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十分眼熟，正是與我有過幾面之緣的魏公公。
他仍是端著拂塵，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身後跟著一位端著托盤的小太監，緩緩走了進來。
徐婕妤也瞧見了魏公公，她硬生生收住了手上的動作，朝著魏公公看去，眼裡竟然有幾分期盼。
……
我又想嘲笑徐婕妤了。
暗暗收斂心思，我就杵在原地，誰料魏公公向淑妃見禮後，逕自就來了我這兒。
徐婕妤高興壞了，想說話，魏公公便對我打著千兒，道：「謹嬪小主，這是皇上賜給您的玉如意，和一匣子鹿肉脯。」
鹿肉脯。
我唇角的假笑頓時僵住，盯著那四四方方的匣子，不免想起昨夜的窘態。
蕭昱這是，刻意笑話我吧？
我悶悶，到底是崩住了，接過禮物，魏公公這便又要離開，他來去匆匆，徐婕妤竟是連一句話都沒與他說上。
這下子，徐婕妤更生氣了。
她又瞪我，眼睛都跟銅鈴一樣了，我實在是怕她把眼珠子瞪出來，掉在地上，嚇著我這脆弱的心肝。
「先去皇后宮裡吧。」
淑妃走了過來，打了圓場，我默默往淑妃身後站了站，躲了起來，徐婕妤沒法子了，這才忍住怒氣。
長信宮距離椒房宮不遠。
出去不過一刻鐘，我就已經瞧見椒房宮的正門了。
門外，有負責通傳的小宮女守著，她見我們來了，就要過來迎接。
就在這時。
宮道另外一側，又有一個小宮女急匆匆跑了過來，與她險些撞了個滿懷，倆人都驚了驚。
「你怎麼回事？仔細著些，別衝撞了貴人！」
那疾跑的小宮女上氣不接下氣，都沒來得及喘勻，就哼哧道：「不，不好了。張貴妃，她小產了！」
片刻後。
我跟隨皇后、淑妃和徐婕妤一道，到張貴妃的長樂宮時，長樂宮裡已是亂糟糟的一團了。
宮女們都神色匆匆，或是手裡抱著沾染了血污的水盆，又或是端著湯藥，來來去去，沸反盈天。
這些喧囂聲，在皇后踏足長樂宮後幾個呼吸，就停住了。
她們看清來人，紛紛停下手上的事情朝著皇后行禮。
「都起來吧……」
皇后也不願耽擱，快步往前走，作勢就問道：「張貴妃到底怎麼樣了？太醫怎麼說？好端端的，為何會小產？」
立刻就有小宮女回答。
我無心這些後宮八卦，只想躲個清淨，這些爾虞我詐，互相傾軋的事情，反正和我這個剛入宮的人無關。
正想著。
我身側，淑妃忽然看向一個方向，那是個遊廊的角落，有個宮女在眾人服身跪拜時，仍不為所動，只管抱著手裡的東西往前跑。
「你不是長樂宮裡的宮女，你在這裡鬼鬼祟祟的做什麼？」
淑妃難得的有些疾言厲色。
她一喊完，我也跟著抬眸望了過去。
只見那抱著東西的宮女似乎被嚇得一個激靈，竟然還是沒停下，揣著懷裡的東西還要跑。
一下子，就有人把她堵住了。
徐婕妤見狀，也趁機湊到淑妃耳朵邊上，小聲嘀咕道：「叫她還跑！我看這宮女古怪，肯定有問題。」
淑妃頷首，示意人帶她過來。
她一路被人押著扭送過來，饒是難以動彈，還是抱著懷裡的東西，不肯撒手。
直到近前，我才看清楚她抱著的原來是一盆桂花。
就是這桂花開得實在是不好，花全落了不說，樹枝丫也有些頹敗的樣子，竟像是養死了。
我覺得奇怪。
這難不成是張貴妃宮裡的盆栽？
不應該吧。
張貴妃得寵，身懷龍裔，宮裡的花房豈敢送來這樣的貨色？
有古怪。
果然，淑妃和我想的一樣，盯著那宮女，就問道：「你手裡抱著的是什麼？鬼鬼祟祟，想做什麼？」
宮女拼命搖頭，不肯回答。
徐婕妤性子急，索性去搶。
宮女仍不撒手，兩人一爭執，花盆應聲落地，摔得粉碎，一小塊土塊都掉到我的腳邊上了。
……
我低頭看了看，遲疑著，彎腰就去撿起那土塊。
「這是？」
淑妃看著我手裡拿著的東西，剛問完，那小宮女竟然堂而皇之要逃跑。
自然，她是跑不掉的，很快被抓了起來，繼續押著。
我摩挲了幾下手裡的東西，不一會兒就發現這不是一塊土塊，在表面的泥土包裹之下，這是一塊黑乎乎，有點發硬的東西。
似乎，還有些淡淡的香氣。
一下，我心中一驚。
「這好像是，麝香？」
我心頭狂跳，本能回答了淑妃的問題，話音未落，那個被押著的宮女又開始瘋狂地掙扎了起來。
她看著我，大喊大叫，道：「謹嬪，你瘋了？你告訴她們這是麝香！？我分明是幫你做事，讓張貴妃墮胎！」
「現下我辦成此事，你竟然出賣我！你不得好死！淑妃，是她，是謹嬪指使我的！」
那宮女咆哮著，叫喊著，我如遭雷擊愣在原地，看著她，實在是認不出來她到底是誰，更遑論我指使她。
所有人都看向我。
我搖搖頭，就要回答，門口一道清冷的男子聲音已是傳了過來，他語氣頗為森冷，問道：「怎麼回事？」
是蕭昱！
一刻鐘後。
長樂宮偏殿，我與這花房的時花宮女小芸站在眾人跟前對峙。
「我入宮不過五日，幾乎未曾踏出過長信宮中，也沒見過你。你咬住我不放，說是我指使的你，你可有證據？」
我問完，緊緊地抿著唇，努力維持鎮靜。
我實在是沒想到，初入宮門，張貴妃驟然小產，這樣潑天的大事，就一下子砸在了我的頭上。
小芸起先還掙扎叫喊，現在也安靜了下來，只冷笑看我一眼。
她又朝著上首坐著的帝後磕了一個頭，就從袖中掏出一張紙條來，朗聲道：「這就是證據。這字條，是謹嬪給我的！」
字條？
我不解，看了過去。
那紙條被拿到了蕭昱手裡，蕭昱看完，又遞給皇后過目。
末了，皇后喚我過去，將字條給我，問道：「你看看，這是你的字跡嗎？」
我飛快接過，只一眼，心頭就是一涼。
太像了。
我的小楷是自幼跟著娘親學的，字體娟秀，十分漂亮，而這字條上的字跡，和我的幾乎無甚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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