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人間煙火04
能拿到天翊的投資, 對他們這個小作坊公司來說，實在是意料之外的驚喜。
項目初期計劃敲定後, 譚麗多發了一個季度的獎金, 公司上下喜氣洋洋。
這是個香餑餑，誰都想插一腳，譚麗最終卻選了她和顧曉陽。
「他技術方面過硬, 你心細, 多看著他點。」
私底下，譚麗這麼交代。
領導如此器重, 虞惜受寵若驚, 再三保證一定做好這個項目。
想法很美好, 只是, 事與願違。
她和顧曉陽是同專業, 不過, 顧曉陽的學歷比她高，工作經驗也豐富，平時都是她聽他指派的。
現在譚麗讓她來做監管, 他自然不服氣, 初期就有明里暗裡的各種摩擦了。
虞惜都忍了。
這日把一份測試給他, 他掃了眼就給打了叉叉。
虞惜欲言又止, 憋著氣走了出來。
迎面碰上祝橋, 祝橋偷偷往玻璃門裡望了眼，撇撇嘴：「又變著法子找你茬啊？」
虞惜拍了下報表, 聳聳肩：「說核酸檢測不合格, 要重新改進。」
「改進？
這還能怎麼改進？
不用考慮材料預算的嗎？」
祝橋無語極了, 「要不你就告訴老闆。
他這分明就是沒事找事給你增加工作量呢！等你重做，報上去不還是得打回來, 明擺著是讓你做無用功。」
虞惜也知道找個道理，不過，官大一級壓死人，能怎麼辦？
老闆一般不會過問這種小事，真鬧上去，反而讓人低看一籌，質疑她的無能。
有什麼辦法？
打落牙齒和血吞唄。
不過，她也留了個心眼，嘴裡敷衍著顧曉陽，沒真的腦子抽筋去做新方案。
一個月後，檢測通過，譚麗在會議上指定，讓她拿著報告去天翊匯報。
散會後，虞惜和祝橋抱著資料出來，抬眼就看到陰沉著臉從她們身邊走過去的顧曉陽。
祝橋壓低了聲音冷笑：「也不看看他那個性子，情商低，說話又沖，還沒耐心。
這段日子，還天天上躥下跳在領導面前打你的小報告，真當譚總跟他一樣智障啊？
人家都看在眼裡呢，不過是看在他還有用，看破不說破罷了。
這種重要的匯報工作還讓他去？
不怕給搞砸了呀？」
虞惜也笑出來。
這人搞搞技術性的工作可以，人情往來這方面，還不如她呢。
中午11點，她抵達了天翊樓下。
早有前台等著接待她，帶她乘坐電梯直達37樓。
會議廳很安靜，摩挲玻璃上朦朧印著幾個人影，應該是高層在開會。
前台跟她致歉，說請她稍等。
虞惜知情識趣，忙跟她禮貌笑笑：「你去忙吧，我等著好了。」
前台離開。
走廊里安靜下來。
一道玻璃門，隔絕了裡面的說話聲。
虞惜等得無聊，不時踢一下腿，朝玻璃裡面張望。
可惜，什麼都看不到。
因為要來匯報工作，她今天特地穿了8厘米的高跟鞋，站久了，累得腳跟子酸軟。
她在心裡暗罵謝庭擺譜，回頭瞥一眼玻璃門，心道，磨砂的，應該看不到她幹什麼。
這麼想她就這麼幹了，踢掉鞋子站在了地上。
大理石地面上鋪了高級絨毯，踩在上面很舒服。
又有人24小時打掃，地毯上非常乾淨。
虞惜愜意地踮一點踮腳尖。
熟不知，這是單向玻璃，裡面把外面的一切盡收眼底。
謝庭隔著玻璃靜靜望了她會兒，哂笑，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部門主管也匯報完了，看向他。
他不動聲色收回視線，敲了下手裡的筆記本，起身道：「今天就這樣吧，散會。」
其餘人連忙起來相送。
謝庭端著自己的杯子走出去。
……
還以為他們這個看似重要的會議要開好久呢，虞惜正靠著牆壁數綿羊，冷不防面前的玻璃門發出「叮」一聲，移門自動推開，裡面人信步出來。
虞惜抬頭，傻傻地望著他。
謝庭的目光自上而下把她掃了個遍，抬手摁了下領帶。
虞惜不敢動。
不知為何，總感覺他的目光裡帶著一種審度。
後面人不知道他為什麼停下來，也跟著停下，小心抬頭看他。
顧瑾慣會察言觀色，跟其餘人交代了兩句，這幫人才會意離開。
只是，臨走前還多看了虞惜幾眼。
目光，或多或少帶著某種曖昧的打量。
虞惜鋒芒在刺，麵皮火辣辣的。
她忙站直了，穿進鞋子裡去。
奈何，越急越是穿不好，蹬了一下還把一隻鞋子給踢飛了。
那鞋子在地上滾了兩圈，堪堪停在謝庭面前。
謝庭彎腰，把那鞋子拾起，遞給她：「小心著點兒。」
虞惜劈手奪過來，臉上更是一陣熱意。
心裡卻是暗惱這人總是這樣取笑自己。
她挺起胸膛，抱了抱懷裡文件，公事公辦地說：「謝總，我是來匯報工作的。」
「現在？」
他眼底浮出一絲笑意。
虞惜一怔，不明白他為什麼笑，貧瘠的腦袋有片刻的空白。
謝庭真沒見過這麼遲鈍的人，抬起腕錶，手點在上面：「不吃飯了？」
虞惜一看，已經12點了。
她臉上又是一紅，是羞窘的。
在這個人面前，她好像總是很遲鈍，雖然她平時也不是多麼聰明一個人，謹小慎微藏著掖著，也不至於叫人這麼直白地瞧出來。
可這人，偏偏如此，三言兩語就給戳穿了，把她那點兒短處直接揭破。
虞惜既恨自己的無能，又討厭他這樣的不留餘地。
說她自尊心強也好，作也罷。
不過，心裡再不滿，面上她是怎麼都不敢跟投資爸爸叫板的，低眉順目地跟著他來到了頂樓的餐廳。
不得不說，大公司就是大公司，這食堂都布置得這麼別致。
環境清幽，整潔乾淨，地面上看不到任何污漬和垃圾，牆角還擺著幾盆綠植，讓人耳目一新。
虞惜不由多看了兩眼。
「喜歡這兒？」
謝庭打完飯回來，看她出神的模樣，不由笑道。
虞惜忙收回視線，面上裝得雲淡風輕：「環境是不錯。」
見她極力想要掩飾土包子的裝逼模樣，謝庭實在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這人笑起來時非常爽朗而自然，但是，不管笑得怎麼大聲，始終有種從容自若的優雅，能讓人感受到他發自內心的自信和魅力，像是天生天生的貴族。
不像那些極力想要躋身上流社會的人，一言一行都恪守著所謂的書面化規範，實則虛假而做作。
虞惜在他漆黑的眼睛裡看到了不知所措的自己。
——她是真的不知道，她又幹了什麼蠢事惹他發笑了。
她掐了掐掌心，真的討厭這種感覺。
她一點也不想成為別人逗趣的樂子。
可惜，她那遲鈍的腦子，總是不自覺在犯蠢。
真希望可以馬上結束這次合作，她就不用再看到這個人。
「坐啊。」
謝庭好似沒看到她眼中的牴觸，從消毒櫃裡抽了筷子給她。
虞惜接過來，說了句謝謝，低頭吃起來。
飯菜是謝庭幫她打的，三菜一湯，兩葷一素，菜色也非常不錯，看著就乾淨又營養，色香味俱全。
想不到員工餐廳都這麼豐盛。
虞惜想起他們公司的伙食就感慨，胃口也來了，認真扒飯。
她吃相還可以，不掉一粒米飯，就是吃得凶。
家境不好，小時候一堆人排隊上桌。
這是從小就養成的習慣，吃飯每次都跟趕集似的，爭分奪秒。
「慢點。」
謝庭把手邊的湯推到她面前，「別嗆著了。」
虞惜端起來，「咕咚」一聲往下灌，含糊道：「謝謝。」
謝庭輕笑，不置可否，低頭繼續吃。
他吃相文雅，慢條斯理，不像她這樣狼吞虎咽。
虞惜吃完了，朝他看一眼。
兩相對比，對比明顯——她羞愧地垂下頭，不自覺收斂了幾分。
快12點的時候，蒙佳懿來找謝庭。
上樓時，她給他發了信息確認：「在吃飯？」
樓下碰到顧瑾，她提前問了句。
謝庭收到，只瞥一眼，回了個「嗯」。
虞惜抬頭，見他明顯繃起來的面孔，表情微怔，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
「跟你沒關係。」
他好似能猜到她心裡所想，起身道，「我還有點事情，你繼續吃吧，匯報回來再說。」
「……好。」
虞惜忙道。
謝庭走到門口，還沒出去就碰上了蒙佳懿。
她今天穿了件掐腰玫瑰裙，外套淺米色大衣，頭髮挽成法國髻，一路走來裊裊婷婷。
虞惜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覺得這女人漂亮得很，美艷又風情。
她對著玻璃比照了一下自己——黑長直，清瘦、膚白，雖然也是秀麗佳人，一對比就落了下乘。
真是相形見絀。
人家是國色天香的牡丹花，她呢，一朵乏陳可善的小茉莉，還是花骨朵那種。
她有點鬱悶，又扒了兩口飯。
那邊兩人已經依偎在一起了。
蒙佳懿整個人都靠在他身上，雙手勾著他脖子，好似柔弱無骨。
簡直當她不存在。
虞惜楞了一下，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白日宣淫！啊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