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司事來了……啊……」有人結巴著跟程大鬍子問好。【sto55.COM,無錯章節閱讀】
程大鬍子也只微微點頭,便低著頭進了兵部的大門,不論是守門的兵士,還是進進出出的兵部官員,都要瞅他兩眼。
估計心裡都在奇怪,這被揍的像豬頭是哪個?看官服好像是個主事?你這個樣子來兵部當值合適嗎?要是因公受傷倒還能容忍……
也就是老程一臉的大鬍子,倒也算是遮蓋了不少,於是悶頭疾走,也不跟人對眼。
迎面有人過來,老程讓了讓,來的幾個人卻很不知趣,攔在了他的身前,一個人還探頭在他眼前晃著仔細瞅了瞅。
程大鬍子不由大怒,什麼玩意,真沒眼色。
可瞅了瞅那人的官服,又看清對方的面容,程大鬍子心裡咯噔一下。
來人笑嘻嘻的拱了拱手,率先施禮,「這不是程將軍嗎?怎的如此悽慘,這是又跟羅將軍較量拳腳了?」
一口的河南腔,又夾雜些關西口音,不倫不類的,話茬卻是不善,戲弄之意溢於言表。
要不怎麼說程大鬍子仇家多呢,凡是河南出來的,他就都得小心一些,反而是關西人對他比較友好。
眼前這人程大鬍子自然是認得的,竹竿一樣的身形,好像一陣風就能吹走一般,滿臉的疤痕,比程大鬍子現在的臉面還沒法看。
沉青奴啊,洛陽乞兒軍的首領,後來和牛進達在王世充敗亡之際投了漢王,並引晉軍過河。
當時程大鬍子和秦瓊兩人正在潼關上心季的看著潰敗如潮的鄭軍,慶幸自己聰明,沒有落得和城下那些人一樣的下場。
…………
可世事更迭,誰他娘的也不知道最後的結果如何。
就像他們兩人,沉青奴後來做了漢王的親軍統領,程大鬍子卻被困在潼關,差點給李建成陪葬。
兩人之前再見面的時候,是程大鬍子入了千牛備身府,沉青奴當時是千牛備身府司馬參軍,受千牛備身將軍張進節制。
如今沉青奴則任職兵部員外郎,因為出身皇帝親軍的緣故,在兵部是沒有人敢於輕易招惹的,而且兵部尚書尉遲信對他也很是照顧,可謂是前途一片大好。
沉青奴以前是真的不好惹,乞兒軍在洛陽自成一體,既非匪類,也不是官軍,或者可以說上一聲是洛陽人自己的隊伍,其中很多都是洛陽貧苦人家的子弟。
沉青奴那會叫沉九,後來跟了費青奴,自官軍自居,和他們這些瓦崗匪自然不是一路。
後來費青奴戰死,沉青奴帶著人拼死把他的屍首搶了回來,安葬在了洛陽城東,沉九也就變成了沉青奴,再後來就是人家自己做主了。
因為乞兒軍中大多都是洛陽本地人,在洛陽城中勢力還是不小的。
可再怎麼說,也比不上程大鬍子一班人,不客氣的說,沉青奴那會要是惹了程大鬍子,一根手指頭就能按死沉青奴。
程大鬍子記得很清楚的一件事是,李密敗亡之後投靠了李淵,後來不知怎麼又逃出了關西,讓王世充給捉住殺了。
那會李密身邊只有一個王伯當,被俘之後關在牢中,那也是瓦崗的老弟兄,只是這廝被俘之後痛罵眾人寡廉鮮恥,不知恩義為何物,背叛了魏公云云,讓大家臉上都很不好看。
也就沒人想著要救王伯當出獄,後來王伯當死在了獄中,程大鬍子聽說此事後其實也鬆了口氣,雖然大家說起王伯當的時候都表現的很是悲傷……
可王伯當是怎麼死的大家都眾說紛紜,後來秦瓊私下裡告訴程大鬍子,就是那幫乞兒軍幹的好事。
原因嘛也很簡單,費青奴是被王伯當率人圍殺,乞兒軍是給費青奴報仇呢。
…………
說起這些舊事,其實也就是說,程大鬍子跟沉青奴沒什麼交情,當然也談不上什麼仇怨。
在千牛備身府再見之時,沉青奴和他這個河南大匪也沒什麼話說,程大鬍子再是落魄,也有羅士信這個兄弟照看呢。
沉青奴作為李破的護衛,當年早就被羅士信,趙世勛,徐世績幾個給收拾的老實了,在漢王府的時候,上面還有張進,張亮,王慶等人,各個精明。
沒有了乞兒軍作為爪牙,沉青奴沒咒念。
程大鬍子來的晚了一些,可是卻和羅士信打打鬧鬧的,聽說早年還在馬邑跟隨過皇帝,外加上跟張亮,徐世績來路一樣,沉青奴對他自然是敬而遠之。
前年也就是元貞五年的時候,沉青奴轉到兵部任職兵部員外郎,算是皇帝對他這些年功勞苦勞的一種肯定。
員外郎是郎中的副官,幫助郎中處理司事,也算是程大鬍子的上官,之所以先向程大鬍子行禮,不是念著程將軍在洛陽的位份,而是現在老程是齊郡郡公了。
爵位高一些,就算品級低,那你也得以禮待之。
…………
程大鬍子轉悠著也到了兵部,今日迎頭碰上,卻是讓沉青奴又想起了那些年在洛陽左近跟李密賊軍苦戰的日子。
上來搭話也就是討些口頭便宜,並無多大的惡意,主要是看見曾經在洛陽很是威風的程將軍,李密賊伙的驃騎將軍,今天這麼一副淒悽慘慘的模樣,若不是上來逗上一逗,沉青奴覺著很是對不起自己。
當然了,這要是在千牛備身府,他是絕對不會跟程大鬍子多話的。
老程看了看身前的這些人,心中暗自嘆了口氣,真他娘的是虎落平陽,得趕緊把官職升上去,不然什麼糟爛玩意都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的,豈不白忙活了這麼多年?
程大鬍子張嘴就想笑,這是本能反應,許多年了,他就是這麼一路笑過來的。
只是臉上的傷處告訴他,別再笑了,俺們受不了。
於是程大鬍子只能咧了咧嘴,微微拱手道:「原來是沉郎官,也有兩年沒見了吧?等哪日有閒了郎官賞臉與俺喝兩杯去?」
看他一點不憷,沉青奴有些沒趣,樂呵呵的虛應一聲,「還是等程司事養好傷再說吧。」
旁邊的幾個看上去都是他的狗腿子,頓時都樂呵了起來,程大鬍子眼睛四下一掃,把幾個人都記在了心裡,笑個屁,等老子騰出手來,讓你們一班狗東西笑個夠。
程大鬍子回京半年,連連遭遇挫折,心裡正火大呢,收拾不了羅士信,沉青奴,還不能收拾這些混帳東西?
此時沉青奴身邊的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突然說道:「程司事……可是出使吐蕃的程使君當面?」
程大鬍子瞄了一眼沉青奴,心說你這走狗可不怎麼忠誠啊,你看看他,這不是來跟俺套近乎了嗎?
再稍稍看了看那人的官服,心裡又有了些沮喪,他娘的這是一位兵部主事,比他老程高半品。
聽口音也是河南人……
沉青奴好像對這人很是尊重,收起了嬉笑的姿態,為程大鬍子引見道:「這位是於主事,於主事沒有認錯,這位就是出使吐蕃,立下大功,得封齊郡郡公的程使君。
如今任職兵部司庫,與於兄是正經的同僚了。」
於主事驚喜的看著程大鬍子就是鄭重一禮,「程司事之功,吾不及也,哪日有了閒暇,俺能否有幸登門請教一番?」
…………
等沉青奴帶著人離開,程大鬍子還有些莫名其妙,回京半年多了,都是他程大鬍子去結交別人,上趕著巴結他卻是少之又少。
這個於主事……滿口的讚賞,一臉的仰慕,看上去做不得假,也不知是什麼路數,真是奇哉怪也。
而且出使吐蕃的事情,說實話,確實有很多人在他耳邊提起,可那些都是親近友好,外人看到的還是阿史那大奈等人的戰功,出使吐蕃的使節?那都是誰?
程大鬍子想了半天,去到自己的衙房的時候,兩個書記官看到他的模樣,都是忍著笑,滿口的慰問。
程大鬍子遂把什麼沉青奴,於主事的拋在了腦後,讓書記官整理好文桉,裝模作樣的看了看,簽上自己的籤押,讓人送去了王郎中那裡。
到了下午,戶部和屯衛的人一起到來,為的是科舉京試的事情。
屯衛軍負有維護京試期間治安的職責,調兵的事情肯定不歸程大鬍子管,可兵員調動就要有糧草支應,武庫那邊也得調用一些武器之類。
戶部來人就是跟兵部這邊商量該調用哪座糧倉的糧食,糧草出入都要有所憑證,需要兵部司庫這邊事先發下。
如今兵部這邊和前幾年就不一樣了,調兵的流程越來越是嚴格,全都是憑規矩辦事,你少了一份籤押或是文書,衛府那就別想調動一兵一卒。
程知節這個職位就是其中一環,控制著衛府的糧草輜重,更是兵部對付衛府的殺手鐧。
程大鬍子剛上任沒幾天,業務肯定不熟練,可他也有自己的辦法,做官嘛,他就認準了一條,作為兵部的官員,絕對不在「外人」面前露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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