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棋書畫歌舞,茶通六藝,女子學了只有好處……」祝平娘騰的站起來:「我給妹妹做先生如何?」
「不了。」
在祝平娘那慘然的眼神中,雲淺果斷拒絕。
她只是問問。
她要夫君教。
雲淺是很溫和的姑娘,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於是當祝平娘鼓起勇氣說想要教雲淺練琴卻被毫不猶豫的拒絕後,祝平娘那顆純潔幼小的心臟就遭受了狠狠的一擊,登時連眼裡的光芒都暗淡了幾分。
如果有可能,祝平娘真的想要一口血吐出來。
哪怕雲淺語氣停頓一下在拒絕,祝平娘也當她在雲淺的心裡是有一些地位的了,卻不想……雲淺脫口而出。
莫非她在雲淺心裡真就那麼沒用嗎。
陸姑娘:「……」
她看著祝平娘一幅受傷差點要上不來氣的樣子,覺得是又好笑又心疼……身為侍女候選,她對於『徐夫人』的心思不說心知肚明,多少也能猜測到一些。
我的祝姐姐啊,您和誰比,也別和公子比。
這堵牆撞上去,可是疼的緊呢。
嘴角勾起一抹壞笑,陸姑娘沒有解釋什麼,只是笑吟吟的看著事態發展。
「……妹、妹妹倒是拒絕的乾淨利索。」祝平娘強顏歡笑的抬起頭:「雲妹妹,你……討厭姐姐嗎?」
「不討厭。」雲淺如實說著,偏著頭:「是喜歡的。」
雖然這種喜歡尚且比不上阿青和柳青蘿,誰讓祝平娘對徐長安的喜歡很隱晦而且不敢表露出來,於是這裡的好感要下降幾分,但……也是難得讓她喜歡的姑娘了。
「喜、喜歡……」祝平娘愣住了,隨後有些傻兮兮的哈哈笑著。
「這、這樣啊……是姐姐我誤會了。」
陸姑娘:「……」
她無奈的捂著臉,只是面上無光。
自家的姐姐也太好懂了吧,前面還一臉慘樣,雲姑娘說一句喜歡,這邊小臉就紅的要滴血了……真是可愛里透著幾分沒用的可憐。
陸姑娘偷偷看了一眼溫梨,發現溫梨面色如常,並沒有覺得祝平娘這樣丟臉後,才暗地裡鬆了一口氣。
其實她身為女兒,是應該站在祝平娘這裡的,無論她表現出什麼樣子都不應該覺得丟臉……陸姑娘也知道,但是……她可是想要成為雲淺侍女的,於是總是會去擔心自己姐姐這個沒用的樣子會不會影響她在姑娘、公子心裡的風評。
若是覺得她是祝平娘一手帶大的,也這麼不靠譜……
那她可真是哭都沒地方哭。
這也是身為女兒的心態,畢竟看著自己娘親丟臉,她也面上無光。
眼看著祝平娘被雲淺一句『喜歡』給徹底擊沉到除了傻笑什麼都不會,為了不讓場子冷下去,陸姑娘只能無奈的接過話題,說道:
「所以,若是妾身猜的沒錯,雲姑娘的琴藝,是該由公子來教?」
「嗯,他說過要教我。」雲淺說道。
「果然。」陸姑娘跟著點頭,她輕輕杵了一下祝平娘,提醒她與公子搶雲姑娘是螳臂當車,但是瞧著祝平娘那個眼神散焦的樣子,嘴角微微抽搐,隨後問道:
「去了仙門,還有機會彈琴嗎?」
「……」雲淺沒有說話,看了一眼溫梨,溫梨就主動接話點頭:「暮雨峰上,女子六藝都是必修的。」
琴棋書畫歌舞,以茶通六藝,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茶,因為會喝茶、吃酒才會開茶會,然後修習重點就是以琴畫舞為主,輔以棋書歌。
這也是沒辦法的,畢竟要彰顯女子魅力,最簡單的就是琴畫舞,剩下的雖然也很重要,但是那些是修的女子內斂,而姑娘家之間才不攀比什麼才氣,她們要的就是女人味。
這就導致,琴和舞其實是最吃香的,可是暮雨峰上的舞……除開劍舞,如今有了個小師弟後,她們也不願意去跳什麼艷舞……
於是慢慢的,琴有成為女子六藝中最重要一點的趨勢。
當然,這些溫梨不會仔細去說,她只是簡單解釋了一下,告訴陸姑娘,哪怕去了仙門修行,女子六藝煉心開內景也是必要的。
「溫仙……溫師姐的意思是,我們這些青樓的丫頭,以後要是去了那什麼暮雨峰,這一身本事不僅不是累贅,反而是有用的?」陸姑娘紅著臉。
溫梨點頭。
之前她已經回答過這個問題了,陸姑娘卻依舊要追問……溫梨知道這並非不是不相信她,而是對於青樓姑娘,這個問題只怕是百問不膩的。
畢竟,這一身取悅恩客的本事……呵。
嗯,總之就是這樣。
最簡單的例子就是雲淺了,她以後也是要學女子六藝的,而這就會花費不少的時間,真和陸姑娘相比,起步就會慢許多。
「對了。」陸姑娘的俏臉更加紅潤,她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雲淺,輕聲道:「暮雨……朝雲暮雨,對吧。」
「對。」
「溫仙子,恕妾身不敬,這朝雲暮雨……真是姐姐說的那個意思嗎?」
溫梨偏著頭,隨後看向依舊傻兮兮的祝平娘:「是,師伯沒和你說清楚?」
溫梨從小在暮雨峰上長大,當然不會覺得這有什麼不好。
而且說實話,除了男女之事她不了解,假鳳虛凰的事情她早就習以為常,了解的不能再了解了,她成為大師姐後,哪一對姑娘成了之後都會在宴上請她的。
「祝姐姐說倒是說過的,只是……」陸姑娘輕輕拍打滾燙的面頰。
堂堂仙門,以男女之事命名,怎麼想都不太正經吧,要是來的女子都是祝平娘那樣妖媚其外的也就算了,可其實無論是純潔的祝平娘還是溫梨,都沒有一丁點『合歡』的意味。
「妾……失禮了。」陸姑娘回過神來,也覺得自己總是糾結人家山門名字的行為很不好。
溫梨自是無所謂,她反倒是覺得一個身居青樓但是卻容易害羞的陸姑娘……若是被暮雨峰那群師妹知道的,一定會很寶貝她。
然後……溫梨語氣一滯。
之前提起了柳青蘿。
她對於柳青蘿,其實是有些興趣的……除了古籍上,誰都沒有見過真正的仙品天賦,而柳青蘿就是第一個,以地風水火中之火為核心的真正仙品,說不感興趣是假的。
加上,暮雨峰上有資格稱為柳青蘿引路人的只有她,也就是說未來她會同時教柳青蘿和雲淺兩個人……這就讓溫梨對提前了解柳青蘿這件事愈加上心了。
柳青蘿一直在北桑城生活,陸師妹應該能滿足她一部分的好奇心?
其實,之前陸姑娘和溫梨提起柳青蘿的時候,已經大概將這個姑娘軟弱的性格描述出來的,溫梨對於柳青蘿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印象。
善良,用她自己出賣『尊嚴』賺的銀子接濟其他姑娘。
脆弱,她花費銀子是為了得到一丁點存在的意義,一旦隨著銀兩的減少,柳青蘿意識到她剩下的是什麼後,她隨時會徹底崩潰。
幸運,因為她很快就找到了新的憑依,哪怕那個憑依是一個有婦之夫,但是同樣以其為鏡的溫梨覺得這沒有什麼不對。
最後就是……知足。
因為有些人是不需要擁抱大日的,那會將她徹底焚毀,所以柳青蘿會躲著徐長安,對於她那樣幼小的菟絲子而言,只是遠遠的餘輝,就足以她幸福的生活下去……
在簡單的了解柳青蘿後,溫梨對她就有了基本的了解,而善良、脆弱、幸運其實都不怎麼重要,最讓溫梨覺得亮眼的,恰好就是『知足』二字。
單單這兩個字,她就願意用心的教導柳青蘿。
但是,通過祝平娘的描述,溫梨多少也清楚了,那個名叫青蘿的女子當真如琉璃一般脆弱……一旦最後的憑依消散,心智崩潰之下的仙品,興許真的和祝平娘說的一樣……很危險。
就算是溫梨,在見過柳青蘿當面之後,也不敢說……她的天賦比得上那個軟弱的女子。
嗯……
雲淺偏著頭。
雖然她很想說一句柳青蘿的天賦不關雲姑娘的事兒,但是想來她肯定是說不出口的。
這也很正常。
畢竟,柳青蘿的天賦是她給的,加上柳青蘿又是天底下除了她之外,第一個明確對徐長安是『愛慕』……同時也是用情最深的女子。
柳青蘿的特殊地位,某種意義上還在李知白之上。
放在徐長安的前世,如果說李知白是正妻,但是在徐長安心裡最重要的人、最需要他去保護的人……只怕非柳青蘿莫屬……
所以,柳青蘿是個很厲害的人,這一點就算沒有雲淺,也不可否認。
「……」溫梨簡單在腦海中將柳青蘿分析了一遍後,心中還是有不少疑惑,所以她將自己的問題與陸姑娘說了。
弄得陸姑娘也懵了一下。
「想要了解青蘿那丫頭嗎……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她奇怪的看了一眼溫梨,隨後點頭,簡單將柳青蘿的履歷說了一下。
少時就被賣到勾欄,然後依靠著一手琴藝慢慢的爬到萬枝樓,最後從萬枝樓脫穎而出成為頭牌,最後被祝平娘看重,招來了花月樓。
陸姑娘說的輕鬆,畢竟只是一段話而已,但是她眼神卻很嚴肅。
溫梨也若有所思,她問道:「柳師妹,她的琴藝很好?」
「很好。」陸姑娘想也不想的說道:「比之方才給阿青伴舞的秦丫頭都不差多少,甚至有過之,畢竟……她不單單是琴藝,女子六藝都是精通的,而秦丫頭一心都在琴上。」
要知道,柳青蘿可是祝平娘當成琴藝「接班人」培養的,那個天賦都不用細說。
於是溫梨大概就了解了。
柳青蘿身為花魁,不用想就知道琴棋書畫歌舞都有很高的造詣……
這樣一想,整個花月樓都是選出來在女子六藝上最優秀的女子,說這兒是暮雨峰很好的『苗床』都沒問題。
柳青蘿,簡直就是為了暮雨峰而生的,她就是最適合暮雨峰,因為只有在這裡,她一身的技藝才不會浪費。
同樣的,將整個暮雨峰搬上花月樓也很合理,這可都是優質學生,但凡只要有點修煉的天賦,都不會太差。
「看來,柳師妹的琴藝,真的很好。」溫梨是知道祝平娘琴藝的人。
陸姑娘點頭:「溫師姐,您與青蘿離得近,有空去聽一次她的琴就知曉了……啊……」
陸姑娘忽然愣了一下,嘆息:「是了,那丫頭已經許久沒有彈琴了,就連上山……都沒有帶著她的七弦。」
「沒有帶上七弦……」溫梨抬起頭。
「嗯。」陸姑娘垂下眼帘,隨後抬頭道:「青蘿尚未淪落的時候,就有一手好的琴藝,她是帶精湛的琴藝入的勾欄,可是卻一直不喜歡音律,後來也是生活所迫才在萬枝樓演出……現在離了這兒,只怕更不喜歡這七弦之物了。」
想到這裡,陸姑娘嘆氣,瞥了一眼眸子輕輕一顫的祝平娘,於是更了解自己這個姐姐的算計。
還真沒錯。
柳青蘿厭惡七弦,但是從徐長安身上下手……效果很好。
不喜歡彈琴是吧。
若是為了公子和姑娘而演奏呢?
那自然是不會有什麼問題。
「柳師妹…不喜歡琴……她是真的不喜歡琴嗎?」溫梨似懂非懂的抬起頭。
她不懂青樓姑娘,但是她覺得柳青蘿應該不是真的不喜歡,不然她也不會想要練琴。
「青蘿是真的喜歡又是不喜歡……這誰說的清楚呢?」陸姑娘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溫梨想說的,陸姑娘也很清楚。
如果不喜歡琴,柳青蘿不會一進來就有那樣精湛的琴藝。
如果不喜歡,她在最初的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與琴共眠。
又喜歡,又討厭,又自卑,才是正確的。
她又何嘗不能了解青蘿的自卑。
哪怕她沒有真的失了純潔,是賣藝不賣身的,可是這一路走過來,她會厭惡自己身子、厭惡那取悅男子的琴藝,當真是最正常的事情。
「青蘿的問題,其實不需要怎麼擔心,祝姐姐都有算計,會越來越好的。」陸姑娘笑了笑。
「哼,沒錯。」聽了半晌的祝平娘看向雲淺,有幾分心虛的說道:「雲妹妹,我這次自作主張,讓長安將青蘿遺留的琴送上山還給她……你不會不高興吧。」
雲淺:「……?」
姑娘頭上飛起了一個問號。
問她做什麼。
不關雲姑娘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