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她願意被老太太教訓,是因為她敬重老太太。
可現在,老太太在她眼中禽獸不如,根本不配得到尊重。
此情此景,讓齊嬤嬤氣得差點咬碎銀牙,她只好進去稟報。
懲罰不了陸凝婉,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百壽堂的門就開了。
陸凝婉抱著顧萱萱走進去。
老太太坐在上首,通身氣質威嚴,她的臉上掛著笑,可笑卻不達眼底。
不等老太太發話,陸凝婉直接坐到一邊的椅子上,笑問:「娘,您找我何事?」
老太太的老臉抽搐了下,她覺得陸凝婉的舉動很刺眼,但也不好計較。
「凝婉,侯府被你料理得井井有條,聽說你這兩日在發月錢?」
陸凝婉頷首:「沒錯。」
「娘有事得拜託你,就是我的遠房侄女,她住在府上我也不好苛待了她。她的屋子空空蕩蕩,手裡也沒幾個錢,唉……」老太太的話戛然而止,似乎很為難。
【壞祖母!你可憐趙可兒,就把自己的錢給趙可兒啊,問我娘親要錢,老不要臉!】
顧萱萱的小鼻子氣得一縮一縮的。
話說到了這裡,陸凝婉自然得接招:「府里開銷都在帳上,突然多了支出,恐怕運轉不開了。」
「凝婉,你肯定有辦法,以前侯府有難關你都有辦法度過,這次娘也能相信你對嗎?」老太太笑眯眯地說。
言下之意就是,用你的嫁妝。
陸凝婉在心底暗笑,真有意思,婆婆居然讓兒媳婦拿錢出來給兒子養外室。
真當她是傻子?
她的眼中閃過狡黠,「娘,府邸下人這麼多,澆花種樹、灑掃大門、採買置辦,哪一樣不需要月錢?恐怕真的補貼不了表妹。」
老太太聽得直冒火,「當年我當家的時候,哪有專門澆花種樹、灑掃大門的僕從?這些事讓門房做就是。凝婉啊,你的手太鬆了。」
「娘的意思難道是……剋扣掉他們的工錢?」陸凝婉小心翼翼地問。
「娘就知道凝婉有主意。」老太太臉上的笑淡了幾分。
以前陸凝婉分明最喜歡顯擺她的嫁妝,這一次她居然不給,真是摳搜!
不過也不好發作,只能徐徐圖之,總之先把趙可兒這個妖精安撫下來才是要緊事。
陸凝婉讓海棠把下人名冊拿來,她遞給老太太,「兒媳聽娘的。」
老太太已經十幾年沒管家了,早就記不得誰是誰,她拿著毛筆刻意圈了好幾個澆花種樹、灑掃大門的僕從的名字。
「兒媳謹遵娘的意思,這就按照娘說的去辦。」陸凝婉恭敬地說。
老太太的心舒坦了,看來陸凝婉還是天生軟骨頭,一點沒變。
下次再提嫁妝的事吧。
「快去吧。」
「是。」
沒有人注意到陸凝婉臉上閃過的陰鷙。
老太太想霸占她的嫁妝?趙可兒妄圖享受侯府夫人的生活?
好,希望她們承受得起。
不一會兒,幾個家丁從庫房抬了金絲楠木的紗櫥、梳妝檯搬進了趙可兒的寢房,還將紅酸枝木床、桌椅換成了梨木的。
趙可兒抱著顧錦魚笑得合不攏嘴,「這些家具真漂亮,多謝老太太照拂。」
齊嬤嬤冷哼了聲,「表姑奶奶要謝還是謝夫人吧。」
她像是被踩中尾巴的貓,委屈哽了哽,「是。」
人走後,趙可兒寶貝地撫摸著房中的新家具,嘴巴絮絮不止:「錦魚,咱們的好日子來了。陸凝婉有的,咱們也有了!」
趙可兒覺得自己仁慈至極,她只是想跟陸凝婉擁有一樣的東西罷了,有錯嗎?
誰讓侯爺不愛她呢?誰讓她搶走了侯爺呢?
不被愛的人,才是外人。
擁有這些家具只是第一步,離她真正想要的東西還遠得很。
……
陸凝婉拿著下人名冊去找了管事房。
她將老太太擬定的削減工錢的人選告訴了管家,讓管家代為傳達。
「沒辦法,表妹的吃穿用度要跟小姑子持平,老太太也只能這麼做了。」
管家的臉都綠了。
可陸凝婉裝作沒看見,步履生風地回到清林軒躲清淨。
若是以前,為了打理好家業,她會拿出嫁妝補貼漏洞。
可現在,她一個子都不會給顧家掏!
……
「海棠,若有人來找,就說我身子不爽利。」陸凝婉正色交代。
【咦?娘親生病了嗎?】
【娘親不是好好的嗎?】
陸凝婉笑著在顧萱萱臉蛋上親了一口。
這一下午,許多年老的僕從跪在清林軒外面求見,他們哭得撕心裂肺。
可陸凝婉裝作沒聽見。
海棠透過門縫瞅著這些年老的僕從,連連嘆氣。「誰都有老的時候,著實可憐啊。」
這些老僕從見在陸凝婉面前賣慘沒用,當即把矛頭轉移了方向。
……
夕陽西下,晚霞染紅了半邊天。
趙可兒今日心情甚好,她按照顧錦魚的指點畫了一個稚嫩的桃花妝,穿著新做的桃色衣裙,站在花園的小徑中。
這裡是顧江流每日回寢房的必經之路。
她擺弄著腰肢,單手扶著柳干,做出弱柳扶風的姿勢。
侯爺都好幾日沒陪她同眠了,她想得緊。
就在這時,假山後跳出幾個老僕從,他們端著一盆惡臭深褐色的水嘩啦潑到趙可兒身上。
「嘔……」趙可兒被固液混合的物什澆了一身騷臭,她止不住乾嘔。
「你個騷狐狸精,丈夫死了還穿得花枝招展,想勾引誰啊?」
「救命啊!」趙可兒一邊跑一邊呼救。
她不知道她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光天化日下一群卑賤的下人敢這麼欺辱她。
趙可兒才跑到東邊,幾個老僕人就從東邊的假山後閃出來,迎面朝她潑泔水。
「讓你剋扣我們工錢!你個客人,還敢上侯府打秋風,老子弄死你!」
「見男人就撲的浪蕩貨!我看見她動不動就去顧麒麟的房裡拉拉扯扯!哥兒才五歲啊!」
「我還見她看著侯爺笑,死了男人還沒一年就發浪!」
趙可兒一身惡臭,面目全非,渾身上下都是濕濕黏黏的東西。
好巧不巧,顧江流回來了。
他驚詫地看著面前的「糞人」,眯著眼,露出疑惑的表情。
這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