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下毒

2024-09-03 01:32:57 作者: 枇杷熟了
  侯府的一處鋪著鵝卵石的小徑上,有兩道男子身影,隱於覆滿落雪的松林之中。

  「四爺,大公子那邊的人已經撤了下來,我們的人已經安全了。」鍾離小聲稟告道,只用兩人可以聽得到的聲音。

  「這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不可大意,我大哥他或是覺著已經打草驚蛇,打算以退為進,我們的人在那邊已經不大安全了,找個時機傳信告訴他們,儘快轉移陣地。」披著墨色斗篷的青年想了一想,低聲回道。

  「是,四爺。」聽了眼前青年的話後,鍾離點頭應是。

  「對了,四爺,小的有件事不知該不該說,此事涉及到四爺家中之事......」

  「......說。」

  「四爺,你平日裡,可曾注意過林夫人和鄭夫人?」

  「我那兩位嫂嫂......她們是有何事情在身麼?」

  「具體的,小的還未查清......只是,小的昨夜路經曲廊之時,發現林夫人派遣身邊一個婢女,偷偷摸摸的往廚房那邊行去,我瞧著那婢女舉止詭異,便就悄悄的跟了上去,發現那婢女趁灶房嬤嬤打盹之時,將一包東西,倒進了正在煮沸的藥罐之中。」

  聽了這話,陳明州輕輕抿了抿唇。

  二嫂為何要那般做?

  想到這兒,陳明州語氣淡淡問道:「那個藥罐是要給誰用的?」聽了鍾離的話後,他心裡大概已經知道答案是什麼了,但還是忍不住的輕輕問出口。

  「那婢女走後,小的一直緊盯在灶房,大概過了一炷香左右的時間,林夫人那邊來了婢女,將那灌煮好的藥汁用托盤端了回去......林夫人喝了藥之後,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待她喝好了藥之後,小的總覺著事情沒那麼簡單,就又偷偷潛了回廚房,將那灌煮藥的藥渣撿拾了些回來。」

  陳明州靜靜聽著眼前青年說道。

  想起長嫂自受了風寒之後,卻一直沒見養好,陳明州原以為是因為體質有異,所以長嫂才會遲遲不見好,但聽著鍾離的稟告後,他似乎有些明白了什麼。

  「那藥可有什麼問題?」

  「小的,今日在四爺下了車馬的那個間隙,將那藥汁的殘渣帶去問了大夫......大夫說,藥中摻了兩味不該放進去的藥,一種有輕微毒性,暫時喝下只會讓身子覺著不舒服,因和受了風寒的症狀差不多,普通人一般都不會注意到,若是不早早發現及時醫治,早晚會要了人的命,還有一味是紅花,劑量也不多,但長期服用,也會造成女子身子受損,不易有孕。」

  聽了話,陳明州神色不由微微一怔。

  「......你確定,那藥你沒有弄錯?」陳明州語氣嚴肅問道。

  「四爺,小的就怕弄錯,特地去了三家醫館詢問......他們跟小的說的,都是大差不差的回答,小的不知這事會不會對四爺造成影響,所以稍稍思慮了下,便立刻來這兒告知於你了。」

  「好的,這事我知道了......」

  「若無事,那屬下便先行退下了。」

  聽了這話,陳明州隨後擺了擺手,鍾離瞧著,便轉身離開了此處。

  回來的時候,時辰還早,顧月兒躺在榻上,還未醒來。

  於是乎,他只先去了書房,侯府里的幾個公子都有自己的書房,只是這間書房,對陳明州來說,仿佛只是偶爾的落腳之處。

  他很少會來此處,府里人都知他不喜讀書,所以很少會踏足此地,即使有時會來此處,那也肯定不是來此處看書。

  陳明州抬手推開書房的門,隨後提步便走了進去,槅門似是許久沒有被打開過,因而發出一聲不小的「吱呀」聲,槅門聞聲而開。

  書架上堆積著各種書籍,大多都是四書五經,也有少些是陳明州偷偷收藏的各種雜書,或是認識藥材,或是民間話本,都是侯府其他兩個公子都沒有的有趣玩意兒。

  回想晨間鍾離的話語,陳明州尋著記憶很快來了一博古架前,窗外的微光乍泄落下,從隔窗的窗欞處絲絲縷縷的灑落下來。

  他微微仰頭,目光從博古架上的書冊上慢慢掃過,很快便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陳明州抬起手來,便從書架上將那書冊取了下來。

  是一本關於藥材的書籍,他只略略一翻閱,瞧著了書冊上的文字之後,便又將書冊擺回了原處,他的動作很快,仿佛是對自己剛才所取的書籍毫無興趣般。


  但卻沒有人知道,陳明州是個記性極好之人,除了閱讀書冊能做到一目十行外,他也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將自己所看過的東西,全都銘記於心。

  看了書冊上的文字之後,回味鍾離告知他的那些,再聯想長嫂這些日子來,病情斷斷續續,總是不見好的樣子。

  可能真的是那副藥有問題。

  只是,二嫂與長嫂素來沒有直接利益糾紛,二嫂為何要暗地裡,對長嫂做出這樣的事來。

  想到這兒,陳明州輕輕蹙起了眉頭。

  那......這事,該不該告知於長嫂呢?

  想起自己與大哥之間的關係,或許假裝不知才是對自己最有利的方式,陳明禮本就嫡出的身份,若是再得了嫡長子,他在父親心中的地位便更重了,而長嫂的母族會更是出力輔助於他。

  到那時,對自己而言,卻不是那般好的結局了。

  陳明州對此事雖存在疑惑,但他絕不會將此事泄露到陳明禮跟前,畢竟長嫂是那人的枕邊人,若陳明禮能早早察覺便好,若是不能,那便也只能是他的命。

  陳明州自問,他從來都不是什麼善良之人。

  想到此處,心裡已然做好了決定,陳明州將書冊擺好之後,沒一會兒,便從書房中走了出來。

  出門之時,恰好刮來了一陣寒風,吹著漫天飛舞的細雪,簌簌而落。

  陳明州提步穿過曲廊,寒風吹拂著他的衣袖上下翩飛,此刻四下無人之下的他,冷靜沉著,一點兒不像人們口中稱道的貴族紈絝子弟。

  其實,真正的陳明州博學多才,心中自有溝壑。

  但因為庶出的身份,他的這份才能可能會要了他的性命,因而,他才一直以假面呈於人前。

  而為了能做真正的自己,陳明州他現下只能選擇隱忍。

  直到手中掌握足夠的力量......

  只有這般,他才能保護自己,以及保護他想要保護的人。

  ......

  就在這同一時刻的皇宮,因為迎接上元佳節這般喜慶的節日,宮殿上上下下都掛上了紅紗燈籠,身處其中,也能感覺到上元佳節的喜悅氛圍。

  「那邊如今還是沒有消息傳來嗎?」

  一雙鬢微微泛白的中年婦人端坐在大殿的上座,她衣著華貴,舉止優雅,但渾身自內而外不時散發出超強的氣場,叫站在堂下的臣子不敢抬眸,直接那婦人對視。

  那坐在殿上的婦人雖是女子,但嗓音響如洪鐘,數多年來的歷練,真是越發給人有真龍天子的感覺了。

  「回稟太后娘娘,那邊依舊安靜,還無任何消息傳來。」

  「原來還以為鎮北侯的大公子辦事多麼厲害呢,過去了這麼多日,竟然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傳來。」

  聽了話之後,端坐在殿上的婦人面色淡淡,瞧著似乎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是啊,太后娘娘......但就是不知道陳大公子,是真的沒有將娘娘的事情辦好,還是故意沒將娘娘的命令放在心上。」

  「這話從何說起?」

  「幾年前,娘娘掌控朝廷政權正穩之時,陳大公子主動表功與娘娘跟前,也是因此得到娘娘的重用,但這幾年,那隻娘娘餵養的小狼長大了,可能也有了自己的心思,不再像過去那般的忠心單純了......」

  站在太后身邊的奴才接著又慢慢道:「不知太后娘娘可有發現,陳大公子自從在北境立下赫赫戰功後,手中掌握的權勢也越來越多,對待娘娘的命令,也沒有幾年前那般仔細了......就比如,娘娘手邊的這事,陳大公子其實根本不用費多少精力,就能將太后娘娘所說的事情處理完好......但是現在呢,卻只知道一而再,再而三的敷衍太后娘娘。」

  坐在高坐上的婦人聽了話之後,便慢慢點了點頭,似覺著對方說的很有道理,很是同意了對方的看法。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但我知道陳明禮他絕不可能背叛於我,除非他不想要了他的那條命......」

  「太后娘娘,您這話......」

  「都是宮裡的老手段了,你還能不知道?」陳明州輕輕一笑,語氣意味深長的回道。

  「怪不得,太后娘娘一副什麼都不怕的神色......」

  「誰讓我手邊可用之人少的緊,不管是之前的,還是.......都是嘴上會說的很,實際上卻都是無用人一個......」


  之前小皇帝還小,我或還可將放權之事向後拖延些時日,但那廝現下越來越大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上了年紀的緣故,最近總覺著每一個人都是懷著不軌的心思,對那慢慢長大的小皇帝,她心中也是越發警惕和擔憂起來。

  前兩年,那小皇帝還時常暗中扇動朝臣,叫她將手中權勢讓位於人,因為這事,母子之間的關係驟然急下,楚桓那廝本來也不是她的親子,便隨意他倒騰便是。

  一開始,他時常會弄出各種丟人之事,但這兩年,楚桓那廝終於變得聽話乖巧了起來。

  至少,沒有再做那等私下面見朝臣之事。

  「太后娘娘,今日上元佳節,您還是別想這些惱人之事了......奏摺是永遠都處理不完的,太后娘娘,您瞧你一年到頭都在處理國事,好不易一年一次的上元佳節,我覺著娘娘還是好生歇息會兒,同眾人一道歡喜歡喜,待得了個好心情,再批閱那些未完畢的奏摺,或許效率也會更高一些。」

  聽了這話,太后娘娘輕輕嘆了口氣,隨後微微笑道:「說的也有理,近來的事情實在太多,也沒人能幫我分擔分擔,的確是有些累了。」

  「但若陳明禮那邊一有消息傳來,就必須立即將此事稟告本宮......一刻都耽誤不得,知道嗎?」

  身旁的內侍瞧著太后娘娘似有疲倦,便起身上前,抬起縴手為太后娘娘輕輕揉上一揉,沒一會兒的功夫,便瞧太后娘娘的面色有精神了許多。

  「知道了,太后娘娘,小的做事您還不放心嗎?」聽了太后的話後,李內侍細著嗓子輕輕回道。

  「就是放心,才交到你手上,千萬別辜負了本宮對你的信任。」

  「是,太后娘娘。」

  上元佳節是大楚國一年一度最為盛大的節日,因而大楚的家家戶戶的檐下,都掛上了紅紗燈籠。

  而就在做著生意的街道上,為了吸引往來客人的目光,好些商鋪皆掛上了五彩繽紛的彩色綢帶,瞧著便是有多喜慶,就有多喜慶。

  此時的沈府宅院內,也比平日裡多掛上了好些的紅紗燈籠,今日沈林休沐,沈府一家人都聚著府中一起用膳。

  廚房中的大小廚子,精心準備著食材,而府中的婢女小廝,也上下布置著屋子,讓府里多了幾分平日沒有的溫馨。

  「夫人,小姐好。」沈夫人攜著女兒若雨在廊廡下散步,經過的兩個小婢女見著二人,皆屈身畢恭畢敬的行禮。

  沈夫人擺了擺手,兩婢女便端著手中的托盤,垂著眼眸提步慢慢走開。

  「若雨,你哥哥近來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好幾回瞧著他,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瞧著那兩婢女走遠之後,忽想起兒子沈昀卿,她有些擔憂的開口問道。

  其實,前兩日她就已經發覺了不對,當時她開口向他詢問,但沈昀卿只短短一句「沒事。」就將她給敷衍了過去。

  畢竟是在自己膝下長大的兒子,她怎麼可能看不出兒子有問題,從小到大十多年來,沈昀卿從未讓她擔憂過一分一毫。

  他素來很是自律,也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所以,這麼多年來,兒子一直朝著他的目標不斷努力,他在讀書方面天賦的確很高,和他的父親沈林很像,都有個很聰慧的頭腦,但是他日夜的努力,沈夫人也是瞧在眼裡。

  沈昀卿鄉試之時,取得解元之位,她心裡很是歡喜,但並不意外,因為她兒子在學業上的努力和拼搏,她心裡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十多年來,從未讓她有過擔憂的沈昀卿,這幾日來,竟有好幾回,讓她發覺他的神色有些不對,似是藏有心事,但壓抑著自己,而當她詢問之時,沈昀卿卻什麼都不肯向她吐露。

  這事是自他出生以來,沈夫人都從沒有遇到過的。

  就是因為她之前從未有過這種經歷,沈夫人才會覺著格外心疼,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了解到兒子沈昀卿的問題。

  這兩日,沈夫人心裡一直惦記著這事,但又不好向夫君沈林吐露,擔心讓他知道兒子的問題,或會私下訓斥於他。

  因而,沈夫人一直將此事藏於心中,沒有告知於沈林。

  今日上元佳節,沈夫人陪著女兒若雨在府邸中散步,她不由又想起了兒子沈昀卿的事情來,知道不能告訴丈夫,但又不是不能告知女兒若雨。

  沈夫人想了一想,終於還是沒忍住將此事告知給了女兒若雨。

  「有麼......哥哥時常讀書,仔細算算也有好些時日沒有瞧見哥哥了。」聽了母親的話後,沈若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這丫頭,是不是又跑出去玩了!」瞧著沈若雨說話吞吞吐吐的樣子,沈夫人便知曉,她的這女兒准又是出去玩了。

  「娘,今日上元佳節,咱們就不說這些事了......對了,娘,您突然問哥哥做什麼,他不是一向自律,最不讓您和父親擔憂的麼,怎麼瞧您的神色,莫不是哥哥也闖了什麼禍?」

  「你這丫頭,也不知盼個好的......你哥哥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怎麼可能會與別人發生矛盾,他要真如你一般,遇到什麼事,都向我們說出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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