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換完大褂的胡炎,跟一幫子年輕人打的火熱。
畢竟以後要長相處,處處人緣,了解了解班子裡的情況,這些都很有必要。
生人勿近的高冷,那是毛病,要擱以前連飯都沒的吃。
走八方路,交四方友,才是老江湖的作派。
後台熱鬧,前場更加熱鬧。
此刻台上的郭德剛和於慊,正在表演自創曲目……《我這一輩子》。
雖然不算傳統段子,但裡面包袱的鋪排,處處都是傳統技法的影子。
包袱本身也很經典。
「非著名相聲演員郭德剛、於慊。」
「天冷了,給你寄了件大衣,郵局說太重,我就把扣兒鉸下來放口袋裡了。」
「我要自殺,打算跳樓,這跳樓我有研究,二樓跟二十樓不一樣,二樓是『啪,啊』,二十樓是『啊~~~~~~~啪』。」
「有困難要幫,沒有困難製造困難也要幫。」
「這個禮拜下了兩場雨,一場三天一場四天。」
「我朋友說他幫我印假幣,我給他五十~~他給我一塊錢假幣,我懷疑他騙我。」
「……」
倆老搭檔都是從小拴的娃娃腿,基本功紮實。
口齒伶俐,表演大方,這颱風,這狀態,真……。
再加上合作已近十年,彼此間的默契,早已入化境。
不羨鴛鴦不羨仙,只羨德剛有於慊。
不得了。
觀眾哪裡經得住這麼挑逗?
一個包袱一個響兒,如雷的掌聲根本停不下,爆發的笑聲都快把屋頂給掀動了。
演員的表演自然,觀眾看得舒服,小學徒們也看得來勁。
當然,要想把其中的門道全看明白,那是不可能的。
說句不客氣的,所有細節,他們能關注到三兩成便算難得。
人不怕自己不懂,而是怕自己以為自己很懂。
機會趕上了,胡炎沒有旁觀,挑著妙處,不時為眾人講解幾句。
於是,輕輕的「哦~啊~」之聲不斷。
燒餅更滿意了,嗯,這個小弟不錯,自己使得好,還能講出道道來,這能耐都快趕上我了吧?
一支胖手,在胡炎肩膀上拍來拍去。
他當這是鼓勵,胡炎卻感覺這是人身攻擊。
不時,《我這一輩子》表演完畢。
在熱烈持久的掌聲中,郭德剛和於慊鞠躬下台。
觀眾很滿意,太過癮了。
打從開門柳,大家便被郭德剛的唱腔頂到了高潮上。
中間一個陌生小年輕的《報菜名》,原以為效果一般,誰料也是驚喜不斷,很見功力。
剛剛使完的《我這一輩子》,那就更加不用說了。
轉眼一個多小時過去,簡直是高潮迭起,爽得要要的。
郭德剛和於慊下了台,胡炎便不再在這裡停留。
「你們繼續熏活兒,我去前面打聲招呼。」
說完,走身往前上場口而去。
「師兄慢走!」眾人語氣中已然多了幾分尊敬。
要想受人尊敬,最終靠得還是能耐,哪裡都一樣。
當然,最不舍的還是燒餅。
「小胡,記住啊,以後在後台有事兒就提我的名字,絕對好使。」
走出幾步的胡炎腳步一頓,回頭笑道:「好。」
恰好出門透氣的高鋒打門外進來,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燒餅。
唉,《太平歌詞》還是收集的太少了!
「鋒哥,今晚班子裡還有其他場子?」胡炎問道。
因為今晚的後台人真不多,面孔熟悉的也就郭德剛、於慊、高鋒、欒芸平,還有燒餅。
「有啊,幾個園子沒停,還有商演,郊區三單,省外兩單,全都動起來了。」
看著高鋒臉上藏不住的自豪感,胡炎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是啊,現在的德芸社,就好比一艘剛剛揚帆起航的巨輪。
不但威風、氣派,一切也都向好,船上的人沒道理不自豪的。
高鋒、燒餅,甚至那些還不能上台的小學徒,言語之間無不如此。
只是他們不知道,在不久的將來,即將有一股超級風暴在等待著。
風暴過後,幾人會走,幾人能留?
高鋒後面還有倒二的活兒要上,胡炎隻身來到上場口。
剛才蹲得腿麻,他只站在旁邊聊天。
「郭哥,慊兒哥辛苦,您二位的功力,觀眾都快把屋頂給震塌嘍。」
「師叔,您前面的活兒也不賴,不比我們差。」郭德剛喝著茶笑道。
班主的評價如此之高,當然是好事。
不過,場面上還有一個字叫「捧」。
自己的驢自己騎,胡炎腦子還是相當清醒的。
在年輕人當中,不論見識,還是手藝,真要比自己還利索的,確實難找。
但遇到像郭德剛和於慊這樣,真正見過大風大浪的行家裡手,那還是不夠看。
胡炎搖頭道:「這您可太捧了,表演容易火候難,跟您二位比,我差遠嘍。」
這既是謙虛,也是實話。
火候這東西,說不清道不明的,但它確實存在。
想要提升,也沒別的招兒,得靠在舞台上不斷打磨,尤其是大舞台。
你在幾十、幾百人的小園子裡,可以瀟灑自如,侃侃而談,但你到幾千、上萬人的大舞台上,依然可能緊張得嘴皮子直哆嗦。
這不丟人,很正常,誰都是這麼過來的。
郭德剛看著胡炎一臉的真誠,心中更加滿意。
年輕人沒能耐都飄,有能耐不飄反而更加難得。
「師叔,您畢竟還小,踏踏實實的打磨幾年,定能成角兒!」
「哈哈哈,我一定努力!」
於慊不理這些場面話,屁股一挨椅子,菸癮便犯了。
呃,不怪我,我都憋了三十五分鐘零二十秒了。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於慊掏出三根香菸,遞到胡炎面前。
「爺們,請棵煙。」
胡炎看著眼前的三根煙,暗贊一聲,不愧是場面人,果然講究。
敬煙是沒有抽一根出來敬的,即便對方只有一個人。
當然,對於吃開口飯的藝人來說,這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慊兒哥,我不會。」胡炎笑道。
於慊頓覺無趣,又道:「那就喝酒吧,晚上宵夜為您接風洗塵。」
「慊兒哥,酒我也不沾,喝不出美來。」
於慊心中無語,那還活個什麼勁兒?
「趕明兒,趕明兒上家吃海鮮大餐,這總成了吧?」
胡炎笑道:「這行,不過您可不能拿海帶糊弄我。」
「啊?海帶?」於慊一愣,瞬間明白過味兒來,直接樂的不行。
郭德剛眼睛一縮,對胡炎的認識又增加了一分。
這腦子反應夠快,隨時隨地都能抖包袱!
不簡單。
說話間,燒餅拎著水壺過來續水。
前面的話沒聽見,後面幾句可聽實了。
人未到跟前,先是眼前一亮。
海鮮?海帶?
好包袱呀這是。
嗯,回頭跟小胡說一聲,把這包袱給自己用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