明,你們可以問我的母親,如果你們覺得她的話不可信,那就請你們拿出證據。」

  話到最後,馮文浩好像緩過神了,語氣突然強硬起來。

  「你……」康小北瞪著眼睛,一時語塞,只好轉頭望向韓印。

  韓印看似不急於說話,冷眼注視著馮文浩,少頃,他輕揚了一下嘴角,說:「曾經夾在你母親和余美芬之間是不是讓你很痛苦?」

  馮文浩點點頭,喃喃地說:「是,好在都已經過去了。」

  「真的過去了嗎?你這兒不痛嗎?」韓印指指自己的胸口。

  「痛與不痛與你無關,更與你們的案子無關。」馮文浩冷冷地說。

  「告訴我,在你和余美芬的愛情結晶被打掉的那一刻,你是否感到傷心欲絕、痛不欲生?告訴我,在每一個寂寞的夜晚,當余美芬那淚流滿面、心如死灰的面容,浮現在你腦海里,出現在你夢中,你是否會感到悔恨,感到羞愧?」

  淚水,奪眶而出!

  面對韓印的追問,馮文浩終於崩潰,泣不成聲!但韓印並不想就此放過他。

  「你為你的懦弱感到羞愧嗎?失去愛人、失去孩子讓你感到絕望嗎?你母親的強勢讓你感到憤怒嗎?你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母親的錯,對嗎?」

  「不,我從來沒有恨過我的母親,我知道她一個人把我撫養成人經歷過怎樣的艱辛,她把一生中最好的時光都給了我,我又有什麼不能為她捨棄的呢?而且我和美芬之間,也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努力過,但是她拒絕了!」馮文浩顫抖著身子,激動地怒吼著。

  「什麼?你是說後來你和余美芬又見過面?」韓印一臉詫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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