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偶遇!
是夜。
張家人仍舊如前兩日一樣,全都聚集在擺放著棺材的後院大堂內,互相依偎著取暖過夜。
後院大堂的門板在抄家時已經被錦衣衛踹爛,穿堂風呼呼掠過,所幸五月的江陵並不算冷,並不至於凍死人。
此時,張家人中,除了張簡修,張靜修二人以外,其他張家人似乎都已經餓得睡著了。
「就你小子還沒睡了,趕緊睡吧。」老四張簡修略微僵硬的拍著小弟張靜修,試圖將弟弟哄睡著。
「還是祖宗祠堂好,又暖和又不會漏風,可惜那裡現在被燒得面目全非,到處黑乎乎的也就算了,地上還全是水。」張靜修小聲嘆氣抱怨道。
「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個王八蛋放的火!」暴躁如張簡修,一想起祠堂著火一事,他就忍不住攥緊拳頭,咬牙切齒:「讓我知道是誰的話,我非把他皮給扒下來不可!」
聽到四哥的這番狠話,『縱火者』張靜修默默縮了縮脖子,下意識地朝已經睡著的大侄子張重輝湊過身去,以尋求安全感庇護。
「現在幾更天了?」張重輝突然出聲問道,他其實並沒有睡著,只是在閉目養神。
「快三更了。」張簡修見大侄子這麼快就醒了,還以為孩子是被嚇得不敢安睡,忙安慰道:
「重輝,今晚四叔我守夜,你就安心睡吧,有我在,不用怕。」
「這麼快就三更了啊。」張重輝坐直身子,打了個哈欠,又伸了個懶腰。
既然都快三更了,那也是時候該清醒了。
「四叔,我好餓啊,餓得睡不著。」張重輝扭頭對張簡修說道。
張簡修也餓,他只能安慰道:「睡覺吧,睡著了就不餓了。」
「不行。」張重輝不同意,甚至還一改常態的有些無理取鬧道:「四叔,我餓得實在睡不著,你去給我找些吃的吧。」
「我……」張簡修也是無奈極了,如今家中一貧如洗,大門更是被官兵團團圍著,他連門都出不去,讓他上哪兒找吃的去啊。
「快點嘛,我快餓死了。」張重輝又是一番催促。
張簡修很為難,就在他為難之際,他的好大侄兒張重輝給他提了個辦法。
「四叔,那個姓駱的錦衣衛不是伱曾經的下屬嘛?你去找他要些吃的,想來他應該……」
「不行!」
張重輝話都還沒有說完,就被張簡修直接果斷的拒絕了。
身為張居正最為驕縱的兒子,張簡修骨子裡是極其自負且自傲的。
如今的潦倒處境已經使他備受打擊,再讓他去跟曾經的下屬要吃食,這跟要飯又有什麼區別?
總而言之,這個腰,他張簡修說什麼都不能彎下!
然而,在現實面前,一文錢可以難倒英雄漢,兩斗米也能折了英雄腰。
張簡修最終還是只能扯下面子,咬著牙去求他曾經的下屬駱思恭。
而張簡修之所以拋下自己極為看重的面子,主要還是因為他沒能撐過張重輝的一記親情牌打擊。
他的這位大侄子為了『吃東西』,竟搬出了棺材內的父親張敬修,以及已經去世了兩年的祖父張居正。
「四叔,你說我爹要是知道他唯一的骨肉餓得睡不著,他會不會很傷心?」
「四叔,我剛剛夢見祖父了,他見我餓肚子很心疼,說想帶我去他那邊,跟他一起過好日子。」
慘死的大哥已經讓張簡修心酸不已,張重輝後面那句話更是把張簡修給嚇得一激靈。
再看張重輝那有氣無力的虛弱模樣,張簡修不由得開始害怕起來,萬一老父親張居正真想把大侄子給『帶走』,他可怎麼跟死去的大哥交代啊。
最終,張簡修只能是無奈嘆氣,起身去找曾經的下屬駱思恭。
離開的同時,張簡修有些奇怪,向來『穩重』的大侄子怎麼突然變得這般無理取鬧起來了?
轉念一想,又不覺得奇怪了。
畢竟大侄子只是個六歲孩子,就算再怎麼人小鬼大,也抵不過小孩子的本性如此。
張簡修走了,張重輝也準備開始今晚的『任務』。
他之所以如此『無理取鬧』也是不得已,畢竟『約定好』的時間快到了,他必須趕緊把張簡修這個唯一的『壯漢』給支走,不然後面他不好操作。
「大侄子你要去幹嘛?」小六叔張靜修喊住了準備離開的張重輝。
「我去找四叔。」張重輝編道:「我怕他偷吃你的那份,我去替你看著他。」
「我也去。」張靜修說著就爬起身:「我怕你們倆一起偷吃我那份。」
「不行!」張重輝將張靜修按了回去,嚴肅道:「四叔不在,二叔、三叔、五叔的狀態又不好,所以現在你就是我們張家的一家之主了。你得在這裡守護好全家人,不能擅自離開,懂了嗎?」
「一家之主?」張靜修不明覺厲,頓感肩上的擔子沉了下來,他默默坐了回去,攥緊拳頭認真道:「我懂!我要在這裡守護他們!」
張重輝給予肯定的目光,最後用言語給張靜修打了猛猛一管雞血:「六叔,你真爺們兒!」
張靜修小臉上泛起紅光,做深沉擺擺手道:「咳咳,我是長輩,這是應該的。」
……
中院。
任養心沒想到,這都快子時了,駱思恭居然還沒有睡覺。
二人就這麼在中院通往後院的某條僻靜小道上,『偶遇』上了。
「任大人,這麼晚了你來這兒作甚?你不是住在驛站嗎?」
駱思恭其實也沒料到都這個點了還能遇見任養心,他之所以在這兒也是因為剛剛正在跟『故人』敘舊。
這都還沒聊上幾句呢,駱思恭就發現任養心鬼鬼祟祟地提著燈籠在附近徘徊,職業病發作的他只好先讓故人等會兒,自己則先來問清楚情況。
「咳咳,原來是駱大人啊。」任養心故作鎮定回道:「我今天不小心丟了樣東西在這張家後院,實在是重要物品,心急之下便連夜來尋了。」
「重要物品?多重要?還要連夜來尋?還有,你身邊怎麼連個人都不帶?」駱思恭直接問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任養心當即冷了臉:「駱大人,我又不是犯人,你似乎不該這樣審我吧?」
駱思恭意識到自己是有些過了,秉著表面功夫笑道:「這不是時間特殊嘛,方才情急之下多有冒犯,還望任大人莫要見怪才是。」
為了使自己看起來更有『底氣』,任養心仍舊冷著臉,一副被冒犯了的樣子,回懟道:
「我一個小小的七品御史,怎敢見怪您這位堂堂的四品高官呢?我只是急著找回家中老母親手給我繡的平安符罷了,駱大人不攔我,我便已經謝天謝地了。」
駱思恭笑容凝固住了,他知道任養心是在嘲笑自己這個四品武將的地位還沒有對方這個七品御史的地位高。
心中固然不爽,但駱思恭不是張誠,他不會跟任養心撕破臉,只是意味深長道:
「任大人還真是一片孝心啊,既然如此急著找回你老娘給你繡的平安符,那便儘快去找吧。實在找不到的話,我還可以派人幫你一起找。」
「多謝,用不著!」任養心傲氣拒絕,說罷便邁著大步往後院走去。
任養心的言語舉動似乎都在說明著他很光明磊落,然而他這理直氣壯的背影,落在有職業病的駱思恭眼中,卻是讓其露出了懷疑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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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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