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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無題

2024-09-02 23:03:04 作者: 拙眼
  軍費的問題暫時告一段落,之後就有嘉福宮當值的宮娥列隊將晚膳送來,天色已經完全暗下去了,高緯總不好讓大臣們餓著肚子回去,自然是都要留下來用膳的。

  斛律婉兒想得很周全,每一個人都有足夠分量的食物,葷素搭配,色香味俱全,席間眾人都從剛剛工作的緊張狀態中脫離出來,連一直繃著臉的趙彥深也偶爾說兩句俏皮話,眾人又是一番笑談,高緯聽得有趣,偶爾也會追問幾句,似乎剛剛劍拔弩張的氣氛被沖淡了不少,飯後尚書唐邕、馮子琮又向接著向高緯匯報了一些情況,一直談到深夜,高緯這才命錦衣衛士將諸位重臣、王爺給送回府邸。

  高緯也累慘了,走在嘉福宮路上的時候腳下直打飄,一回到嘉福宮就直奔著床榻去了,把頹樣把斛律婉兒嚇了一跳,心疼的不得了,趕緊命人抬上早已備好的熱水,解開高緯的衣服,脫去靴子,細細的替他擦洗身子。

  「怎麼這麼拼呀?累壞了身子可不好,來,手抬一抬……」斛律婉兒嗔怪的看他一眼,然後接著心疼道:「朝政晚一些處理也沒有什麼關係……反正朝政總也是處理不完的……」

  高緯好笑的偏頭看她,笑道:「嘿,我就奇怪了……從前天天讓我不要偷懶,現在我倒是沒有偷懶了,你又怪我處理的朝政太多,怎麼講都是你有道理,我多委屈呀我?」

  斛律婉兒正給他按摩肩膀呢,聽見這話,立即在他肩胛處的軟肉恨恨掐了一下,而後馬上又心疼的揉揉,嘟著嘴,道:「上朝是一定要的,就是別把自己給累慘了……你看看你這幾天都瘦了……上回生病的時候都沒見瘦,反而住在我這裡的時候瘦了,別人會說我沒有照顧好你的……」

  高緯一對鳳眼眯起,危險的盯著她,道:「如此說來你對朕這麼上心,都是因為害怕別人說閒話咯?」

  斛律婉兒跟他相處了一段時間,也算摸清他的脾性了,一點也不怕他,理所當然的說道:「對呀,還能是因為什麼原因啊?」

  高緯大怒,一把掀起被子將兩人一同裹住,兩人在被褥下糾纏打鬧起來,被翻紅浪,許久許久,被褥下傳來嬌喘的聲音。高緯戀戀不捨的與斛律婉兒綿軟香甜的唇分開,斛律婉兒的眼神都迷離了,羊奶般白嫩的面頰飛上兩團紅雲,高緯饒有興致的盯著自己的小妻子看,只見婉兒面色薄紅,輕喘著望著他,眉間眼角都掛著一股媚意,小小的少女瞬間就仿佛褪去了青澀變得嫵媚起來,艷色驚人。

  婉兒見到自己的夫郎如此驚艷似的眼神,心中得意歡喜,伸出雙手捧住高緯的臉,問:「想什麼呢?」

  高緯回過神來,嘿嘿笑道:「我在想……我瘦了不要緊,什麼時候你可以胖起來才好……」

  這個時代的女子同樣是以纖瘦窈窕為美的,於是婉兒聽了便有些不解,「……胖……胖子有什麼好看的?……」

  高緯露出意味深長的笑:「絕大多數胖胖的姑娘當然不太好看啦……我說的胖是指該胖的地方要胖,」高緯抬手覆在婉兒胸前的賁起,順手捏了兩下,道:「比如說這裡……」

  婉兒嚶嚀一聲,一把將高緯推開,捲起被褥將自己裹起來,轉身面對著反方向,面色通紅,高緯哈哈大笑起來,隨即一個枕頭就扔到了高緯的臉上。

  「你要作死呀你……」

  又是一場笑鬧……

  臨睡前高緯忽然想起自己存在牢房裡的存摺該要提現了……高緯的嘴角勾起,將婉兒的小腦袋往肩上放了放,然後裹緊被子。

  連著下了幾日的大雪了,今日天色稍好一些,皎潔的月光照進了牢房的天井裡,灑下一地清輝,高額那紘此刻的心情比這月光還要冷。

  刑部的大牢比普通的縣衙牢房要更加寬敞一些,沒有那麼狹**仄,托朝廷官員懈怠,官官相護的福,也沒有幾個人待在這裡邊,刑部里關押的重犯死囚有都在秋季時處斬了,所以牢房還是頗為寬裕的即便與和士開有牽連的人都蹲了進去也還是顯得空曠。

  高額那紘坐在地上,抬頭望天,漆黑的牢房如同一張巨口將他整個人生都吞噬的殘渣不剩,灰暗無比,他此刻眼前閃過從前的一幕幕,他本是一介鮮卑平民,花錢為自己謀了一個出身,從軍入伍,因善於騎射而被提拔,他本來已經是算比較有前途的那種,可是他嫌不夠,於是他攀上了和士開這個大樹。

  事實也仿佛證明了他的大腿抱的很對,自從搭上了和士開的大船之後他的仕途一直順風順水,短短几年便已經官從四品。可是正在和黨春風得意——他以為可以在朝中站住腳跟的時候,這艘一直保護他們仕途一帆風順的大船卻忽然翻了,皇帝的悍然出手將和黨的野望給粉碎的乾乾淨淨!


  高額那紘理政的本事沒有多少,但是察言觀色的本事卻厲害,他只要稍稍一聯想就可以想得到和士開出事並不是偶然,在皇帝高緯的推動下、有意無意的縱容下,和士開的滅亡已經成為了定局。

  皇帝掩飾的真好……高額那紘心中開始後悔,後悔為什麼當初明明察覺到苗頭不對卻依舊跟皇帝對著幹,後悔為什麼沒有馬上就跟和士開撇清關係,然後再狠狠踩上一腳把自己洗乾淨,後悔為什麼沒有早早的揣測出皇帝的用意……

  然而現在說什麼也晚了,人這一生只要有一個錯誤就可能導致萬劫不復,高阿那紘錯誤的結果就是現在蹲在大牢里。

  「天心難測啊……」高阿那紘苦澀的喃喃自語。

  「欸,欸,老高,要酒喝嗎?」隔壁牢房的人低聲問道,高阿那紘一愣,回頭一看,見是自己的同僚,一個鮮卑貴族出身的傢伙,也是和黨的一員,被抓進來了。

  此刻他一身囚衣,手裡拎著一壺酒,得意洋洋的朝高阿那紘賣弄。高阿那紘也算服了這個傢伙了,如今個個蹲在這個牢里,朝不保夕,惶惶不安,他倒是鎮定,還自得其樂的喝起了酒,貌似在大殿上嚇得暈倒了人裡面就有他吧?

  「你哪來的酒?」高阿那紘接過他的酒壺,裡面只剩下小半瓶了。一看,居然是三勒漿,這可是尋常少見的美酒。

  那個貴族出身的同僚嘿嘿笑道:「這酒嘛,自然是買來的了……」看見高阿那紘不解的表情,他笑嘻嘻的解釋道:「刑部不比其他的地方,各種各樣的規矩多,可是這歷來都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規矩管得了大官,可管不了小鬼……在這兒,嘿嘿,還是銀子說了算!」

  高阿那紘瞬間明白了,這酒不是他帶在身上的,而是刑部大牢里的獄卒給他買的,他也曾經是小吏,知道小吏賺錢的便利。

  高阿那紘倒也不客氣,拔開塞子酒直接灌了下去,一股火辣的感覺直鑽進喉嚨里,暖洋洋的驅散了不少寒意,「好酒……」高阿那紘將酒壺還給他,他們平日裡搞些蠅營狗苟的勾當,彼此之間也沒少勾心鬥角,沒想到如今倒是有幾分豪俠義氣出來。

  「你還擔心呢?」

  高阿那紘瞪他一眼,道:「廢話,當然擔心,都已經到這地方來了還怎麼能不擔心?」

  「也是,」那人自顧自的喝剩下的一丁點兒酒,咂咂嘴,道:「聽說和士開正午的時候被皇上拖到菜市口腰斬了……整整三族都被殺了個乾乾淨淨!」

  是啊……高阿那紘眼底原本還帶著希望僥倖的神采慢慢暗淡,「連和士開這麼一個曾經權傾朝野的人都落得這樣的下場,我們這些依附他的人還能討得了好去?」這麼一想,不由得驚懼莫名,心中灰暗一片。正在高阿那紘滿心絕望之時,卻又聽得那同僚開口說:「不過你放心,我估計我們應該是沒什麼事的。」

  高阿那紘一愣,問道:「為何?」陛下雷霆大怒之下還能有活人嗎?

  那位同僚慢悠悠的摸出不知從哪兒弄來的烤雞腿,撕咬著。高阿那紘挪過去,靠在牆上,放緩了語氣,討好的問道:「這位兄台,你剛剛說咱們還有活命的希望……為什麼?」

  他放下啃了一半的雞腿,笑道:「我問問你,咱們這些人主要都有那些人啊?」

  高阿那紘想了想,回答道:「不都是一些大家族裡出來的嗎?……,咦?哦!……」高阿那紘恍然大悟,瞬間想明白了,原來所謂的保命機會在這裡。

  在大齊,真正的特權階級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那些鮮卑勛貴家族,他們多是當初六鎮隨神武皇帝高歡起家的人,被高歡視為國家基石,如果皇帝貿貿然將這些人都殺了,那豈不是要惹得這些家族不滿嗎?雖然皇帝殺了他們,家族多半也不敢說什麼,可是難道心裡就不會有別的想法嗎?皇帝對外用兵、對內鎮壓叛亂,難道就不需要依仗這些勛貴嗎?對於看重兵權的高家皇族來說,勛貴的態度是不得不考慮的因素!

  所以,即使和士開全家死絕了其實也沒有什麼,反正他全家都死了,不會有人站出來要求朝廷給一個「公道」,而這些勛貴子弟就不一樣了,背後站著的是一個個龐大的家族,而這些勛貴家族又多在軍中的鮮卑人里多多少少富有一些影響力,絕不是一個和士開可以比擬的,就算為了安撫這些勛貴,朝廷也萬萬不敢在他們頭上祭起屠刀!

  高阿那紘仔細想想,便將一顆心落進了肚子裡,興奮的笑道:「對呀,老兄,哎呀,是我鑽進了死胡同,險些自己把自己嚇死,哈哈,等我出去,一定為老兄送上一份大禮,親自登門拜謝……」高阿那紘竟直接站了起來,對著那位同僚連連作揖稱謝。那人也給高阿那紘面子,直接收下了高阿那紘的口頭大禮,正在二人一個吹捧,一個聽的舒爽之際,刑部牢房的大門「哐」的一聲打開了。

  一個農夫般模樣的男人邁步進來,身邊跟著臉色蒼白、戰戰兢兢的牢頭,接著大批身穿鮮艷錦衣的甲士便涌了進來,隊列整齊,腰間的長刀散發著凜凜殺氣。

  牢房中靜謐無聲,落針可聞,高阿那紘剛剛放下肚子裡的心又猛地提了起來。

  那個農夫一般的魁梧男人掃視了一圈,嗅了嗅,大牢里明顯的肉香酒香瀰漫開來。他露出了一個譏諷的冷笑,森白的牙齒在月色的映照下越發顯得森冷殘酷,令人不寒而慄。

  劉桃枝冷笑道:「看來諸位大人在這兒還過的挺舒服的嘛,還有好酒好肉伺候……某奉陛下之命,帶諸位轉移到一個更加舒服的地方,諸位……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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