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珊珊為寧拙搭脈。
片刻後,她收回纖纖玉指,柔聲道:「寧拙公子體內的苦寒氣積蓄得並不多,但仍舊需要月余的時間,方可全數排遣。」
「在此期間,寧拙公子品嘗任何食物,都會自帶苦澀的味道。」
「切勿受寒受冷,這會加劇苦寒之氣。」
「同時,心懷放開,切勿鬱鬱寡歡,這也會容易讓苦寒氣更加深邃。」
林珊珊詳細地叮囑寧拙。
寧拙有些不甘心地道:「林姑娘,貴門擅長醫治,難道就沒有什麼辦法,針對這股苦寒氣嗎?」
林珊珊微笑:「自是有的,只是代價過於高昂了。」
「要頃刻間清除苦寒氣,至少得動用到金丹級別的丹藥。在我看來,公子你體內的苦寒氣,積累得並不多,也不影響修行和作戰。」
『只要忍耐一段時日,便可無藥而愈。這何樂不為呢?」
寧拙微微點頭:「這多要感謝林姑娘你及時提點。寒洲不愧是寒洲,施展的苦寒氣竟如此難纏。非得要金丹級的手段,方能解決。」
林珊珊道:「苦寒氣之所以難解,不是因為它對修士肉身的侵蝕,而是對精神上的侵蝕。」
「按照門中推測,苦寒氣中蘊含真意,對神海上丹田的滲透是難以挽回的。」
「所以,我爹才認為,苦寒經很可能就是一門佛門功法。公子想必也清楚,佛門功法的可怕之處,就在於渡人。」
寧拙點頭。
佛門的功法,有很多都有渡人的威能。
根源就在於佛門法力中,自帶真意,能滲透上丹田。
所以,經常被佛門功法挨打之後,修士很容易逐漸認可佛門教義,最終遁入佛門,成為佛門子弟。
佛門中有一道聞名天下的神通,名為五指山,就是由渡人的佛門功法精修而得。
這門神通施展出來,法力會凝聚成形,化為五指山鎮壓強敵。鎮壓的時間越久,強敵被佛門真意滲透、改造的程度就越高。
寧拙:「所以,寒洲真正的意圖,並不是在小爭峰修行,而是渡人而來?」
林珊珊微微搖頭:「這只是猜測,至少寒洲從未承認過,所以,這個猜測從未被證實。」
寧拙笑了一聲:「寒洲怎可能承認?渡化,這種事情是犯忌諱的。被渡化的我,還是真正的我嘛?至少我認為,這不是源自我個人的改變,而是外在力量強行塑造的。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林珊珊輕嘆一聲:「小爭峰上龍蛇混雜,外來的修士各有謀算和目的。
外人很難探查清楚。寧拙公子,你之前說過,你來這裡是為了求教,是要求教什麼?」
不待寧拙回答,林珊珊又道:「我原先以為,你和寒洲之爭,是輸多贏少的。」
「但你既然有金丹級數的靈符,配合你深厚的五行法術的造詣,已是小爭峰上的一流戰力。」
「是我太小看你了!」
「有沒有我的幫助,其實無關此戰結果。沒有我,你也是一定能成的。
即便沒有人命懸絲或者我佛心魔印,寧拙單靠自己從小到大,在火柿仙城中養成的揣摩人心的功夫,也是立即察覺到了林珊珊暗懷的幽怨、懷疑之意。
寧拙頓時展顏,露出略帶歉意的笑容,用真誠的目光凝視林珊珊。
他緩緩起身,對林珊珊深深施禮,先是告罪一聲,然後徐徐解釋。
「林姑娘,非是我刻意欺騙你的。」
「你瞧,這便是油光水滑符,是我在家鄉,我族金丹老祖特意贈我的。」
林珊珊立即轉移了視線:「寧拙公子,這是你的底牌,如何能輕示於人?
寧拙瞎了一聲,直接一步上前,抓起林珊珊的手,將油光水滑符塞入她的手中。
寧拙:「給予林姑娘你看,如何算得上『輕示』呢?」
林珊珊被寧拙忽然的舉止,弄得手足無措。
「男女授受不親,怎可如此?!」她心中充滿了羞憤。
我佛心魔印!
林珊珊心中的羞澀情緒大漲,壓過了憤怒。
寧拙一臉急切、真誠之色:「非是我刻意欺騙林姑娘,只是這樣的靈符,本就是拿出保命用的。作為底牌,若是拿出來展示,必會教旁人看輕我。」
「我乃寧拙,來自火柿仙城寧家,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看輕我,我並不在意。但因我舉止,旁人也會順勢看輕我寧家,這就萬萬不可了!」
這話充滿了集體榮耀感,讓身為萬藥門大小姐的林珊珊頓有強烈同感,
寧拙繼續道:「且我寧拙之名,意蘊守拙謙虛之意,是父母雙親對我的祝福、提醒。所以,目中無人、張牙舞爪,不是我的性情。」
「我時常告誡自己:這些底牌,都是外物而已,不是自己的實力。自身強大,才算是真正強大。」
「所以,我一直都當這些底牌不存在!」
「就拿這一次來說.
「若是我依仗著油光水滑符,就絕無向林姑娘你潛心求教的行為了。不向林姑娘你請教,我在近身武藝上如何有大幅進步?」
「你瞧,我之前和寒洲一戰,陷入近身搏鬥。雖然狼狽,但也支持了些許時間。換做我之前的我,是絕對做不到這一點的。」
「這都是你的功勞啊!林姑娘。」
林珊珊連忙擺手:「哪裡,哪裡。寧拙公子悟性上佳,一點就通,且竭盡全力訓練,全身心投入。在下並非名師,公子你有如此進步,最大的原因是你自身優秀。」
林珊珊說這話,並沒有誇張成份,完全是真情實意。
她是親眼看到寧拙努力奮進的!
寧拙長嘆一聲,感懷道:「姑娘對我的幫助,何止於此呢。」
「辟穀丹,幫我克服了飢火。」
「暖心佩,助我抵禦了寒意。」
「經歷寒洲一戰,更讓我體會到這些幫助之大!」
提到暖心佩,林珊珊頓時想起來自己來找寧拙的目的,
她想要索回這枚玉佩。
她只是借給寧拙,而不是贈予。辟穀丹也就算了,暖心佩雖然只是小法器,但畢竟是她的貼身之物。
之前拿給寧拙,是林珊珊衝動、擔憂,同時也沒有經驗。
這幾天下來,門派上下的風言風語,讓她察覺此舉十分不妥。真要暴露出來,恐怕就是這些流言的鐵證了。還是要索回比較好!
正當她要開口,寧拙道:「姑娘且看,這正是我族的靈符。我寧家擅長制符。此符自帶靈性,因此無須我施展它,只要我陷入某種危機,它便能自行激發。」
林珊珊的注意力被轉移過去。
她是築基期的修士,雖然身上有元嬰級別的護身手段,但對於金丹層次的符篆,較少接觸。
萬藥門並不擅長這些。
金丹級別的丹藥,她見得挺多。
尤其是,油光水滑符還是靈符,能重複運用,更加少見了。
林珊珊只是掃視了符篆一眼,就將其遞給寧拙。
她強忍著好奇,還是那話一一這是寧拙的底牌,她如何能看?
寧拙卻沒有接過來,而是道:「我很早之前,就學到了交往之道。別人待我如何,我便如何回應。林姑娘,你我本是陌生人,認識時間很短,你卻如此幫我,如此真心實意。我自當要以真心實意來對待你!」
「實話實說,我寧家的老祖宗雖只有金丹,但家中亦有元嬰戰力。」
『我很幸運,得老祖的信賴。此次行走在外,身上這樣的底牌,其實還有不少。」
「若非老祖宗親自相贈,讓我貼身保存此符。現下,便是送你又有何妨?」
聽到貼身之物,林珊珊立即心頭一跳,拿捏符的手指不禁微微一縮,
似乎從符上感受到了寧拙的體溫。
林珊珊滿臉鄭重之色,站起身來:「寧拙公子,你說笑了!金丹級別的靈符,如此貴重之物,豈可輕易贈人!」
寧拙也滿臉肅容:「林姑娘,此言差矣!」
「靈符雖好,終究只是外物。」
「這樣的『好物』,只是你我修為較弱而已。換做我們成為了金丹修土,再看此符,感觀上不就減弱很多了嗎?」
「自身強大,才是真正強大!我輩修真,便是要善假於物,強大自身。」
「所以,對於此等靈符,我看重,也不看重。」
「我寧拙為人,以人為本,尤重情義。」
「林姑娘你古道熱腸,主動贈予我暖心佩、辟穀丹,幫助我特訓,我豈能不回報你呢?」
說到最後,寧拙輕輕一嘆,滿臉遺憾之色:「只是這張油光水滑符,確實不能輕易相贈。皆因這是老祖宗親賜,將來我回返家族,需要向老祖宗請示,爭取他的同意,方能施行。」
「但我向你保證,林姑娘,將來我必定用一靈符相贈看,以全回饋之心「這—.—」林珊珊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
被堵住了!
話說到這裡,她看著一臉感激,滿臉真誠的寧拙,如何還能講出,索回玉佩的話呢?
「唉,要怪,也只能怪我當初就說得不清不楚,讓人誤解了。』
「事實上,當初自己也有贈送之意,只是最近風言風語,才讓我意識有些許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