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申勁松灰頭土臉地前往星條國,猶豫著是否要做某件事時,杜采歌帶著段曉晨去了一趟橄欖國,欣賞了一場歌劇,還跑到時裝之都看了幾場秀場。
然後前往朱麗葉的故居,參加今年的雨果獎頒獎。
雨果獎花落誰家?
毫無疑問,當然是《冰與火之歌》的卷二。
否則他也不會閒得蛋痛,在「武林」還在上映,並且明顯還有潛力可挖的時候,跑去外國。
斬獲雨果獎,無疑會帶動一波《冰與火之歌》的銷量。
連帶著,預計8月20日左右全球發布的《迷霧之子》卷一,乃至預計在春節期間發布的《三體》卷一,都有可能被帶動銷量,獲得更好的成績。
屆時,在「幻想類小說」里,說不定會出現曾經只在音樂領域和漫畫領域出現過的「海明威霸榜」現象。
因為直到現在,《冰與火之歌》都還是各大榜單暢銷榜首的常客。
頒獎結束後,杜采歌和段曉晨在歐洲溜達了一圈。
其實也不算是無所事事的溜達,他還是做了點正事的。
每到一地,他都會和當地的文化、社會名流接觸,同時找到一切機會,比如參加談話節目、出現在著名脫口秀的現場,去宣傳「武林」。
巴黎,倫敦,維也納,米蘭,柏林……都留下了他和段曉晨的足跡。
這一波宣傳的效果還是不錯的,將原本已經表現出頹勢的票房,又小小地拉升了一把。
別小看這「小小地拉升一把」。
這是導致了在接下來的一周時間裡,歐洲大陸比原本預期每天高出一千多萬美元的票房收入。
一周時間,就是將近一個億。
最讓杜采歌高興的,不是他又多賺了幾個億。
當然能賺錢是很值得高興的。
但更讓他高興的,是「大華」「功夫」等詞,成為了這段時間歐洲大陸的熱點詞彙。
儘管這只是一時的熱潮。
但這一陣熱潮,或許就可以讓成千上萬的人,對大華國感到好奇,然後自發地去了解大華國,甚至學習華語。
就算其中只有十分之一的人能堅持下來,學有所得,增進了對大華的了解。
那也是在歐洲大陸埋下了成千上萬顆對大華友善的種子。
而如果,杜采歌能將更多的,國術流電影,以及計劃中的盜墓電影宇宙,仙俠電影宇宙,帶到這些國家來。
讓大華的傳統文化,一再地刺激著他們的視聽,激發他們對大華文化的好奇。
就能讓越來越多的人,對大華國的一切,從漠不關心到有所了解,再因為了解而心生好感。
從而為大華創造一個更好的外部環境。
當然,就算一切順利,這都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而且這只是順帶的一個目標。
如果能實現,當然更好。
不能實現,杜采歌也能接受。
畢竟,他拍電影的原因,是出於喜歡。
不是為了用電影賺錢,不是為了用電影去宣傳什麼理念,不是為了用電影去諷刺抨擊什麼……
單單就是喜歡。
如果能用自己喜歡的電影,去為國家做點什麼。
他當然樂意。
做不到,那也沒什麼,因為在拍電影的過程中,他已經得到了最大的樂趣。
歐洲之旅結束後,杜采歌帶著段曉晨又去了一趟星條國。
同樣是為了宣傳。
也是順便看幾套房子。
當杜采歌和段曉晨踏足星條國時,申勁松正和劉菡相對無言。
地點是在劉菡的那套小房子的大浴室里,劉菡在蓬蓬頭下,迎著水流,咬著嘴唇,不停地擦著身體。
她擦洗得如此用力,像是不惜把皮膚搓破一樣。
擦完之後,又取下蓬蓬頭,咬著牙對著某處不斷地沖洗。
申勁松靠在浴室的門口,眼神有點黯淡,幾次欲張口,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
直到洗得皮膚脫水起皺,劉菡才關掉噴頭,仔細地擦乾身體。
然後就這麼赤雒著,昂首向浴室外走去。
她像是沒看到申勁松一樣,方向不變,也沒有減速。
這樣下去,她必定會撞上申勁松。
說不定會絆到而摔倒。
她的眸子裡,倒映出申勁松的形象,卻是那麼空洞。
當她靠近時,申勁松退開兩步。
劉菡從他身前旁若無人走過,回到臥室去穿了一套蓬鬆輕薄的居家衣服,那是藍黑色底、有著金色小圓點的絲綢衣服。
典雅而高貴。
然後她坐在沙發上,怔怔地,目光失去了焦距。
「為什麼?」半晌,她終於發出了聲音。
這聲音很輕,輕到像是根本沒打算讓人聽見,僅僅是自言自語。
「為什麼?」她又說了一聲。
沒有提高音量,似乎根本沒指望得到回答。
又坐了一會,她慢慢地起身,像是一具行屍走肉,或是被看不見的線操控著木偶,動作僵硬,呆板。
她回到臥室里,過了一會才出來,手裡拿著一個天鵝絨外殼的小盒子。
她將盒子丟給申勁松,「你走吧。」
申勁松猶豫了片刻,打開盒子。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你還留著它……」他的聲音在顫抖,沙啞得像是兩片粗糙的石頭在摩擦。
他提高了聲音:「留著它有什麼意義?是你先背叛了我!」
「是你先背叛了我!」他歇斯底里地大喊,「劉菡,是你先背叛我的!」
似乎這樣喊出來,讓他更有底氣,更有正義感,更……不會愧疚。
劉菡面無表情地掃了他一眼:「你說對了,是我先背叛你的。所以,你可以走了嗎?」
申勁松沒有再說話。
此時他只感到深深的疲憊,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
「或者,」劉菡站起來,嘴角一咧,露出一個譏誚的微笑,伸手慢慢掀開自己的衣服,「你也想來上我一次?那就來啊。被一條狗咬也是咬,被兩條狗咬也是咬,我無所謂了的。」
申勁松的目光沒有從盒子離開過。
他想起那時候,他們沒有錢。
不僅僅是沒錢,甚至可以說他們什麼都沒有。
但是有希望。
因為有希望,所以他們的生活中,有痛苦也有快樂。
他記得當他把這枚戒指帶到她的無名指上時,她那瞬間綻放的笑容。
她笑得既媚又單純,仿佛她的心神全部系在他身上。
他就是她的全部世界。
當然,她很清楚,她也是他的全部世界。
「這是銀的,上面也是不值錢的玻璃。不過你放心,等以後有錢了,我會送你一枚鑲寶石的白金戒指。」申勁松還記得,他當時很認真地說。
而劉菡重重地點頭,眼裡似有淚花:「嗯,我相信你!」
然後他們抱在一起,孩子氣地笑了。
申勁松將盒子擲到地上,冷冷地說:「留著這玩意幹嘛,你早該丟掉的。」
「是啊,我早該丟掉的呢。」劉菡的眼神空洞無比。
申勁松覺得頭皮刺痛,他再次提高音量,「別露出這樣的表情,好像你很傷害一樣,別忘了,是你先背叛我的!是你對不起我!」
「是,你說得都對。你可以走了嗎?」
申勁松最後看她一眼,緩緩向門外走去。
在草坪上,他頭暈目眩地站了一會,然後抬頭看了看沒有一絲雲彩的藍天。
離開空調房,溫度馬上升高了。
他感到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沒事,沒關係。
我沒做錯什麼,是她先對不起我的。
他回頭看了一眼,房子的所有窗戶都緊閉著,沒有人在窗後看他。
原本他打算,這次能撈一筆,就找個地方隱姓埋名過富家翁的生活。
而唐納德已經活不了多久了,那個時候,就把劉菡接過來。
他們還可以重新開始。
找個小農場。
養些牛,種點玉米。
買些大型機械,請幾個幫工。
白天他在地里勞作,她在家裡彈彈鋼琴,聽聽唱片,或者寫幾首曲子。
還為他準備三餐。
到了晚上,他們一起摟著,不算親熱,也不疏離,就像所有的夫妻一樣平淡,看著電視。
然後她去睡覺,他則再看一場球賽。
然後他躡手躡腳地上床。
有時他會叫醒她,來一次充滿激情的運動。
有時他也安安靜靜地睡下。
周末了,就去旁邊的鎮上看一場電影,逛逛商店,買幾件衣服。
那似乎也是不錯的生活。
感覺……或許會幸福?
曾經他們都沒有錢,所以沒有辦法在一起。
而現在他們都有錢了,總能過上幸福的生活了吧?
不過現在看來,這個計劃還沒開始就被他親手破壞了。
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為了她?不值得。
她只是個背叛了他的女人。
她早已是別人的妻子。
這樣也好。
他跌跌撞撞,向外面的馬路走去。
有人從他身邊經過,表情奇怪地看著他。
這麼看著我幹嘛,我臉上有花嗎?
他抬起手,摸了一把臉。
濕漉漉,冰涼涼的。
是汗麼?
是汗吧。
已經回不去了。
我早就知道回不去了。
可我這些年……我這些年,做了那麼多,都是為了什麼呢?
他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手。
掙扎了十年,奮鬥了十年。
十年過去了,抬頭一看……
為什麼我特麼還在原點兜兜轉轉呢?
這麼多年了,我特麼到底得到了什麼呢?
我用十年時間,究竟換來了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