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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湛鵬程叫湛微光陪著裴罄去了一趟醫院處理臉上的傷和他脫落的牙齒。
裴罄離開的時候,湛微陽睡著了,於是湛鵬程就一直陪在湛微陽的床邊,直到湛微陽沉沉睡了一覺醒過來。
湛微陽醒來的時候看見湛鵬程,突然有些驚慌地問道:「罄哥呢?」他很害怕裴罄決定不要他了。
湛鵬程伸手摸一摸他睡出了汗的頭髮,說:「他去醫院了,等會兒會回來的。」
湛微陽還是很不安,他問湛鵬程:「罄哥會不要我了嗎?」
湛鵬程沉默一會兒,說:「怎麼會呢?」
湛微陽小聲說道:「以前你和媽媽吵架,媽媽就不要我了。」
湛鵬程收回手,片刻後抬起雙手捂住自己的臉,他花了很長時間來收拾自己的情緒,最後對湛微陽說:「陽陽,對不起。」
湛微陽看著他。
湛鵬程說:「你想戀愛就去愛吧,你只要知道,不管出了什麼事,你都還有爸爸和哥哥就行了。裴罄要是不夠好,你就回家找爸爸,知道嗎?」
湛微陽不贊成他的話,說:「罄哥很好的。」
湛鵬程點了點頭,「他很好,爸爸知道。」還有更多的話湛鵬程現在沒有說出口,但是他以後還有很多時間,願意慢慢告訴湛微陽。
不管湛微陽和裴罄這段感情能夠走到什麼地步,湛鵬程只希望湛微陽不要受到傷害。可是他也明白,任何人只要投入了感情,都有可能受到傷害。他第一次意識到,在這件事上,自己不可能站在湛微陽前面為他承受傷害,而隨著湛微陽成長,他逐漸老去,將會有更多事情他無法為他遮風擋雨。
過去湛鵬程常常會想,湛微陽長不大就長不大吧,他只要賺夠了錢就可以照顧他一輩子。到現在他卻發現原來湛微陽還是長大了,他的庇護對成年的湛微陽來說已經不起作用了,既然如此,湛鵬程就開始希望湛微陽能夠再長大一些,到時候即使面對傷害,他也要有能力自己去承受和化解,到那時候,湛鵬程才能夠真正放下心來。
從醫院回來的路上,裴罄接到了裴景榮的電話,說想要跟他見面聊一聊。
裴罄讓湛微光開車把他送去附近一家咖啡店,隨後給裴景榮發了地址過去。
湛微光有些不放心,問裴罄:「需不需要我陪你?」
裴罄從醫院出來時戴了副口罩,讓臉上的傷不至於太引人注目,他說:「不用了,你先回去吧。如果陽陽醒了,告訴他我等會兒就去看他。」
湛微光點一點頭,駕駛著車子離開。
裴罄等了十多分鐘,裴景榮打了輛車過來,兩個人坐在靠窗的卡座。
等到送餐的服務員離開,裴景榮才開口說話:「你的傷還好吧?」
裴罄說:「臉上的傷沒什麼,就是掉了一顆大牙比較麻煩,可能需要種牙。」
裴景榮拿起小勺子在咖啡杯里輕輕攪動,說:「做選擇之前,就應該想好要承擔的後果。」
裴罄說道:「你說得對,我想好了的。」
裴景榮聞言,冷笑了一聲。
裴罄挺冷靜地看著他,雖然口罩遮住了半張臉,但是那雙眼睛透露出的神情幾乎沒有波瀾。
裴景榮說:「你這樣叫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裴罄問他:「你本來想說什麼呢?」
裴景榮道:「你認為你該挨打嗎?」
裴罄說:「舅舅打我可以理解,你動手我覺得沒有必要。」
裴景榮端起咖啡杯,淺淺抿了一口,「我們父子那麼多年,我發現我一點都不了解你。」
裴罄說:「你本來也沒嘗試了解我。」
裴景榮說道:「有些話,今天上午在他們家裡也不方便說,我想問問你,你覺得你跟湛微陽那樣的孩子在一起能夠多久呢?」
裴罄語氣挺漫不經心,「說不定就一輩子了。」
裴景榮嗤笑一聲。
裴罄說道:「我媽聰明漂亮,學歷又高,也沒見你跟她長久,你覺得這種事情,你有什麼資格來過問我呢?」
裴景榮說:「你一定要這樣跟我說話是不是?」
裴罄看著他:「我們不是一直這樣說話的?」
裴景榮道:「我今天開完會,明天一早就回去了。我跟你說最後一次,跟我回去。」
裴罄沒有說話。
裴景榮說:「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明白自己大錯特錯。」
裴罄靠在座椅椅背上,對裴景榮說:「你是不是覺得那一天我會哭著回來向你認錯?」
裴景榮沉默地看他。
裴罄笑了笑,說:「那我們都等等看吧。」
晚上,裴罄回去見湛微陽。
他進去客廳里的時候,看見了湛鵬程,於是說道:「我來看看陽陽就走,我答應他會回來的。」
湛鵬程似乎覺得有些尷尬,從沙發上站起身,雙手伸進了上衣口袋裡,看著裴罄問道:「傷沒什麼吧?」
裴罄搖搖頭,「沒什麼。」
湛鵬程說:「陽陽在他房間裡,你上去吧。」
裴罄聽到湛鵬程的話,意識到他這是為了湛微陽妥協了,便只是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從樓梯上去二樓。
湛微陽坐在自己的床上發愣。
裴罄進去之後,把桌邊的椅子拉到床邊,面對著湛微陽坐下。
湛微陽睜大沒什麼精神的眼睛看著他。
裴罄問他:「感覺好多了嗎?」
湛微陽沒有回答,伸出手隔著口罩輕輕摸了摸裴罄的臉。
裴罄把口罩摘下來,給他看自己還腫起來的兩邊臉頰。
湛微陽問他:「痛嗎?」
裴罄說:「還有一點點痛。」
湛微陽的神情很難過。
裴罄對他說:「不過陽陽摸一摸就不痛了。」
湛微陽說道:「你騙我,我摸了你還是會痛的。」
裴罄告訴他:「人類是很強大的,為了保護自己喜歡的人,能夠承受一切的傷害。這時候你只要告訴自己不痛,就真的不會痛。」
湛微陽問他:「那樹也可以嗎?」
裴罄說:「樹當然可以,你看樹為了讓自己紮根,可以擁有無窮無盡的力量,只要有想要堅持的東西,可以抵禦一切傷害,不管是語言的傷害還是肢體的傷害。」
「語言的傷害?」湛微陽默默念道。
裴罄對他說:「是的,就像別人說你很傻,這就是語言的傷害。你有想要堅持的東西,來抵禦這種傷害嗎?」
「有啊,」湛微陽看著他,「我想保護你,還有爸爸和奶奶。」說完,他又默默在心裡勉強把湛微光算上了。
裴罄笑了笑,「你想要保護那麼多人,那麼這種傷害你就一定不能夠去在意,明白嗎?」
湛微陽說:「我明白,我不傻,只是那個人聽不懂我的話而已。」
裴罄張開手臂,讓湛微陽撲過來抱住自己,說:「陽陽很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