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晨起不久，我梳妝完畢，便與雲珠去往湖邊的水榭閣樓。
抵達時，張貴妃還沒來，只溫嬪與戚婕妤正在和玉嬪說話。
「聽聞玉嬪妹妹的家鄉盛產紅參？我聽聞，紅參吃了能美容養顏，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戚婕妤眼神頗亮，對此十分感興趣。
玉嬪聽了，一副老實模樣，回答道：「自然是可以的。嬪妾娘親每日都吃，如今她育有三子一女，三十幾了，看著還如二十許人呢。」
「果真？」
戚婕妤十分意動，便道：「既如此，我也該命人去搜羅些才好呢……」
「哪裡哪裡。」
玉嬪忙擺擺手，說道：「姐姐喜歡，嬪妾送姐姐就是，何必麻煩姐姐辛苦搜羅呢？」
「如此便也謝謝妹妹了。」
戚婕妤含笑，剛巧看見我來了，便起身頷首道：「元妃娘娘。」
她還是記得的。
我上回，給她立了規矩。
雖然她並不十分客氣，可該有的都做了。
「不必客氣。」
我叫她起來，又道：「雖說下了旨意，但還沒行冊封禮呢。這一聲元妃，婕妤喊得早了些。」
這也是宮規。
今日我來這水榭閣樓，穿戴的也都還是做昭媛時候該有的那些，不敢逾越。
戚婕妤聞言，打量我一眼，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淺淺一笑，道：「昭媛娘娘德行出眾，真是咱們姐妹的典範呢。」
「可見，哪怕先皇后過世了，宮裡有淑妃、燕昭媛這樣的人在，咱們也是能時時刻刻規範咱們的德行的。」
……
這話有些陰陽的意思在裡頭了。
不僅僅是想說我裝，還故意把我和淑妃拎出來，肯定是為了將這話傳到張貴妃的耳朵裡頭。
畢竟，張貴妃最是憎惡先皇后那副「假惺惺」的模樣了。
我察覺這一點，剛想開口，就見戚婕妤眼神深深，往我身後看了一眼，露出驚訝的神色來，服身行禮道：「貴妃娘娘。」
張貴妃！
我轉身回頭，果然看見表情古怪的張貴妃，正用一種不善的眼神看著我。
很明顯。
戚婕妤剛剛那些話，張貴妃聽見了。
又或者是，戚婕妤是看見張貴妃來了，故意說的。
「貴妃娘娘。」
我也對張貴妃服了服身。
她冷哼一聲，也不搭理我，逕自往前頭的主位走過去，只在路過我身邊的時候，淡淡道：「燕昭媛不愧是皇上看重的人。」
「德行這般『出眾』，本宮瞧著也是極為喜歡的。」
「正巧，本宮欲整頓後宮風氣，讓嬪妃、宮女們都能好好端正自己的言行。不如就讓燕昭媛，幫本宮重新抄寫《女則》《女訓》吧！」
「每一份十遍，送往宮裡各處，讓大傢伙兒翻閱學習。」
聞言，我猛然抬頭。
《女則》《女訓》可不短，十遍也夠我抄好幾天的了，再者這更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宮裡的宮女們，每日本來就忙碌了，還要學習這些「勞什子」東西，到頭來聽說是我抄寫送過去的，只會罵我！
「呀，這可是好事。」
戚婕妤趁機拱火，道：「燕昭媛從前是幫太后娘娘抄寫過經文的呢，太后也很是喜歡。那經文，我也有幸看過。」
「燕昭媛字寫得不錯，想來是能夠勝任的。」
「戚婕妤也對經文感興趣？」我忍不住看向戚婕妤。
她粲然一笑，道：「自然是感興趣的。太后念佛多年，修得一身靜氣，可見經文是能夠修身養性的。」
「故而，我也看過一些。可惜年紀還是太輕，到底活潑些，遠遠不如太后那般沉穩。」
「是麼？」
我譏誚一笑，說道：「既如此，戚婕妤也該抄寫一些《女則》《女訓》才是，反正也是靜心的東西。」
「更何況，本宮也聽說，戚婕妤也幫太后抄寫過不少佛經。由此可見，戚婕妤的字，太后也是認可的。」
想要拿太后當說辭？
呵！
我直接就把戚蕙仙也給拉下水！
「……」
她一雙桃花眸子立即露出不可置信來，回頭去看張貴妃，剛想說話，溫嬪便開口道：「貴妃娘娘。」
「嬪妾倒是覺得，既是說了，要宮嬪、宮女們修身養性。這抄寫的事情，就不該只有燕昭媛一個人。」
「嬪妾也願意抄寫一些。也希望貴妃娘娘以身作則，帶領嬪妾們，抄寫《女則》《女訓》才是。」
對！
以身作則！
我笑吟吟看向張貴妃，眼裡滿是嘲弄，說道：「溫嬪說的是。後宮宮嬪們團結一心，想來皇上知道了，也是欣慰的。」
嘿嘿。
想坑我？
那可就要想好，會不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那可不行，大不了都別好過了，讓我獨自一人承擔被罵的名頭，我可是不願意的！
「……」
張貴妃臉色變了又變，深吸一口氣，看著我與溫嬪，才緩緩道：「本宮身為後宮中第一人，自然是要以身作則的。」
「也希望爾等好好規範自身德行，不要讓本宮失望才是。」
「嬪妾們謹遵貴妃娘娘教誨。」
底下眾人齊齊開口。
須臾。
張貴妃才終於忍住火氣，道：「時辰不早，歌姬舞姬也準備好了，便先欣賞歌舞吧。」
眾人紛紛應了。
張貴妃這才示意巧芝一眼，傳歌姬舞姬進來。
歌舞有些乏味。
我看得百無聊賴，只自顧自吃著點心。
不多時，張貴妃一副心血來潮的模樣，看向玉嬪，問道：「說來，本宮素擅舞蹈，也聽聞高麗特有長鼓舞與雙扇舞，不知是否如此？」
玉嬪一聽，忙頷首道：「是的。此兩種舞蹈，也是高麗傳承多年的舞蹈了。娘娘擅舞，嬪妾遠在高麗也曾聽聞娘娘一舞動京城呢！」
「就是可惜，嬪妾無福，不曾見過。」
張貴妃被誇，莞爾一笑，又道：「本宮當年所跳之舞，今日這些舞姬也會跳。就是不知玉嬪是否擅長舞蹈？」
玉嬪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笑容略微收斂，但還是恭恭敬敬道：「嬪妾會的。」
張貴妃欣然一笑，吩咐道：「那就請玉嬪為本宮獻上一舞吧。本宮也好叫這些舞姬們學習學習。」
「往後本宮若是感興趣了，總也不好時常叫玉嬪過來給本宮跳舞吧？傳喚這些舞姬，也是一樣的。」
「不過嘛……還望玉嬪不吝賜教，讓她們好好學才是呢。」
這話，說得巧妙。
一則，有將貶低玉嬪的意思，二則讓玉嬪教舞姬跳舞，也實在是自損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