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

2024-09-02 21:29:43 作者: 李暮夕
  尷尬

  第005章尷尬

  上次飯局後,梁初音就覺得蒙佳懿對她另眼相待。

  雖然在公司見面還是公事公辦,有時發朋友圈,大老闆竟然會點讚,尤其是發衣服化妝品時,還會給點意見。

  梁初音簡直受寵若驚,有種千里馬終遇伯樂之感。

  「瞧你興奮的,沒準人家就是隨口一句。

  你也說了,你老闆是個豪爽的人。」

  見她操著手機在客廳樂呵半天了,周昊忍不住道,「笑得跟個小傻子似的。」

  梁初音橫他一眼,翻起身,盤著腿繼續刷屏:「別潑我涼水,我感覺我要飛黃騰達了!要是哪一天能升經理就好了,再也不用看楊寧那女人的臉色了!」

  周昊覺得可樂:「就算升經理,她也是你頂頭上司啊,除非你頂替她成了COO,或者當個總監。」

  梁初音垮下一張臉,手指悻悻戳屏幕,嘟噥:「那還早呢。」

  「逗你的,你還真敢想啊?

  入職才多久,一年有沒有?

  別這麼好高騖遠。」

  周昊過來,拍一下她腦袋。

  「走開走開,一身的油煙味!」

  「你這個小沒良心的,回來腳沒沾地就來看你,給你做飯,還嫌我——」他伸手去撓她痒痒。

  梁初音連忙告饒,蜷到沙發里。

  正鬧著,手機接到了蒙佳懿的簡訊:

  [下午有個項目要談,中午一塊兒吃飯,都是重要的人物,你穿正式點。

  ]

  梁初音連忙爬起來回復,一連三聲「好的」。

  周昊看得都嫉妒了,笑罵:「你對我都沒這麼殷勤。」

  梁初音不理他,直接去了更衣室。

  出來時,周昊已經幫她選好了鞋:「穿這雙吧,配你衣服。」

  「成,謝了。」

  到了樓下,蒙佳懿已經在等她了。

  今天她換了輛車,白色歐陸。

  梁初音曾在汽車雜誌上見過,大幾千萬,心裡咋舌不已:「這車好漂亮。」

  「等你以後賺了錢,自己搞投資,事業起來,你也會買的。」

  蒙佳懿笑著鼓勵。

  「一般人,哪能個個都像您這樣厲害呢。」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小姑娘心眼兒單純,心思都在臉上,恭維話也不俗,討人喜歡。

  蒙佳懿淡淡一笑,發動了車子。

  ……

  地方有點遠,路上開了半個多小時才到。

  下車的時候,梁初音幾乎是跌跌撞撞下來的,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不好意思,我在美國習慣開快車了,改不過來。」

  蒙佳懿遞來一張濕巾。

  得到領導許可,梁初音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這地方建在山頂,是處休閒度假村。

  門童幫忙停了車後,另有相貌不俗的服務員領她們進去。

  穿過大廳,視野反而明亮起來。

  挑空的廊道建在半山坡上,往遠處看,是一大片連綿不絕的草坪。

  盡頭是很大的高爾夫球場,幾個穿運動服的人在那邊打球。

  梁初音匆匆一瞥,好幾張熟面孔。

  她連忙轉開目光,不敢亂看,牢牢跟在蒙佳懿身後。

  「不好意思,路上堵車。」

  蒙佳懿略略攤手,回頭看梁初音,給她介紹,「這是天翊創投的CEO,謝庭,謝總,之前在雲溪小築,你也見過。」

  梁初音心裡一驚。

  天翊創投是業內首屈一指的風投公司。

  她忙上前躬身:「謝總好。」

  蒙佳懿又把其餘人挨個介紹了一遍,等輪到最後那人,稍微頓了一下,「這是南總,信恆集團的。」

  梁初音明顯感覺,她的語氣較之前更加鄭重。


  她連忙跟著喊了句「南總」。

  南靳宇點了下頭:「你好。」

  氣氛稍稍一靜。

  不過也只是片刻的安靜,該說笑的又說笑,像是剛剛往鍋里倒了勺涼水,現在又煮沸。

  蒙佳懿看向謝庭,笑道:「管飯嗎?

  還沒吃呢。」

  謝庭抬手,當空一拍,馬上就有服務員把點心和飲料端上來。

  他看向還在四處張望的梁初音,笑道:「這次管飽,可別再偷吃了。」

  其餘人不約而同笑起來。

  梁初音窘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有些無措地抬起頭。

  這幫人鬧做一團,南靳宇只是靜靜站在一旁,彎腰試球。

  他穿一件白色運動服,背脊寬闊,雙腿修長,握著球桿的手白淨清雋,頗有一種獨釣寒江雪的氣質。

  後來去偏廳吃飯,其餘人都走了,只剩下謝庭、蒙佳懿和另外一個商業精英模樣的男人,不見南靳宇。

  梁初音忍不住抬頭張望,正巧見他從門口進來。

  應該是出了汗,去洗澡了,他換了件修身的西裝。

  室內有點熱,脫下的外套信手搭在臂彎里,裡面是件熨燙整齊的雪白襯衫,襯得他肩膀很寬,精壯又修長。

  配上那張始終冷漠的俊臉,讓人移不開視線。

  圓桌,已經沒有其餘空位了。

  他抻開她身邊的位置徑直坐下來。

  動作緣故,梁初音抬眼就看到了他微微敞開的領口,皮膚白,鎖骨處一顆藍色的小痣很明顯。

  不知怎麼,她心跳快了一拍,跟做了賊似的,連忙埋下頭。

  菜很快上來,謝庭夾魚吃,直點頭:「嗯,這魚不錯,都嘗嘗,嘗嘗啊。」

  「這是甲魚。」

  蒙佳懿提醒。

  謝庭不在意,筷子撥掉一塊大蒜:「甲魚不也是魚?」

  蒙佳懿覺得荒誕,輕笑:「那能一樣?」

  後來又聊起市場和行情的問題,謝庭懶怠道:「漲停一句感謝話都沒有,虧一次就上趕著來找我救命。

  都是這樣的人,沒勁兒。

  投資這事兒,有贏有虧才是常態,心態不行,還做什麼投資?

  趁早回鄉下種地去。」

  蒙佳懿侃他:「謝公子家大業大,自然不在乎那點兒虧損,對別人來說,可都是救命錢。」

  謝庭嗤笑,不應。

  吃完飯後,侍者奉來茶,幾人又圍在一起繼續聊,都是些金融和投資方面的。

  梁初音聽得稀里糊塗,百無聊賴地四處看。

  過了會兒,她有點渴了,伸手去摸茶盞。

  誰知手背上一熱,她一抬頭,南靳宇的手掌正好按在她手上。

  寬厚、有力,可能是室內的空調打的有點高,他的掌心略帶著一點潮熱。

  梁初音這才想起來,剛剛喝完後她杯子放得有點遠,沒多想,伸到了他面前。

  她自己那茶盞,可不好好放在自己左手邊嗎?

  梁初音的臉「騰」的一下燒起來,觸電般縮回手:「……對不起!」

  !

  南靳宇沒答,端起自己的茶杯低頭抿了口。

  梁初音見他神色淡淡,似乎沒有追究的興趣,心裡鬆了口氣。

  謝庭的目光卻在他臉上停駐了片刻,壓著笑。

  ……

  三四點的時候,謝庭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跟他們告辭。

  蒙佳懿也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叮囑梁初音:「我有點事情,先出去一下,晚點來接你。」

  梁初音沒有拒絕的餘地,只好應下。

  幾人都走了,室內忽然安靜下來。

  靠窗的位置是整面的落地窗,原本採光很好,因為有人不喜太烈的光線,特地降了兩層簾幔。

  室內昏暗,靜得落針可聞。

  梁初音有點無所適從,餘光里看到南靳宇靠在藤椅里假寐,小心地掏出了手機,開了一盤遊戲。


  因為切錯了,室內忽然爆出響聲:

  [屠龍寶刀,點擊就送,快來哦——]

  梁初音手裡一抖,差點摔了手機。

  回頭一看,南靳宇果然醒了,一雙黑眼睛定定地望著她,無言以對的表情。

  梁初音:「……」

  氣氛變得更加尷尬。

  如果可以,她想穿越回幾分鐘前——她絕對不玩遊戲了!

  就在她以為他不會搭理她時,南靳宇說:「你平時都玩這種沒有營養的遊戲?」

  梁初音怔然中抬頭。

  他拿過了一旁的文件,已經戴上眼鏡——他似乎有點輕微近視。

  「問你話呢,怎麼不回答?」

  手指慢條斯理翻過一頁。

  他的語氣並不嚴厲,可梁初音還是一陣緊張。

  有種考試作弊被教導主任抓包的感覺。

  梁初音舔了舔唇:「……還好,我平時不怎麼玩。」

  南靳宇放鬆地靠在藤椅里,換了個疊腿姿勢。

  見他老半晌沒有再開口,梁初音大著膽子抬起頭。

  他在批文件,鋼筆在書頁上圈圈畫畫,表情專注。

  襯衣卡在皮帶里,腰身勁瘦,往下是包裹在西褲里的腿。

  坐姿緣故,褲腿微微捲起,露出深藍色的中筒襪。

  其實,他的模樣跟年少時沒有什麼改變,只是,比以前更加成熟內斂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做賊心虛的心理作用,每當他望著她的時候,她總感覺心裡有些發慌。

  免不了胡思亂想。

  比如,他是不是還記恨八年前那件事兒?

  再比如,時過境遷,他對她到底是個什麼態度……越想,腦子就越亂。

  有時候,甚至會產生一些公主病心理。

  以前他對她多好啊?

  果然,哥哥、竹馬這種東西都是留不住的。

  等交了女朋友,你就是路邊的野草了。

  梁初音有點鬱悶,心理落差挺大。

  「在想什麼?」

  他冷不防問。

  她腦子短路,脫口而出:「你在美國是不是交了女朋友了?」

  南靳宇停下動作,略略攏眉,抬頭看了她一眼。

  梁初音覺得,那一刻他肯定是笑了的。

  她心裡無來由的一陣慌亂,不明白他這笑容里的含義。

  他沒回答這個無厘頭的問題,低頭繼續工作。

  梁初音也覺得自己冒昧了,不敢再造次。

  快4點的時候,謝庭和蒙佳懿回來。

  梁初音連忙站起來,跟他們鞠躬、道別:「兩位領導再見。」

  一出口就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這什麼稱呼?

  一瞬間,有種夢回上個世紀的感覺。

  她連忙跟著蒙佳懿離開,幾乎是落荒而逃。

  腿不長,溜得倒是快,很快就看不見背影了。

  謝庭忍了又忍,沒有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這丫頭太逗了,跟小時候一個德行。」

  南靳宇沒答,手裡簽一份文件。

  謝庭低頭,目光落在他始終從容自若的俊臉上,忽的一笑,意有所指:「沒興趣?」

  他頭都沒抬:「毛還沒長齊呢,能有什麼興趣?」

  謝庭笑:「真沒興趣?

  沒興趣飯桌上你朝人家看三次?」

  南靳宇終於抬頭,正兒八經和他對上,眼睛裡沒什麼情緒。

  見他這副倏然認真的模樣,謝庭忙收起面上的玩世不恭,手微微下壓:「甭價,開玩笑,開玩笑的。」

  南靳宇斂眸,不再看他。

  謝庭卻多看了他一眼,目光變得深遠,語重心長道:「你愛聽也好,不愛聽也罷,不過,我還是要說。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太較真的話,日子並不會快樂,太執著於某件事情,反而長久不了。」

  南靳宇抬頭。

  謝庭不躲不閃迎上他的目光,莞爾,篤定道:「現在你知道,為什麼你擁有這麼多卻一點也不快樂嗎?」

  這個人,心思太重了。

  南靳宇只頓了一下,冷笑起身:「話說的倒是頭頭是道。

  我告訴你,總有一天,上天會派一個女人來收拾你。

  謝公子,以後可沒這麼逍遙了。」

  謝庭笑起來,嗤之以鼻:「那就等到那一天再說吧。」

  他轉而道,「楊志遠的事情,後續你打算怎麼處理?」

  南靳宇略一沉吟:「先緩緩,別逼得太狠了。」

  想法不謀而合,謝庭道:「也對。

  他也是長輩,別太過了,要是狗急跳牆,處理起來也有點麻煩。」

  南靳宇笑他:「你也有害怕的?」

  謝庭揚眉,煞有介事道:「那可不。

  要是他跟我爸告狀,過年回去,我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南靳宇失笑。

  「中達倒了,海林也元氣大傷,現在就只剩東陽了。

  我看蒙佳懿的意思,是投鼠忌器了。」

  謝庭又道,笑一笑,「這女人很聰明,真會來事。

  還想跟我來美人計——」

  南靳宇瞥他一眼,提醒:「別玩火自焚。」

  謝庭輕笑,端起杯子在面前轉了下:「知道,我就陪她玩玩。

  我爸喊我回北京,禮拜六,一起?」

  南靳宇:「不回,你自己去吧。」

  謝庭遲疑一下,還是勸:「跟你爸這麼僵,也不是個事兒吧?」

  南靳宇皺了下眉:「我不是在賭氣。

  他有他的想法,我也不會讓步。

  既然如此,何必上趕著回去吵架?」

  謝庭苦笑,也不再勸了。

  這人主意大著呢。

  離開時,兩人一起出門。

  謝庭接到個電話,看一眼,直接按了。

  見南靳宇望過來,他努努嘴:「趙叢。」

  南靳宇輕笑,手垂在身側,眼中多有促狹之意:「這是狗皮膏藥啊,黏上了就撕不下來了?

  你還不如一開始就不搭理他。」

  謝庭苦笑,覺得荒唐,又瞧不慣他這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挑眉:「人家想討好的可是你。」

  「別,我敬謝不敏。」

  兩人相視一笑,無奈搖頭。

  那種家庭出身,從小被人捧慣了,什麼樣的恭維奉承沒見過?

  只覺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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