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吧。」段曉晨的語氣卻是不咸不淡。
許清雅想到首映式當天，被人用手機拍攝，發布到網上的視頻，不由得抿嘴一笑。
當時「武林」的放映剛剛結束，掌聲還未完全停歇，有一半的觀眾已經被引出了影廳，留下來的都是業內人士、媒體記者等。
杜采歌躊躇滿志，笑容滿面，精神抖擻地準備接受採訪。
然後現場有媒體記者就不懷好意地問他，關於余晴直播時的幾個問題，其中就涉及到了許清雅懷孕。
杜采歌傻在當場。
而段曉晨就立刻翻臉了，歇斯底里地對著杜采歌一頓小粉拳猛捶，還哭著在他臉上撓了幾把。
剛剛看到這段視頻的時候，許清雅還是挺難受的，因為是她的選擇，給另一個女人帶來了如此的痛苦。
不過現在已經消化這個新聞，她開始覺得挺有趣——誰能想到，人前端莊，溫柔甜美的段天后，發起飆來像頭母老虎呢。
有兩個女服務人員看到許清雅身懷六甲、行動不便，立刻過來攙扶她。
幫助她換好鞋，領她去換了寬鬆的浴袍。
這裡是魔都著名的高檔女性會所，主要向富裕階層的女士提供SPA、美容、美甲美發、洗浴等服務項目。
這裡隨便一個美甲套餐的價格都是998起，真不是一般人消費得起的。
顏穎臻和許清雅都有孕在身，不敢做按摩、SPA、熏蒸等項目。
只能泡個熱水澡，還不能泡久了。
段曉晨自然不會離群，和她們一起泡澡。
泡澡的過程中，段曉晨稍顯沉默，許清雅和顏穎臻卻是有說有笑。
交流著懷孕的辛苦，交換食譜，憧憬著以後對小孩的培養教育，聊些藝術，文學，最近上映的電影，未來對華納影業的一些安排等。
因為有服務人員在場，她們不可能談些機密話題。
不過僅僅是泛泛而談，也已經讓旁邊的服務生兩眼放光，打算找渠道去買些華納影業的股票了。
其實服務員也很好奇，她們三個按理說應該水火不容的女人會湊到一起聊天美容。
只能感嘆海明威的魅力太大，時間管理技術太好！
泡澡的時間不長，很快她們就出來，來到一間休息室，繼續聊天。
有按摩師給段曉晨進行了按摩放鬆，半個小時後，段曉晨便說：「夠了，你先出去吧。」
很快房間裡只剩下她們三人。
「對了，我給你帶了點東西。」顏穎臻對許清雅說。
她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很快有服務人員微笑著提著一個脹鼓鼓的手提袋進來，一聲不吭地放下。
等了片刻，見顏穎臻沒有別的吩咐，又悄無聲息地退出去。
許清雅打開手提袋，見是一堆略顯陳舊的小嬰兒衣服，立刻又驚又喜地笑道：「哇，這是採薇以前的衣服麼？謝謝顏姐姐！」
「不客氣，我還留了點，」顏穎臻微笑道，「你不嫌舊才好，畢竟這衣服都收了有快十年了。不過我每年都會讓人清洗，所以絕對是沒有霉味的。」
「怎麼會嫌棄呢，我媽說，給小孩子穿的衣服，就要穿舊的。能穿採薇姐姐的衣服，小豆豆也會很高興的。」
段曉晨的目光變得很微妙，看著她隆起的肚子，「你準備給她小名叫小豆豆啊？」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把話題涉及到許清雅肚子裡的孩子。
許清雅含笑點頭，臉上閃耀著母性的光彩，「好聽麼？」
「總感覺像是小男孩的名字，你肚子裡這個是女寶寶吧。」段曉晨說。
許清雅笑道：「小baby是沒有性別之分的！在英語裡，都用it來稱呼，不會說he或者she。所以我覺得都可以啊！」
「隨你，你自己的孩子，你想叫什麼都行。」段曉晨撇撇嘴，掩飾著自己的羨慕。
許清雅冰雪聰明，很快就理解了段曉晨的感受，安慰道：「段姐姐，懷孕這事呢，看緣分的。你現在是緣分沒到，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到了，給你一個健康聰明的寶寶呢。別著急！」
段曉晨嘴硬說：「我才沒急。」
如果這時候，有人把這些畫面、對話錄製下來，傳到網上，估計全國人民都會大吃一驚吧。
畢竟，在大部分人的想像中，這三個人見面就算沒有大打出手，至少也是水火不容。
哪會像現在這樣有說有笑。
雖然說笑容有點假，氣氛也不是很融洽，但至少話語間也沒有太多火藥味，並沒有那種針鋒相對的情形出現。
當然她們三人也並不是相互欣賞、喜歡。
畢竟她們都是獨立自強的女性，不是舊時代那種人身依附關係下的女性，逼不得已與別的女人分享丈夫，雖然互相憎恨也只能把憎恨藏在心裡。
她們雖然事實上也在分享著同一個男人，但這並不是逼不得已，而是出於她們自己的選擇。
出於愛。
她們每一個，都隨時可以選擇抽身而退。
只是在徹底失去，和與人分享之間，她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分享。
「我才不想自己傻乎乎地離開，把他拱手讓給她們呢！」到底有沒有這樣的念頭，就不得而知了。
她們當然不喜歡對方，甚至可以說，她們彼此之間肯定是有敵視的。
也都有各自的個性，各自的驕傲。
只是，因為愛，因為不願失去那個人，因為都清楚不可能去獨占那個花心大蘿蔔。
又不願意因為胡攪蠻纏而出局，所以三個人都保持了一定程度的克制。
不願退出，又不能獨占，只能與這幾個彼此敵視的人分享，那就只能儘量不和她們見面。
實在非見面不可的話——儘管互相看不順眼，也都收斂脾氣，勉強和平共處。
至少別鬧出笑話來。
不咸不淡地聊了一陣，顏穎臻提議：「好無聊，我再叫個閨蜜來，一起打麻將吧！」
「我現在不想打麻將。」段曉晨說。
許清雅沒有反對，反而笑眯眯地提議：「可以啊，叫余晴姐來嘛。」
顏穎臻和段曉晨瞪她。
顏穎臻冷冷地說：「我和余晴不熟。」
段曉晨則質問：「你還想多一個？」
許清雅狡黠地笑了笑，「我只是開個玩笑。」
「那玩鬥地主？」顏穎臻改口問。
許清雅懶洋洋地說：「肚子好重，好吃力，只想睡覺，不想費腦子。」
顏穎臻嫌棄地說：「我也懷著呢，你那麼年輕，懷孕很輕鬆的！我懷採薇的時候，9個月了還每天在網上聽課、自己做飯。」
許清雅笑道：「我可沒顏姐你那麼優秀，我就是個小懶鬼。」
顏穎臻認真臉：「能把崑曲練到你那個程度，不是光有天賦就行的，你吃過的苦不比任何人少。」
許清雅吐了吐舌頭：「姐啊，我是在開玩笑你聽不出來麼？」
「聽出來了，但我就是忍不住想繃起臉教訓你幾句。」顏穎臻瞥了她一眼。
段曉晨在心裡叫好。
而許清雅也不生氣，笑嘻嘻地說：「姐姐教訓妹妹是應該的。」
「少來，我和你可不是什麼好姐妹，」顏穎臻停頓了片刻，才說，「只不過，我們的女兒是姐妹，這就是我們的關係。所以，別指望我喜歡你，給你好臉色看。但是為了不讓這對小姐妹有嫌隙，我也不會刻意針對你什麼。」
見顏穎臻說得直白、嚴肅，許清雅直起腰，認真點頭：「我明白，但是我叫你一句顏姐姐也是應該的，這是禮貌。」
「隨你。」顏穎臻發現自己剛剛的情緒有點抬頭，便閉上嘴，不想開口說話了。
畢竟她不是來吵架的。
要控制情緒。
段曉晨接過話頭：「小許，生下孩子後，你有什麼打算？」
其實這是她今天響應顏穎臻組織的聚會，最想問的問題。
「我啊？」許清雅雖然即將為人母，笑容還是很有少女味，非常清新、帶點小調皮，可以說是巧笑倩兮，美眸里秋波流轉。
她眼珠子轉了轉，「拍很多電影，唱很多的歌，也唱很多場戲。」
段曉晨隱隱有些失落地點點頭。
「不過嘛，」許清雅話鋒一轉，「畢竟我還年輕，還需要學習。我想到處走走，去學習一些有趣的東西。」
段曉晨精神一振，「學什麼？」
許清雅笑著看了她一眼，「段姐姐，你感興趣的不是我學習『什麼』，而是我『去哪』學習吧。」
段曉晨嘴角扯了扯，沒有否認。
許清雅正色說，「有三個想去的地方，威塞克斯，還有高盧，我打算去這兩個地方學習他們的戲劇表演。也還想去橄欖國學習歌劇。這些都不需要精研，只是稍稍學習了解，觸類旁通。」
「恩，其實也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畢竟，小孩子不能長期離開媽媽，而我又不希望孩子在一個講外語的環境下長大，我想讓她接受華語的啟蒙教育。」
說到這，她低頭按了按眉尖，顯得有些猶豫。
而段曉晨聽了她的話，露出喜色，但因為她的猶豫，而又不敢大笑。
「這世上本來就很難有兩全的辦法。」顏穎臻這個時候開口了。
她面前擺著一杯礦泉水，之前她在無聊地看著水面，像是在研究著水質。
說這話時，她也沒有抬頭。
「不過嘛，」顏穎臻拖長了聲音，當許清雅和段曉晨都望著她之後，她笑了笑，「如果足夠有錢，倒是可以克服很多困難的。」
「比如，以比較高的價格，從當地留學生里，聘請品行好、做事細心的，來當babysitter，等孩子大一點了再請家庭教師。」
顏穎臻不喜歡在說話中夾雜英文，但是babysitter這個詞她一時沒有想出對應的華語詞彙。
而高學歷的許清雅和自學成才的段曉晨自然都能聽懂。
許清雅點點頭：「這是一個辦法。」
顏穎臻似笑非笑地抬頭看了她一眼，「很多時候，你想不到辦法，只是因為你還沒有適應新的思路。你要學會這麼考慮——你不打算花他的錢，但他很樂意為你和他的孩子花光最後一分錢。當然這是打個比方，以他的資產，想花光還真不容易。」
許清雅抿嘴一笑，段曉晨也撇撇嘴，眼含笑意。
「所以，任何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明白嗎？很多困難都可以迎刃而解。」顏穎臻諄諄善誘地教導。
許清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如果用這種思路的話……確實，很多困難其實都不難解決。」
她停頓了一下，眼睛一眨一眨地，長睫毛像小扇子一樣呼哧呼哧地扇著。
也正因為眼瞼高頻率的開合，導致她漂亮的眼睛在燈光的映照下像寶石一樣熠熠發光。
「那就這樣，」終於，她下定了決心似的，「我的預產期是十月。等過完春節，我就帶著寶寶出國。第一站先去高盧，等到寶寶念小學之前，再回國。」
這就是5、6年時間了。
段曉晨笑逐顏開，毫不掩飾自己的開心。
至少在這5、6年之中，她和許清雅就不用起衝突了。
杜哥如果想小許了，就他自己飛到高盧去看小許。
段曉晨之前和顏穎臻有過一些溝通，雖然沒把話說得太直白，但差不多也表達了各自的訴求。
她們都是有自己事業的，獨立的女性。
各有各的脾氣。
如果平時長期在一個圈子裡行動，遲早會因為吃醋、或是因為爭奪某些利益而鬧得不可開交。
其實實在沒那個必要。
她們誰都不貪圖一個名分——不是不想要，而是理智地不去為了一個名分爭得頭破血流，其實也不太可能爭到。
所以，對她們來說，比較理想的狀況就是，相隔比較遠，各有各的領域和圈子。
平時不太會有起衝突的可能，也不需要強行壓抑自己去維持脆弱的和平。
許清雅果然是個聰明的女孩子，很快就領會了這一層意思。
段曉晨笑吟吟地說，「未來幾年，我會花比較多的時間在星條國和櫻島——每年至少四分之三的時間。」
許清雅也聽懂了她的說辭，把目光轉向顏穎臻，含笑說：「顏姐姐肯定是要坐鎮國內吧。不過華納影業那邊怎麼辦？」
「暫時老杜管著。」顏穎臻簡單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