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2024-09-03 00:08:38 作者: 鍾僅
  第19章

  謝昳還沉浸在剛剛的情緒中,面頰緋紅滾燙,她按下車窗,借車速帶起的風降降溫。記住本站域名

  便在那風剛剛起了作用的時候,林景鑠忽然側過身,揉著眉心一臉糾結:「Sunny,五年前,在威尼斯海灘上,讓你哭了一整夜的那個人,你的初戀,是他吧?

  擇優的CEO,江澤予。」

  謝昳聞言一愣,方才降溫的側臉又升騰起紅暈,好在妝足夠厚。

  「……為什麼這麼說?」

  林景鑠攤手:「……男人的直覺。」

  謝昳看著他,發現那雙桃花眼裡只有糾結沒有疑問,她由是判斷出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內心已經篤定。

  再否認只會更加欲蓋彌彰,謝昳把車窗再度按下幾分,聲音很低:「……是。」

  他是她的初戀,至今還牢牢在她心裡住著的初戀。

  林景鑠倒吸了口氣,只覺得這世界有些荒誕,但這荒誕里又透露出些合理來:「難怪……我當時就在想,是什麼人物才能讓這麼漂亮的姑娘為他痛哭一整夜,如果是江澤予的話,那倒是情有可原了。」

  這次倒是沒有用錯成語。

  五年前他去LA出差,在酒店趕雜誌最新一期稿子的時候沒有一點思路,於是便穿著條沙灘褲跑去了酒店附近的威尼斯沙灘,想要找找靈感。

  這期時尚主題是,初戀。

  他目的十分明確,所以在那沙灘上自然便搜尋著特別的素材……兩分鐘後,海岸邊一顆高高的椰子樹底下,光著腳坐著的亞洲女孩兒入了他的眼。

  年輕漂亮不說,那滿臉的淚水以及哭暈的妝讓他內心無比激動,這女孩子肯定有故事,這不就是天降素材?

  林景鑠當即毫不猶豫走過去搭話,裝作一副過來人的樣子,表面訓斥,實則是為了套故事。

  誰知道那女孩子口風緊得很,聊了大半個小時,他除了知道她是情傷之外,竟然什麼都沒套出來。

  彼時他訕訕地起身要走,可見她哭得實在是傷心,於是沒忍住勸了句:「拋棄你的人,你還想著他幹嘛?

  有這功夫哭,不如換個男朋友哦。」

  女孩子忽然就抬了頭,帶些傲氣的眸子看了他幾秒鐘,笑著抹了把眼睛:「……我不是被拋棄的那個。」

  林景鑠噎了一下,攤手:「那就更沒道理哭了啊?」

  女孩兒眼睛紅紅的,散著頭髮顯得有些狼狽,但說話的時候氣質卻沉靜:「中國有句老話不知道你聽過沒,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我這是……兩敗俱傷。」

  林景鑠聽罷雲裡霧裡地挑眉,復又坐到她身邊:「我大概明白了。

  但你們中國人的想法實在是奇怪,既然兩邊都傷了,那又為什麼要打這一架呢?

  這不符合利益最大化啊。」

  女孩漂亮的臉蛋上掛著晶瑩淚珠:「感情上是兩敗俱傷,但別的不是啊,沒有我,他只會過得更好。」

  見他沒聽懂,她給他出了個選擇題:「選項一,一世艱難路途險阻,空有才智卻無的放矢,或許一輩子都永遠沒法出頭。

  雖然感情上算順遂,但你女朋友的家裡根本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

  「選項二,雖然感情不順,但這社會對你沒了桎梏,大可放手一搏去追求自己想要的自由、財富還有地位。」

  她平靜地說完,轉過來問他:「如果是你……如果是你,你選哪個?」

  林景鑠彼時還是個浪蕩公子,自個兒都沒有弄明白relationship和dating的區別,對於男女朋友這個概念相當模糊。

  他於是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那件kenzoT恤,還有那條看著邋遢實則很昂貴的沙灘褲,毫不猶豫又誠懇地做出了選擇:「第二個。

  要是沒有錢,我可能會死。」

  女孩子聽完笑了,一邊笑一邊哭,喃喃重複:「……是吧,你看是個人都會這麼選,我就說,我沒有做錯吧……」

  ……

  回憶至此,林景鑠「嘖嘖」了兩聲,桃花眼一眯,朝謝昳攤手:「Sunny你這回可欠我個大人情啊,剛剛江總看我的眼神,實在是不友好。」

  謝昳笑得勉強,只叮囑了一句:「Max,這件事還希望你能保密,畢竟我和江澤予的事情已經過去好多年了,只不過是不足一提的陳年往事。」


  林景鑠聞言點頭,手指頭在后座的真皮扶手上敲了敲。

  他回想了一下江澤予剛剛的眼神,心裡有了些判斷,於是忽然出聲:「Sunny啊,我覺得你犯了個很嚴重的邏輯錯誤。」

  謝昳有些跟不上他跳躍的思維:「……什麼?」

  林景鑠轉過身看她,戲謔桃花眼裡難得誠懇:「Sunny,我從小在美國長大,家境富裕生活奢侈。

  還有,我從十二歲那年開始交過的女朋友到現在少說七八十個,還不算那些約過幾次會沒有結果的。」

  「但是你的初戀情人,他和我,有著完全不同的Background。」

  謝昳不明白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皺了皺眉等他的下文。

  「所以……」,林景鑠眨眨眼睛切入主題,「所以五年前你給過我兩個選項問我怎麼選,是完全沒有意義的。

  你的選項里涉及到金錢觀和感情觀,我和他都不一定相同,那麼我的選擇當然和他也不會相同。」

  「你用我的想法,或者用旁人的想法來印證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確,實在是很不明智……你想要知道答案,不如自己去問他。」

  他沒有再往下說,但心裡卻明白,剛剛江澤予的那個複雜又疼痛的眼神告訴他,Sunny多半是錯了。

  謝昳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車子經過短暫堵車後,拐進旁邊一條空曠些的馬路,加速的同時窗外的風猛地刮進來。

  她在那一瞬間頭皮發麻,五年來堅信的東西,忽然有了一點動搖,那動搖讓她的心臟疼痛得快要爆炸,所有的堅持和付出都好像忽然就沒有了意義。

  謝昳只覺得耳膜疼痛,耳鳴聲蓋過了周遭一切,於是直到車子開到她家公寓樓下,她都沒有再說話。

  甚至上樓的時候,腿都軟得不像話。

  電梯很快到了十九樓,她從包包里翻出公寓鑰匙、抖著手去開門,可那鑰匙懟了好幾遍都懟不進鑰匙孔里。

  謝昳深吸了一口氣,用左手輕輕托住右手腕,這才順利開了門。

  她開門進去,瞬間猶如失力一般癱坐在了地上。

  是她錯了麼?

  如果他知道真相,知道她這個選擇背後的意義,他難道會寧願一輩子都出不了頭,永遠受到不公平不公正的待遇,也要和她在一起?

  可是她不忍心啊。

  她又怎麼可能忍心呢?

  大三那年,暑假快結束的時候,江澤予送了她一條手鍊,說是拿了獎學金給她買的禮物。

  她那時候不知道,他哪裡能拿到獎學金?

  他的檔案有污點,就連最最普通的實習都做不了。

  她當時每天開開心心地戴著那條手鍊,直到有一天偶然在學校附近的一家商場看到他在幫忙運貨。

  少年戴著頂素色的棒球帽,黑色的T恤上沾滿了灰塵。

  他面無表情地把一箱一箱的商品從卡車上搬到倉庫貨架上,來回往復,機械地搬了一趟又一趟。

  廉價的貨物,廉價的勞動力,他滿腦子的學識絲毫派不上用場。

  謝昳看到的時候,腦子裡一片空白,她忽然意識到,對他來說,賺錢是多麼多麼不容易的事情。

  她無措地站在那路口十五分鐘,看到他搬完第三趟。

  搬第四趟的時候,少年手裡託了兩箱極重的貨物,可卡車上的人忽然又推了一箱在那兩箱貨物的頂端。

  突如其來的重量讓他猝不及防地踉蹌了一下,膝蓋猛地點地。

  他咬著牙站起來,腿上肌肉激烈顫抖可臉上的神色依舊未變。

  車上那人見狀就輕飄飄地來了句:「抱歉抱歉,搬快點吧,半個小時,搬不完可就不是說好的工資了。」

  顯然是拿準了他缺錢。

  謝昳當時心疼到了極點,簡直想要衝上去狠狠甩那人一個耳光,可在摸到自己手腕上的手鍊時,又血液倒流渾身發冷……一條手鍊,他起碼得搬一個暑假。

  還有大四上學期,系裡的保研名單出來,她破天荒地去敲了輔導員的門,拿著那張保研名單質問他,為什麼江澤予成績系裡第一,卻沒有保研的資格。

  輔導員那副冷漠又嫌惡的眼神她到如今還如鯁在喉:「謝同學,保研看重的不僅僅是成績,還有思想品德。


  你不知道江澤予坐過兩年牢嗎?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保研?」

  她張著嘴,無力地和他辯駁:「當初那件事情本來就沒有直接證據,您怎麼知道他……」

  可這次輔導員壓根就懶得聽她說完,壓著眼皮不耐煩道:「這些話,你和我說有什麼用?

  我又不是法官,法院都判了,還能有什麼問題?

  謝同學,愛情是愛情,真相是真相。」

  謝昳從那以後,一句話都沒有再替他辯解過,她知道,那些沒有用。

  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太多次,她眼睜睜地看著他所遭受的一切,感受著他木訥冷清背後承受的所有痛苦,她終於再也難以承受。

  畢業的時候,謝昳去翻了江澤予的檔案,才知道他當年是北京城的高考狀元。

  他原來是這麼優秀的一個人,現在卻活得艱辛落魄,不論是誰提到他,除了鄙夷便是唾棄。

  他們到底憑什麼呢?

  她又到底,怎麼才能忍心?

  謝昳拿著那份檔案去找了謝川,她生平第一次跪在他面前,求他幫她查一查。

  是她做錯了嗎?

  她沒有錯啊,她就是……沒有錯,她只不過是想要讓她心上的人,能夠照到太陽。

  ……

  就在這時,手機忽然響了一聲,打破滿室的沉默,謝昳按著發澀的眼睛將手機從包里拿出來,一臉怔忡地看著那蹦出來的簡訊。

  「謝昳,你剛剛……什麼意思?」

  她用手指頭一個字一個字摸過去,心下揣摩江澤予發這條簡訊時候的表情,是惱羞成怒、不解還是怨恨?

  她忽然響起了Max剛剛的話……你想要知道答案,不如自己去問他。

  她抖著手點開簡訊回復,但只敲到「如果」兩個字便再也說不下去。

  她把手機塞進包里,低著頭抱著膝蓋。

  露背禮服還沒有換下來,冰涼的大門貼著後背,絲絲寒意竄遍整個身體。

  現在再問,又有什麼用呢?

  和當年不同,這件事情現在牽涉得太大,周家、謝家、她還有江澤予。

  又哪裡是她一個人能夠做出什麼選擇的?

  ……

  黑色賓利上,成志勇看著江澤予,猶豫著問了一句:「江總,您真的不去醫院嗎?」

  江澤予盯著簡訊發送成功後毫無反應的手機屏幕,冷淡地搖頭:「沒事,腿沒什麼大礙,不用去。」

  成志勇疑惑:「我說的不是腿,我說的是,您確定您的嘴沒有摔傷嗎?

  還是去縫一下吧,要是破相了就不好了。」

  他說著,指了指男人從宴會廳出來,就一直按著唇角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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