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方才在碧海方舟,紀悠之壓根沒有追上顧瀾,眼睜睜看著她開車帶著Meggie揚長而去,把他一個人扔在了江澤予家門口。Google搜索
再上樓看那兩人卿卿我我、互訴衷腸更是要命,紀大少爺只好憋屈地徒步二十幾分鐘才走到小區門口打車。
然而禍不單行,他剛到辦公室便接到了來自顧瀾的好幾個譴責電話。
顧瀾為閨蜜鳴不平,更惱怒他辦事兒不靠譜,倆人拌了幾句嘴之後塵埃落定……之後幾天進家門是不可能了,辦公室的沙發他紀大少爺得被迫包場一周。
這懲罰實在是太過慘烈,以紀悠之睚眥必報的性格,怎麼可能罷休?
他恨恨地想,這虧可不能讓他自個兒一個人吃了,得他媽找個人跟他一起受苦。
他思來想去,打電話問莊孰要了謝昳的手機號碼,撒氣般發了兩條簡訊。
「是謝昳嗎?
我是紀悠之,好久不見,哪天要不要出來聊一聊?」
「聊一聊關於江澤予的眼睛,我想他大概沒有告訴過你,他為什麼受了傷。」
……
謝昳收到這兩條簡訊的時候,著實怔愣了許久。
在她的印象里紀悠之一直是個吵鬧又不正經的人,和莊孰兩個人就是他們一眾發小圈子裡的一對活寶,都是插科打諢、油嘴滑舌的紈絝子弟。
所以在她收到紀少爺規規矩矩的兩句完全不帶髒話、語氣相當客氣的簡訊的時候,便是還沒有看完全不內容,她也察覺出了事情的嚴重程度來。
嚴重到手機從微抖的手指縫裡溜出去,掉在司機座椅下面,她費了好大勁才夠到。
手頭沒有紙巾,她把蹭髒了的手機屏幕用裙邊胡亂擦了擦,看了一眼時間,正好下午一點鐘,離和周導約好的試鏡還有一個小時……哪怕再是迫切地想知道事情的全部原委,現下也來不及了。
沒有太多考慮的時間,手機忽然鈴聲炸耳。
謝昳接起來,對面是操著美國混上海口音蹩腳漢語的林景鑠。
「喂,Sunny嗎?
周子揚把一會兒的試鏡取消了,定了今晚的飛機飛溫哥華。
這傻子拍的GG是還可以,但本人就是個瘋子。
他之前定了GG的主題是星河和極光,不知道聽誰預測了今年黃刀鎮的極光就這兩周最佳,非要劇組有加簽的馬上飛過去,Sunny,你有加簽吧?」
亂七八糟的事情接踵而至,謝昳按了按太陽穴,穩了下心神,語氣很有些疲憊:「嗯,有是有,不過……什麼時候出發?」
林景鑠那邊正在焦頭爛額地打包行李,聞言靠腦袋和肩膀夾住手機:「晚上八點的飛機,我也過去。
他周家少爺發瘋我們也只能跟著兜底。
你要是去的話,趕緊回家收拾行李,我讓秘書給你訂票。」
謝昳聽到他開頭的時間,算了一下,離現在還有七個小時。
她恍惚間沒有注意到林景鑠的後半句,只點頭道:「好,到時候機場見。」
她掛完電話,想了一會兒,給剛剛那個陌生的號碼回了條簡訊,帶了些許與她風格不符的示弱。
「紀悠之?
你現在有空嗎,我晚上八點的飛機去加拿大出差,要是有空,我請你喝酒。」
那邊消息回得很快,好像專門守在手機旁邊等她的回覆,但語氣實在算不上友善:「喝酒就算了,我沒那閒情。
擇優總部十七樓,我的辦公室,不見不散。」
謝昳鎖上手機,脫力般靠在汽車后座的靠墊上,好半天才想起來讓司機掉頭去擇優。
車子行駛的時候,她的心臟跳得越來越快,她隱隱約約地覺得,江澤予的受傷或許和她有關係,或者說,和她當年的離開有關係。
不然他沒有必要一而再再而三隱瞞,不然紀悠之也不會給她發這樣的簡訊。
難道當年,真的是她做錯了嗎?
可是如果她不那麼做,周子駿栽贓給他的無端指控就不能洗清。
他一輩子都會被人看不起,永遠都得背著見不得光的案底,艱辛又毫無希望地活在黑暗裡。
保不上研,拿不到大企業的offer,進不了體制內,甚至就連創業他都不可能拿到銀行的貸款。
似乎最好的結局就是她不管周家的事,不幫他翻案,逃離謝家後執意和他在一起,兩個人做一對平凡又貧窮的夫妻。
可是那樣的話,他真的會甘心嗎?
怎麼可能呢?
他當年可是北京城的理科狀元;大學四年,他除了陪她就是泡在圖書館;他夜以繼日挑燈夜讀,四年裡修了自動化、金融的雙學位。
這樣勤奮又上進的少年人,怎麼可能甘願平凡呢?
在謝昳的價值觀里,和自由、財富與尊嚴比起來,愛情實在是飄渺又可有可無的東西。
不說別的,她的媽媽當年便飛蛾撲火般投奔所謂的愛情,東窗事發後,出軌的對象一走了之,而她和謝昳則被趕出謝家,過了幾年相當苦困的生活。
就連娘家為了臉面對她置之不理,於是這位出生名門的上海小姐不得不為了生計在北京城郊外擺了個早點店,最後去世也是因為心有積鬱再加上勞累過度。
她死的時候告訴過謝昳,愛情不能當飯吃,愛情連個屁都不是。
謝昳很小的時候就銘記於心。
多年後,自以為做出理智選擇的她在北京城繁華的市中心的車水馬龍裡頭疼欲裂、幾欲窒息。
她百思不得其解,恰好聽到的車司機吐槽了句:「今兒個天氣真是怪,您看啊,咱背後是太陽,前方又是大片兒的烏雲,特像我前兩天擱電影院看的災難片。」
謝昳恍恍惚惚地抬起頭。
車窗外晴朗依舊,她的小臂被暖橙色陽光照耀,然而車前方不遠的天空烏雲蓋頂,狂風大作,梧桐葉子被風捲起來幾米高,還真像是電影《2012》里渲染得極其逼真的世界末日。
她忽然想起當初在S大旁邊的公寓裡,她和江澤予一起看了這部電影。
電影裡,末日來臨的特效迫人,世界各地不同膚色的人們忙著哭泣、逃生、告別,但所有的一切在驟然來臨的災難面前顯得那樣脆弱。
無法阻止的地震、海嘯、火山爆發,在一切人類賴以生存的物質基礎崩潰之後,這世界上像一座巨大的墳墓,所有的人類文明被毀滅,人類的意志也被擊垮。
謝昳還記得那個時候,寬大的沙發上蓋著條灰色毛毯裹住兩個人,她靠在他腿上,咽下一顆他餵她的小番茄,被酸得牙疼又睏倦非常:「嘖,末日,如果地球都毀滅成這樣,那世界上真是什麼都不剩了。」
彼時的少年低下頭,輕輕撫摸她的髮絲,很久之後在她額上親吻了一下:「不啊,還剩很多東西。」
謝昳實在是困極,丟了句含含糊糊的「剩了什麼啊」,便沉沉睡去。
她沒有聽到答案。
幾年後依舊是北京城,朝陽區的計程車里,謝昳看著車前翻湧的烏雲和雲裡頭偶爾亮起的閃電,雖然還是不知道他當時的回答,但她腦海里忽然冒出了一個與從前截然不同的想法。
如果,如果真的末日來臨,房子毀了、公路不再、世界上的一切都消失殆盡。
什麼喜馬拉雅鱷魚皮,什麼布拉迪跑車,什麼昂貴的香檳晚宴,什麼尊嚴什麼自由什麼貧賤或是富貴,統統在不可避免的自然災害下全都成了齏粉灰飛煙滅。
那她還是會愛著他的吧。
謝昳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狠狠嚇了一跳,心臟錯跳間,額角出了滿頭的冷汗。
這五年來的每一天,她都好像在演一部沒有觀眾的諜戰片,孤獨、想念、害怕像是活埋過程的一抔抔泥土,下一秒就要把她壓垮。
她自己都想不明白,是何等信念讓她獨自一人支撐到現在的呢?
如果那信念崩塌,那她又該怎麼辦呢?
謝昳腦袋突突得疼,只覺得太陽穴的血管快要崩開,幸好這時候的車司機好心提醒:「小姐,車子到了,麻煩給個好評?」
……
市中心,寫字樓十七層,秋風一直從香山吹到這裡,好像把紅葉的紅也帶來半分。
富麗堂皇的CFO辦公室里擺著一張躺五個人都綽綽有餘的浮誇沙發,紀大少爺翹著二郎腿一臉酸爽地等著人來。
要問頭鐵的紀悠之怕不怕?
那肯定還是有點怕的,他絕對清楚,這件事兒被江澤予捂得死死的,五年來不再提起一個字,要是被他知道他告訴了謝昳,那他這小命難保。
可痛失城池的紀少爺又恨恨地想,跟媳婦兒的被窩比起來,小命算什麼?
憑什麼他得睡「冰冷狹窄」的沙發,而她謝大小姐這個始作俑者就能高枕無憂地飛加拿大?
何況,這人五年前一個屁都不放一走了之,他看她不爽很久了好吧?
幾分鐘後,辦公室門被敲響,秘書小劉恭敬道:「紀總,有位謝小姐說和您有預約,我把人帶上來了。」
紀悠之沒有想到人來得這麼快,立馬正襟危坐,提了提氣勢這才「嗯」了一聲,讓人進來。
窗外陽光灑進來,謝昳跟著劉秘書走進辦公室,她摘了口罩和墨鏡,銀灰色長髮在頭頂綁了個高馬尾,鬢角邊毛茸茸的碎發蜷曲。
巴掌大的臉未施粉黛,額角青筋畢露,看著精神很差。
她大概是來得很匆忙,微微喘息,胸口起伏劇烈著,一雙平底鞋白色的鞋幫發灰,黑色的裙邊竟然也有些醒目的污漬。
很狼狽的模樣。
五年不見,紀悠之忽然覺得眼前這個人和他記憶里的那個謝昳,似乎有些不同。
當年他們這幾個人里,最讓人看不透的就是她謝大小姐,她自信、驕傲、目中無人,每次出門必須打扮精緻。
從妝容、首飾、服裝到香水,她每每都是最講究的人,哪裡有過像今天這樣的狼狽模樣?
紀少爺一向是吃軟不吃硬的主,到嘴邊的找碴立馬壓下去,他咳了兩聲,有點心虛地不敢看她:「謝昳,你來了?」
「紀悠之,好久不見。」
謝昳走到沙發近前,短暫和他寒暄,「抱歉,今兒時間緊迫,我一會兒還得去機場,咱們就切入主題吧。
江澤予五年前受的傷,到底是怎麼回事?」
紀悠之聽到這裡,逼迫自己把方才軟下去的心腸硬起來,板著張臉走到奢華酒櫃旁邊一個小的密碼箱裡,輸了幾個數字後從裡面翻出來一個U盤。
「跟我來。」
他的辦公室比起隔壁江澤予的那一間,實在豪華得不像樣,書桌後那扇門推進去,竟然是個完全密閉的私人影院。
紀悠之把幕布降下來,點開U盤裡的視頻文件,頓了會兒又有一點不忍心,大發慈悲道:「你要是很急,也可以從加拿大回來再看。」
謝昳有些疲憊地坐在沙發上,搖搖頭,本來沒有想說話。
但想起來這幾年,紀悠之對江澤予真的算夠意思。
她於是沖他禮貌地點了點頭,帶著謝意道:「不用了,你今天能讓我過來告訴我事情的原委,我已經十分感激。」
紀悠之便不再多說,走出去的時候還給她帶上門。
房間裡唯一一點光線隨著門縫關嚴實消失殆盡了,那投影儀開始運作。
視頻的前幾秒,白幕布上還沒有什麼內容,投影儀運轉的聲音「嗚嗚」作響,詭異陰冷像是臨刑前來自鬼門關的風聲。
謝昳的心臟「怦怦」跳動起來,死死盯著那屏幕,手指頭抓緊了沙發上隨意搭著的毛毯。
十七秒的沉默之後,屏幕一閃有了畫面。
那畫質不算清晰,背景是個審訊室模樣的房間,一胖一瘦兩個戴了手銬的黑人坐在桌子對面,沒有什麼表情。
屏幕左下角的細小英文標註顯示,這是單獨審訊之後的第二輪審訊。
畫面近乎靜態了幾秒鐘後,視頻里忽然傳來一個非常年輕的聲音,口音很美式,大概是一個美國警察。
審問很標準:「把你們發現他的地點、時間再陳述一遍,還有,為什麼把他當作目標?」
幾秒鐘的沉默後,那個瘦點的黑人先開口,大概因為這是第二次陳述了,他回憶起來非常流暢:「……我們是在威尼斯海灘附近發現的他。
下午五點多,我和Mike本來想去附近的酒吧喝兩瓶,便看到他一個人走在街道上,時不時向附近的人打聽著什麼。
我當時就覺得這個人是我們的目標,孤身一人的中國遊客,年紀看著才二十來歲,肯定有錢又怕死。」
警察嚴肅發問:「他在打聽什麼?」
那個瘦子嘴裡的Mike抬起被拷在手銬里的兩隻手,用大拇指蓋撓了撓腦袋:「他在打聽一個女孩子。
這個中國人可能腦子不太好使,洛杉磯這麼多人,誰能認識他說的人?
再說了……」
警察不耐煩聽他多餘的評價,語氣冷硬地打斷:「那他為什麼後來會跟你們到巷子裡去?」
兩個黑人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名叫Mike的那個開口,語氣頗有些沾沾自喜:「……我和Aaron告訴他我們見過那個女生,撒謊說那個女生和我們是大學裡的校友。
他不太相信,我們就故意翻了一下手機,然後騙他說照片不在手機里,我們公寓的相機里有和那個姑娘一起在Party上的照片。」
Aaron緊接著補充了一句,回想起來騙人得逞的過程竟然還有點得意:「亞洲女孩兒都長得差不多,和美國本地的女孩兒比起來,大部分都很靦腆。
我就隨便比劃了個身高,問他是不是眼睛大大皮膚白白的,留著黑色長髮、不愛笑的女孩兒。
沒想到大概是蒙對了,他沒有再猶豫,跟我們走到了巷子裡。」
他們說話的間隙,視頻里還有細微的「沙沙」聲,大概是另外有警察在做筆錄。
那個年輕警察又繼續發問:「所以……你們把他騙到巷子裡,目的是實施暴力?」
Mike聽到這裡有點慌,聲音提高了許多想要為自己辯解:「Sir,我和Aaron真的只是想要搶點錢,沒有想要傷人的。」
Aaron此時面色也有些難看,粗魯地罵了句髒話:「我們真的不知道他會反抗得那麼劇烈,一般的中國遊客,被搶了都不敢反抗。
而且我們拿了錢,通常會把他們的護照、證件扔在旁邊的垃圾桶里,他們最多就是損失一些現金。
但這個fuckingChinese非常奇怪,發現錢包被搶之後沒有逃跑,反而死死追著我們不放,整整追了兩條街。」
「是啊。」
Mike很不甘心因為一次無關痛癢的搶劫進了局子,「再過幾條街有巡邏的警察,我們倆不想惹事兒,就直接跑進另外一條巷子。
我們想要打開錢包拿錢,那小子突然就發了瘋,像是不要命一樣充過來搶他的錢包,我以為他是要上來打我,就……正好那巷子裡有截廢棄的鋼管。」
他說完,又罵了句髒話,有一點後悔:「Fuck,我應該把錢包還給他的,我後來才發現,他那個破錢包里竟然只有二十刀……就二十刀!還他媽追了我兩條街!」
他陳述完,視頻里是一陣長久的沉默,許久之後,年輕警察把一個被血污染透了、已經看不出原來顏色的錢包扔在兩個嫌疑人面前:「是這個錢包嗎?」
Mike笨拙地扯開摺疊錢包的按鈕,看了眼裡面僅有的一張二十元面額的美金,點頭:「Sir你看,出了事情,我連這二十刀都沒有敢拿,這錢包里除了這張紙幣,就連一個鋼鏰都沒有。
所以我是真的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拼了命一樣過來搶這個錢包。」
他話音落後,審訊室里陷入了很長的一段緘默。
許久之後,那視頻的斜下方伸出一隻手來,修長的手指頭重重點在錢包右下角放證件照的透明格子上。
那裡面放著一張女孩子的照片,被已經乾涸的鮮血掩蓋了大半張臉,卻還是能依稀看出漂亮的面孔。
昏暗的私人影院裡,不論是皮質的沙發還是絨質的毛毯都異常冰冷。
謝昳的嘴唇抖得實在太厲害,耳鳴聲「嗡嗡」作響,震耳欲聾。
可她還是清晰地聽到了那位年輕警察指著那張照片,帶了一些憤怒的聲音。
「這是他喜歡的女孩兒的照片,就是你們嘴裡瞎編的那個留著長頭髮、不愛笑的女孩兒。
這位年輕人從中國千里迢迢到美國來,到洛杉磯來,他得靠這張照片找到他的女孩兒。」
原來他來找過她啊。
二十七歲的謝昳絕望地閉上了眼睛,聽到心臟裡面響起的巨大轟鳴聲,她仿佛穿過了漫長的時間隧道,看到五年前,黃昏時候的洛杉磯。
黃金海灘邊海風味很咸,椰子樹隨著風搖晃,年輕的中國男生在街頭無助地走著。
這樣聰明的一個人,卻用了最最笨拙的方法,他竟然企圖在洛杉磯這麼大的城市裡,靠著一張照片找到她。
可是他們怎麼能打他呢?
那個人還說,他用鋼管了,他們用巷子裡生了鏽的廢舊鋼管打了他,他躺在地上,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嚇得他們連錢包里的二十刀都不敢拿。
謝昳仿佛聞到了幽深巷子裡的鐵鏽味,是鋼管上的更是他額角噴涌而出的鮮血帶來的。
她仿佛看到了那個不要命一般的少年,捂著額角痛苦又絕望地倒在異國他鄉冰冷的地面上。
他那個時候肯定很疼吧?
怎麼可能不疼呢?
被打得眉骨骨折、頭破血流,以至於險些雙目失明,以至於五年之後額間的骨頭都有一處凹陷,以至於雙側視力受損到看不清楚路、時常摔得青一塊紫一塊。
……是她錯了啊。
謝昳忽然彎下腰,脫力地跪在地上,一聲又一聲地乾嘔著,又絕望地嚎啕出聲。
這一切,都是她做錯了,是她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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