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萬曆:我是廢物,你滿意了吧?
張重輝踏入皇城時,已經戌時末,臨近亥時了。
在午門處,他見到了剛從皇宮裡出來,失魂落魄的朱常洛。
二人對視一眼,張重輝看見了朱常洛眼底的那抹心虛之意,當即便是心知肚明,這窩囊且窩裡橫的太子,果然還是把他給賣了。
……
乾清宮。
回想起孫子嘴裡的那把木頭如意,那獨特罕見的形狀,以及如意頭上雕刻著的熟悉山水畫。
朱翊鈞只覺得頭腦發昏,渾身時熱時冷,胸口更是悶悶沉沉堵得慌。
他已經病了一年多,這樣難受的症狀,他幾乎一直都有,都快難受習慣了。
可今日,尤其是在看見那把木頭以後,他尤其感到憋悶,以及……心慌。
這樣的如意,他也曾有過一把,不僅形狀一模一樣,就連上頭雕刻的紋樣,也一模一樣。
但他的那一把,是用上好的翡翠雕做而成,並非廉價又普通的胡椒木。
「皇爺,張重輝來了。」
陳矩的聲音響起,朱翊鈞聽見了,卻並沒有立即宣召,他就這麼靜靜地坐了半晌,似乎在做什麼心理準備一般。
一刻鐘後,他坐直身體,凜凜精神,又理了理身上的紅色龍袍,吐了口氣後,才道:
「讓他進來吧。」
……
「臣拜見陛下,聖躬萬安。」
「起來吧。」
張重輝有些意外,他本以為皇帝會讓他一直跪著,沒想到居然讓他起來。
「多謝陛下。」張重輝面色平靜地站起了身,雙手揣在袖子裡,一副悉聽尊便的模樣。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朱翊鈞突然吟了一句詩,他直直看著張重輝,問道:
「你是江陵人,李白詩里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你可曾見過?」
張重輝如實回答道:「回陛下,臣沒見過。」
「哈……」朱翊鈞笑了一聲:「沒見過?那你專門讓皇孫帶著那把,刻有江陵山水的木頭給朕看,所為究竟為何?」
張重輝沉默了片刻,才回道:「回陛下,臣只是覺得小孩子到新環境容易……」
「行了。」朱翊鈞不耐煩地打斷了,道:「太子已經把你做的所有事情,全都給招了。」
張重輝不說話,因為他無話可說。
「你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要幫朕,你從頭到尾都只想要扶皇長子上位。」朱翊鈞冷冷說道。
張重輝仍舊一言不發,只低著頭,袖口上的花香味時不時鑽入他的鼻孔,令他有些微微頭暈。
「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朕,你從頭到尾都在欺君!從一開始!」
朱翊鈞還在說,許是頭疼胸悶使他情緒暴躁,也許是張重輝的不作辯解令他煩躁,他氣得一拍桌子,怒道:
「說話!」
張重輝緩緩抬起頭,從進來到現在,他還是第一次直視皇帝,只快一年沒見而已,他沒想到這位年近四旬的天子,居然虛弱到了這副模樣。
「沒錯。」張重輝也直直看著朱翊鈞,一字一句道:
「從一開始,臣就在騙您,從一開始,臣只想扶皇長子當太子!
陛下,恕臣直言,福王不堪為一國之君,臣這麼做也是為了大明朝,為了祖宗江山,也為了您……」
「伱住嘴!」朱翊鈞憤怒異常地打斷道:
「什麼為了大明朝,什麼為了祖宗江山!你是不是又想說為了我好?
這種話我做十歲小孩兒的時候就已經聽夠了!可我現在已經不是十歲小孩兒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一步一步試探我的底線!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了你嘛!」
看著突然暴怒的皇帝,張重輝牙一咬,昂起頭,滿是篤定道:
「是的,您不敢。」
朱翊鈞愣了一下:「你……說什麼?」
張重輝仍舊昂首篤定道:「臣說,您不敢殺了臣。」
眼看皇帝被氣得雙眼發紅就要放狠,張重輝沉著氣,往前邁了一步的同時,他說道:
「陛下,臣斗膽問您一個問題,六月二十是什麼日子?」
這突如其來的問題,以及這極其敏感的日子,像是一把無形的利刀架在了朱翊鈞的脖頸之上,愣是堵住了他即將爆發的憤怒,令他只能雙目瞪圓,無言以對。
六月二十是什麼日子,沒有人比朱翊鈞更清楚,他下意識地便想要裝傻說不知道,然而卻見張重輝又朝他邁進了一步,目光炯炯地看著他道:
「六月二十,是三大殿被火燒成灰燼的第二日,這樣不幸的日子,陛下也能忘嗎?」
朱翊鈞意識到自己被耍了,然而,意識到也已經晚了,因為張重輝又邁進了一步,且又拋出了一個令他渾身發毛的日子。
「陛下,臣再問您一個問題,五月初五又是什麼日子?」
朱翊鈞的喉嚨好似被什麼堵住了一般,明明張著嘴,顫抖著嘴唇,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張重輝又往前邁了一步,這時,他已經踩上了台階,再跨幾步,就要到皇帝的龍椅前了。
「五月初五,是端午節。」張重輝一邊說,一邊跨上了台階,朝龍椅上發愣的朱翊鈞走去,冷聲道:
「萬曆十二年的五月初五,是朝廷查抄張家的第一日,那一天,張家已經活活餓死了十七口人。陛下,您現在記起來,五月初五是什麼日子了吧?」
朱翊鈞當然記得,萬曆元年到萬曆十年的五月初五日,每一年的這一日,他都會交代禮部給張居正送生辰禮。
可朱翊鈞卻是直到此刻才知道,查抄張家的第一日,居然是張居正的生日……
一時間,抵在朱翊鈞喉間的那把無形利刀突然變成了一張無形的手腕,狠狠扼住了他的喉嚨,令他呼吸困難。
他瘋狂咳嗽著,直到咳得面紅耳赤,才甩開了那無形的窒息感。
待朱翊鈞再抬頭時,張重輝已經走上了台階,站在他的龍椅前,大概兩三步的距離。
「陛下,臣再問您一個問題。」張重輝面無表情地看著朱翊鈞:
「五月二十六日,是什麼日子?」
「你夠了!」朱翊鈞終於忍無可忍,發瘋一般罵道:
「這又是什麼狗屁日子!我不知道!」
朱翊鈞本以為張重輝會再說出一個跟張居正有關的日子,可張重輝接下來的回答,卻是讓他目瞪口呆住了……
「陛下。」張重輝笑得不懷好意,一字一頓地道:「五月二十六日,是先帝的祭日啊。」
朱翊鈞已經徹底說不出話來了,濃濃的愧疚感如同洪水一般拍向他,將他拍得稀碎……
「不,我記得……」朱翊鈞慌張找補道:「我知道先帝的祭日!我知道!」
張重輝什麼也沒說,只靜靜看著朱翊鈞,像是在看小孩兒撒謊的大人一般。
朱翊鈞本就愧疚,愧疚於自己居然連親生父親的祭日都忘了……
再看到張重輝那嘲諷的眼神,惱羞成怒且精神本就不太穩定的他,終於還是控制不住滿腔憤怒,他一把站起身,朝離他只有兩三步距離的張重輝掐去!
朱翊鈞輕而易舉地就掐住了張重輝的脖子,張重輝卻絲毫不做反抗,仍舊是那副篤定的神情,他看著朱翊鈞的眼睛,用斷斷續續,卻仍舊清楚的聲音,道:
「陛下……您要掐死臣是嗎?哈哈咳咳……陛下,臣說過您不敢的咳咳……
您不敢掐死臣,因為您怕,您怕我就是張居正,您怕他……咳咳咳……」
張重輝已經被掐得臉色通紅,可他卻什麼反抗也不做,任由朱翊鈞發瘋一般地掐著他。
漸漸的,張重輝的身子軟了下來,他慢慢滑跪到了地上,宛如被放盡了血的天鵝一般,儘管身子已經倒下,脖子卻還在上仰。
伴隨著張重輝的跪下,掐著他脖子的朱翊鈞也跟著一起跪坐了下來,然而,他手上的勁力卻是越來越小,到最後甚至變成了僅僅只是托著脖子……
被張重輝說對了,朱翊鈞終究還是不敢殺了他,哪怕張重輝一點反抗也不做。
被鬆開了的張重輝瘋狂咳嗽呼吸著,他面前的朱翊鈞卻好像被抽掉了魂魄一般,雙眼發紅,茫然地跪坐在地上,背靠著龍椅大口喘氣。
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到這一幕,還要以為被掐的人是他這個皇帝。
張重輝終於順好了氣,抬眼便瞧見朱翊鈞正面無表情地死死盯著他,眼神幽怨且複雜。
「陛下。」張重輝主動開了口,苦笑道:
「其實方才,我情願您真掐死了我,那樣起碼證明您長大了。可您沒有,您還是妥協了,像以往數數次一樣,您又妥協了。」
這番普普通通的嘲諷,張重輝只當它是激怒萬曆皇帝的『前戲』而已。
然而,正是這句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嘲諷,卻是再一次驗證了張重輝原先的猜測——
——『他』並沒有那麼了解朱翊鈞。
……
朱翊鈞的雙手再度朝張重輝抓了過去,這次他沒有掐脖子,而是憤怒地揪住了張重輝的衣領!
「我妥協?你以為我想妥協嘛!」朱翊鈞歇斯底里地對張重輝咆哮著:
「你是不是以為你很了解我?你是不是以為皇帝很好當?
你是不是覺得我離開了你,就是個什麼事也辦不成的廢物?」
張重輝目瞪口呆地看著幾乎癲狂的朱翊鈞,剛想將對方的手拽開,勸對方冷靜一點,然而下一刻,朱翊鈞卻是主動將手鬆開了。
「對……」朱翊鈞的聲音突然蔫了下來,整個人像灘爛泥一樣往身後的龍椅癱軟靠去,有氣無力道:
「我就是廢物,一個離了你,連腿都保不住的廢物……
我就是廢物,一個離了你,好幾次險些被活活燒死的廢物……
我就是廢物,一個離了你,什麼事都辦不成的廢物……
離了你,我是廢物,你滿意了吧?」
似乎房樑上有什麼好看的東西,朱翊鈞將頭仰得筆直,儘管如此,張重輝還是看見了幾行水珠貼著他的臉頰落下。
「陛下……」張重輝試圖說些什麼,比方說,他真的不是張居正。
「張先生……」朱翊鈞輕輕打斷了張重輝的話,他仍舊仰著頭,好似只是在對房梁說話:
「我已經記不得,我上一次出宮是什麼時候了,我只記得那一次,好像是去看我的陵寢,看我那永久的墳……
說來可笑,我這個手握九州萬方的天子,連出趟宮都要受臣子們的指指點點,我只能成日窩在這巴掌大的紫禁城裡頭……
我是大明朝的天子,我是萬民的君父,我是皇帝,可我又何嘗不是這紫禁城裡的囚徒?
張先生……你知道這些年以來,我都是怎麼過的嗎?有時候我總在想,我之所以會過得今日這般狼狽,是不是都是報應……
你不讓我練字,申先生不讓我練兵,我知道,你想讓我成為一個盛世明君,你恨不得讓我變成另一個你……
可我不是你,我不是神童……我只是一個空有理想報負,想練兵不成,想親自感化上蒼,最終卻走斷了一條腿的殘廢罷了……
我原本以為沒了你,我就能一展宏圖之志,可到頭來我才發現,沒了你,滿朝上下都是你……
我原本以為,你已經很過分了,可後來我才發現,他們比你過分多了……
他們燒我的房子,他們想燒死我這個腿腳不便的皇帝,他們還想燒死我的兒子……
或許母后說的是對的,你應該輔佐我到三十歲,可你死了……我還在你的生辰日抄了你的家……
張先生……我不是故意的,其實我本來不想抄你的家,但他們一直都在跟我說,你比馮保還要貪……」
朱翊鈞一直絮絮叨叨地說著,好似在傾訴,好似在懺悔,好似在道歉。
淚水順著他的鬢邊兩側淌下,有些流入耳朵里,有些流進耳後白髮間,有些則滴落下來。
他一直仰著頭,好似大殿房樑上飄著張居正的魂魄一般。
看著仰頭泣不成聲的朱翊鈞,張重輝突然想起了他那四歲的兒子張同敞。
兒子跟他哭訴認錯時,也是這樣梗著脖子,好似低一下頭,就要了命一般。
張重輝下意識地伸出了手,他想要拍一拍對方的後背,安撫安撫。
然而,他的手卻是被那抹飄入鼻腔的淡淡香味給僵住了……
傷春悲秋的心緒,很快便被理智所替代。
張重輝深深吸了口氣,他試探性地碰了碰朱翊鈞,見對方沒有反抗,他又輕輕拍起了對方的後背。
緊接著,他像個安慰兒子的老父親一樣,毫不嫌棄地用嶄新的衣袖,給朱翊鈞擦起了眼淚和鼻涕,並輕聲安慰道:
「陛下……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朱翊鈞沒有拒絕這個『年輕』又以下犯上的安慰,他甚至還從張重輝的袍袖上嗅到了一股好聞的味道。
這股香味讓他心安,令他在因大哭而腦缺氧的暈眩時刻,朦朦朧朧。
……
萬曆五年。
十四歲的萬曆皇帝已經不是個小孩子了,禮部已經替他尋到了皇后的人選,不久後,他將要成婚。
對萬曆來說,成婚是喜事,這代表著他終於能夠擺脫老母親李太后的時時監視,可以自己住一個宮殿了。
然而,這幾日,他卻總是悶悶不樂,便是在有張居正監督的經筵日講課上,也時時走神。
張居正還是挺給小皇帝面子的,便是要規訓皇帝,也會等外人走了再來私下勸誡。
「陛下近兩日怎麼總是走神?」
張居正當著小皇帝的面,在只有三個人的情況下,詢問起了馮保。
馮保搖頭,無奈笑笑道:「張元輔有所不知,前兩日萬歲爺失了一樣陪伴多年的寶貝,萬歲爺長情,自然傷心。」
聽到皇帝走神並不是因為婚期將至,而導致的魂不守舍,張居正鬆了口氣的同時,這才展露笑顏,看向『長情』的小皇帝。
「陛下,是什麼寶貝讓您如此傷心?」
原本還擔心被訓斥的萬曆,見張先生非旦沒有訓斥他聽課不專心,反而還對他笑了,心裡的石頭也落下了。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張居正,他的大伴馮保先替他回答了。
「是把玉如意。」馮保說著,還從袖子裡掏出了三塊東西,是已經碎成了三截的翡翠玉如意。
「這是咱們皇上被冊封為太子的那一年,先帝親自命人為當時還是太子的皇上雕做的,皇上很喜歡,連睡覺都要抱著它睡呢。」
馮保的話頗有些大人調笑小孩兒的意味,十四歲的萬曆臊紅了臉,再看張居正,竟也微微笑了起來。
「原來是先帝留下的寶貝,兒戀父,難釋懷也正常。」張居正說著從馮保手上接過那三塊碎玉,仔仔細細查看一番後,他對小皇帝說道:
「陛下,玉石易碎是乃常事,可以尋能工巧匠補回原樣。」
萬曆卻是搖了搖頭,面作哀傷道:「便是補回去,也不是原本那塊了。」
張居正察覺到了小皇帝的小心思,他試探性地問道:「那要不,重新再做一把?」
誰知這一問,原本還頹喪著的萬曆突然亮起了雙眼,連連點頭道:
「張先生所言有理,那便再做一把,為了防它再碎掉,我想打一把全金……」
萬曆沒有再說下去了,因為他發現,原本還是微笑著的張先生,已經變了臉色。
萬曆其實很奇怪,以往總是溫柔的張先生,為什麼越發陰晴不定了?
明明上一刻還是笑著的,轉眼就變得嚴肅不已。
他情願張居正一直掛著嚴厲的臉,也不想對方在溫柔微笑間驟然冷漠嚴肅起來,這讓他感到緊張,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惹怒了張先生。
「金器奢靡,陛下身為天子應當以節儉為表率,依臣之見,要不就打一把木的吧,木的摔不碎。」
張居正的這個提議,萬曆很不愛聽,他才不喜歡木頭,他就喜歡金的,玉的,越奢靡越好,畢竟他可是皇帝!
全天下都是他的,他奢靡點怎麼了!
萬曆的心裡雖然這麼想,面上卻不敢這樣說,他要是敢說出來,肯定會被馮保告狀到李太后那裡。
然後又是一陣罰跪,一陣「兒啊,你怎麼能不聽張先生教誨啊」的訓斥。
最終,萬曆只能強扯嘴角,應下了張先生的『好建議』。
而張先生更是十分體貼,體貼到表示:他會親自去找能工巧匠,用木頭給小皇帝雕出一把一模一樣的如意來。
萬曆心裡嫌棄極了,面上只好婉拒道:「張先生,不用那麼麻煩了。」
張居正許是怕小皇帝被奢靡昏了眼,再偷偷去打一把全金的如意來,於是他直接道:「不麻煩,為君分憂,是乃臣子本分。」
萬曆又道:「可……這上頭雕刻的山水畫,是先帝專門找名畫師畫的,那畫師已經駕鶴西去,沒有圖紙……」
張居正說道:「不妨事,臣已經將玉如意上頭的山水畫,以及一整個如意的形狀,全都給記下來了,回頭臣親自將其給畫下來,再親自去尋能工巧匠雕制。」
「這……這就記下來了?」朱翊鈞震驚,畢竟張居正只看了那麼一兩眼而已。
「嗯,臣記性好。」張居正點頭間,嚴肅的臉上再次流露出了笑意,道:
「況且這副山水畫,畫的是臣老家江陵的長江,也就是李白『千里江陵一日還』的長江。」
……
小萬曆其實很嫌棄張先生的這份禮物,但嫌棄也沒用了,因為他壓根就沒收到。
在那之後不久,張居正的父親死了,『奪情』一事徹底爆發。
本就日理萬機的張居正被滿朝文官給罵得狗血淋頭,他似乎早已經將這件微末小事給拋之腦後了。
沒有收到禮物,小萬曆也不難受,畢竟他本來也不喜歡木頭。
……
待朱翊鈞醒過神來時,張重輝已經跪到了離他好幾步遠的地方,似乎方才並沒有安慰過他,也並沒有幫他擦過眼淚。
那股令他感到短暫心安的香味,更是好似從未存在過一般。
朱翊鈞扶著龍椅邊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向了張重輝,一邊走,一邊問:
「你到底是不是張居正?」
張重輝低著頭,回道:「回陛下,臣說過很多次了,臣不是張居正,他早就已經死了。」
「是嗎?」朱翊鈞走到了張重輝跟前,他看著雖跪在地上,卻仍舊筆直的背板,冷聲道:
「朕給你一個機會,告訴我,你就是張居正,我可以饒你一命。」
張重輝猶豫了片刻,一番思索後,他還是咬牙道:
「陛下,臣不敢欺君,臣不是他。」
「你是。」
「臣不是。」
「這樣嘛。」
朱翊鈞終於不再執著了,即便他心中已經篤定了眼前這個人就是張居正,但他也不再執著了。
他半蹲下來,按著張重輝的肩膀,看著對方胸口的仙鶴補子,淡淡說道:
「好,你不是張居正。」
「你是張重輝。」
「重輝,你犯了大罪,只有朕能夠保你一命。」
「你願意真心真意的,幫朕做最後一件事嗎?」
張重輝知道,皇帝是想讓他主動站出來,自爆太子多年以來的諸多罪狀,以為達到廢太子的目的。
「陛下。」張重輝豁出去一般,緊閉雙眼,賭道:
「請恕臣無能,臣做不到。太子,不能廢。」
「做不到?」朱翊鈞意料之中地笑了笑:
「好,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那你就別怪朕心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