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用胭脂?
這種話從未有人問過溫梨。
她的樣貌、性格就不是會塗胭脂的類型……雖然在女子六藝上有自己的見解,可是唯獨在胭脂、點妝方面的手段一竅不通。
雲師妹還真會問。
溫梨的愕然只持續了一瞬,她的視線穿過眼前碎發落在手捧姜草紅茶的雲淺身上。
因為要喝徐長安給她特製的薑茶,所以雲淺已經摘下了面紗,皮膚在燈火下顯得異常白皙,略微揚起的眼角彎彎像是夜空里皎潔的上弦月。
很好看。
好看的東西,有時候是危險的。
——
溫梨知曉眼前這並不是個傻妹妹,只是性子奇怪,不過溫梨也想明白了,她既然說是來煉心的,若是眼前的姑娘不能擾亂她的心,那煉心就沒有意義。
但是……效果似乎有些太好了。
她來之前,以為雲淺能給她帶來悸動的事件一定是和徐長安相關的,事實卻並非如此。
罷了。
找徐師弟的妻子來教,是最正確的選擇。
溫梨看著雲淺平緩的眼神,陳述性的道:「師妹,我對胭脂不太了解。」
「是嗎。」雲淺呷了一口姜草紅茶,被姜的味道辣的微微張口,隨後問道:「不是說什麼都會?」
溫梨:「……」
沉默後,溫梨說道:「我是說,你關於修行的事兒有什麼想問的。」
「修行?」
雲淺取出手絹優雅的擦了擦嘴角。
姜草的辣讓她微微出了一些汗,而且辣味比起茶和酒對她的提神效果也好,所以雲淺精神了許多,她說道:「點妝於我就是修行。」
「……」
若是換了一個姑娘,溫梨說不得會認為她是故意的、甚至是帶著幾分嘲諷的意味,但是雲淺問出口,溫梨反而覺得就是自己的錯,是她沒有學過怎麼使用胭脂。
就好像,自己下意識就弱了雲淺一頭似得。
這種體驗對於溫梨來說十分的罕見,哪怕是她的師父也不會給她這種感覺。
難道是自己面對徐師弟妻子的時候,會心虛?
可是她並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大概。
溫梨眼睫一顫,目光坦然的看向火石光芒下的雲淺,認真的說道:「師妹說的是,點妝的確是修行,我不會…只是因為胭脂不在女子六藝中,沒有刻意去學過。」
畢竟在暮雨峰上任何事情都可以成為修行的一部分。
「女子六藝?那是什麼。」雲淺聞言,稍稍起了幾份興趣。
聽起來,該是能夠取悅夫君的法子。
「琴棋書畫歌舞為暮雨峰的女子六藝,而六藝為茶助雅,故而有茶通六藝的說法。」溫梨解釋道:「所以琴棋書畫,詩酒花茶都可做修行。」
「琴棋書畫,我知道這些。」雲淺心想在書里,這些都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姑娘要學會的。
不過……
琴棋書畫裡,她只會寫字。
詩酒花茶里,她只愛吃酒。
但是雲淺也沒有打算用規格外的手段去學,當初她隨意的學會書法,如今想來很後悔……如果她沒有學的那麼成熟,如今就可以讓夫君手把手教她練字,而並非是如今只能窩在家裡,抄寫他的字跡。
徐長安喜歡一步一步的走路,所以不用著急。
「琴棋書畫,我有些興趣,你能教我?」雲淺問。
「一些基礎,可以。」
溫梨意外的看著雲淺。
比起仙門修行……這個姑娘居然對這些東西更感興趣。
可是,如果只是要學女子六藝,在塵世也是可以的,徐師弟費勁心思給她找引路人……應當不是想要看到她來學這些。
單純的琴棋書畫,詩酒花茶,暮雨峰內門裡比溫梨優秀的姑娘一抓一把。
溫梨看著雲淺,認真的說道:「雲師妹,一開始修煉還是以修鍊氣感、練氣為主,六藝……日後若是你要去暮雨峰,再學也不遲。」
「嗯。」雲淺點頭。
徐長安一直與她說讓她好好修煉,改善體質,那還是以他的心愿為主。
她的身子很普通,修煉應當是有用的,可以讓她的體力更好。
——
然後……兩個人就都不說話了,房間裡陷入了寂靜。
屋裡有些字畫、擺件能夠吸引溫梨的視線,應當是徐長安自己弄出來的。
很精緻。
原來師弟在生活中是一個頗有情調的人。
「……」
雲淺靜靜的看著溫梨,她覺得自己的視線算不上審視,但是眼前的溫梨有一雙很明澄的眼睛,總是能看見事情的關鍵。
作為徐長安第一個帶到她面前來的姑娘家,還算合格。
不過也就那樣。
雲淺知曉自己能與她說話,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徐長安在她面前誇讚了幾次這個人,而且……他想要看到自己與她安穩、和諧的相處。
雲淺自己捧杯喝紅糖水,視線在桌面的白玉壺上停滯了片刻。
這是她夫君認真備的茶水。
她自己喝不了。
雲淺拿起茶壺,使新的杯子倒了一杯冷了的茶湯,將杯子推到溫梨的面前,問道:「吃茶嗎?」
「?」
溫梨看著雲淺和面前的茶杯,漆黑的眸子縮起。
「不喜歡?」雲淺看著她。
「謝雲師妹。」溫梨只是微微發呆後,就沒有再找什麼藉口。
她輕輕拿起瓷杯,嗅著茶香,瞧著茶麵上細微的連漪。
她本以為自己吃不到徐長安泡的茶了,卻不想在他離開後……會是這樣的情況。
溫梨壓下杯沿,輕輕抿了一口,在被沿處留下淺淺的唇印。
她咽下絲滑、醇厚的茶湯,感受著那苦澀和淡淡的回甜。
「味道怎麼樣?」雲淺問。
溫梨放下茶杯,認真說道:「很好。」
她猜的沒錯。
徐長安泡的茶,與他親手種的靈果一樣,都是特殊的,是她在任何師妹那裡都吃不到的味道。
雲淺聞言眼裡流露出幾分滿意:「你果然是個有眼光的人,很不錯。」
「師妹的性子倒是有些怪。」溫梨毫不避諱,任她怎麼想,也不會想到和雲淺第一次見面會是這樣的奇特。
「奇怪一些,會影響你教我修煉?」
「不會。」
「那就沒關係。」
雲淺心想她自己都吃不慣徐長安的茶,溫梨卻吃得歡喜……單單是這一點,她就不討厭她。
畢竟若是一個不喜歡徐長安的人,雲淺可是連敷衍都不會敷衍。
「還要嗎?」雲淺將白玉壺整個推到溫梨的面前。
「……不了。」
此時,溫梨意識到了一件事。
她……似乎不甚擅長應付師弟的妻子。
「對了。」雲淺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我相公說他種了不少果子,味道怎麼樣?可是甜的。」
這個溫姑娘,該是經常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