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四字如同一盆冷水淋頭潑下，顧江流恢復了點理智，「何意？」
「他們都是當年平城之戰的戰士、烈士遺孀，他們跟她們的兒子、夫君為了掩護老侯爺撤退都死了！他們是顧家的救命恩人！老侯爺看他們孤苦無依，這才在府里設了輕鬆活計供他們謀生。」
「孤寡老人無依無靠，被削減工錢已經夠慘了，可侯爺還要要了他們的命。侯爺殺吧，只要明日的流言蜚語你能承受得住。」
一番慷慨陳詞下來，被押著下跪的奴僕泣不成聲，汪平老淚縱橫。
就連行刑的家丁都紅了眼眶。
他們打心底更加敬重夫人了。
顧江流一愣，他顯然早就把這茬事忘到九霄雲外了，等他想起來，當即打消了殺掉汪平的念頭。
可他又覺得被女人教訓，失了面子。
他旋即惱羞成怒，「你怎麼不早說？此事都是因你而起，你明明都知道，為何不提醒娘？婉婉，我對你很失望，你回清林軒禁足！」
此話一出，陸凝婉竟笑了。
她真是豬油蒙了心，居然愛過這麼孬這麼沒擔當的男人。
這是她一輩子的污點！
「我也是才知道的，夫君何不問問自己，問問娘？」陸凝婉不想裝了，她對他諷刺一笑，轉身就走。
顧江流被噎了一下。
他想要怪陸凝婉，想要恨她，可心裡卻跟明鏡一樣，怪不起來。
這件事跟陸凝婉無關，她甚至是最無辜最冤枉的。
錯就錯在娘，娘為什麼要苛待這些恩人？可兒也是的，為何不能低調點？
顧江流擺擺手，示意家丁放了這些僕人，並且將他們的月錢恢復如初。
至於趙可兒，先不管了。
……
【娘親，別難過。你相信萱萱，爹爹會遭報應的！】
顧萱萱雙手捏成小拳頭，閉上眼，五官都在使勁發力。
她在調動靈力。
陸凝婉有些擔憂，「萱萱，你這是要出恭嗎？」
顧萱萱一秒破功，小臉通紅。
【才不是啦，萱萱是在發功！】
下一秒，庭院傳來撲通一聲，隨後就是顧江流的痛呼聲。
「啊……」
「侯爺……侯爺摔倒了，嘴邊流了好多血。」
【嘿嘿嘿，摔不死你！】
【爹爹門牙掉嘍，以後說話漏風，他要變漏嘴了。】
陸凝婉瞪大了眼睛，她難以置信望著懷裡的顧萱萱。
方才萱萱說顧江流會有報應，於是報應真的來了。
如若真是萱萱的手筆，那麼她的神通也太大了。
思及此，陸凝婉抱緊了顧萱萱。
希望萱萱的神通不會被壞人發現。
……
顧江流看過大夫後，恰巧路過趙可兒的寢屋。
大門瞬間被打開。
「侯爺……」趙可兒的嬌媚的聲音拐了十八個彎。
「你好生歇息。」顧江流下意識地捂住鼻子。
趙可兒的臉蛋漲得通紅。
……
陸凝婉才被禁足，第二日就被皇后召見，讓她抱著顧萱萱進宮。
顧江流只好腆著臉，敲開寢房門，好聲好氣的說：「婉婉，皇后娘娘召你進宮呢，快準備吧。」
「侯爺忘了？我在禁足，不便入宮。」陸凝婉板著臉，甩臉色給他。
而顧萱萱努力地歪著腦袋，好奇地看向顧江流。
【呀……爹爹左邊的門牙沒了，說話噴噴泉，他像只掉牙的老山羊，好醜！】
陸凝婉聞言，側目一瞥，整個人都愣住了。
顧江流也稱得上玉樹臨風，麵皮骨相都姣好，她正是被他這副君子皮囊迷惑，才當了十六年的傻子。
可現在再看他，他早就沒了當初的少年氣，滿眼算計，眼角都是褶子，早就年老色衰了。
陸凝婉滿腦子都是顧萱萱說的老山羊，再結合顧江流下巴上蓄的山羊鬍，她越看越像。
顧江流真是像極了掉牙的老山羊！
她的眼底溢出了淡淡厭惡。
「婉婉，昨日我也是氣昏了頭。可娘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你多擔待些。」顧江流義正言辭地說。
【爹爹又在孝心外包啦！】
【這是我娘，又不是你娘，憑什麼多擔待些？】
陸凝婉雙眼閃過精光，她覺得萱萱說得極好。
自己的親娘，自己不孝敬，憑什麼讓她代勞？
她都沒好好孝敬過自己的娘就匆匆嫁進侯府了。
「婉婉……」
顧江流喚著陸凝婉的閨名，她感覺像吞了只蒼蠅。
陸凝婉實在忍不住了，「我去就是。」
「那就好！可不能讓皇后娘娘等急了。」顧江流把姿態放得極低，咧嘴一笑。
他的門牙掉了一顆，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陸凝婉換了身華貴的錦繡外袍，抱著顧萱萱就走了。
顧江流對著她的背影冷嘁了聲。
不就是跟萬聖公主有交情嗎？擺什麼譜？
很快，你們陸家就全完了！
……
皇宮。
翊坤宮。
陸凝婉原以為是萬聖公主借著皇后的名義召見她。
直到她在宮殿中看見了雍容華貴，儀態萬千的皇后娘娘，以及旁邊的李太師。
陸凝婉這才如夢初醒。
上次李太師在太師府說要讓萱萱給病秧子三皇子沖喜，沒想到是認真的。
她不願萱萱沾染三皇子，若是他把病氣過給萱萱了怎麼辦？她也自私，她也是母親。
「顧夫人，還記得老夫上次說的事嗎？你放心，不論三皇子祛病與否，皇后都重重有賞。」李太師和藹地說。
皇后端莊道：「顧夫人不必擔憂，若是此事不成，本宮也不會怪罪。」
陸凝婉的唇抿著，她在心裡打著腹稿，想著如何拒絕才能全身而退。
她正欲張嘴，顧萱萱就悠悠睜開了眼。
【李爺爺，上次你幫了二哥，所以我也幫幫你吧！】
【病秧子三皇子呢？快讓我看看！】
看到女兒這麼主動，陸凝婉只好把嘴邊的話給咽進喉嚨。「是。」
李太師沖皇后娘娘擠擠眼，「讓三皇子出來吧。」
就在這時，掌事嬤嬤將一個清瘦的五歲上下的男孩牽了出來。
男孩穿著一席水月色錦繡衣袍，襯得面色愈發慘白。
他長著一對漂亮的桃花眼，秀氣得讓人挪不開眼，可惜他一直低著頭，怯生生地不敢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