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星哲不僅名聲臭,嘴也毒,輕飄飄一句話就能把別人氣的原地去世,不過他覺得罵人都是小兒科,不痛不癢,要玩就玩把大的。
例如,蘇格假受傷的事。
再例如,孫銘在場外逼迫席年比賽讓步的事……
陸星哲看熱鬧不嫌事大,他打開電腦文件夾,然後把之前拷貝好的視頻進行剪輯處理,著重放大蘇格那雙「受傷」的手,然而還沒剪完,一個熟悉的電話號碼就打了過來。
來電備註是蔣倫,這個名字對圈內人來說並不陌生,因為他就是蘇格的經紀人。
陸星哲正忙著,原本沒打算接,但不知想起什麼,又改了主意,伸手把電話撈過來遞到耳邊,按下接聽鍵:「什麼事?」
聽語氣,像是熟識。
蔣倫是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因為長年抽菸。嗓子沙啞難聽:「想和你談筆生意。」
陸星哲眉梢微挑,心中忽然猜到了他的來意:「說吧,看在你是老顧客的份上,打九折。」
蔣倫緩緩吐出兩個字:「席年。」
他說:「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編也好捏也好,三天之內,我要他的黑料,而且是不能翻身的那種。」
陸星哲沒說話,指尖在眉尾緩緩打轉,心知是今天節目播出席年威脅到蘇格的人氣了,似笑非笑的道:「嘖,這麼毒。」
蔣倫目前正處於焦頭爛額的狀態,沒察覺到他語氣中暗藏的深意:「總之錢少不了你的,老規矩,定金我一會兒打到你帳戶。」
這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誰知陸星哲摸著下巴思考半天,竟破天荒的拒絕了:「不著急,等交貨的時候再說吧。」
蔣倫不疑有他:「行。」
在娛樂圈,流言蜚語是一把不沾血的刀,蔣倫顯然不是第一次用這種方法來替手底下的藝人清除障礙了,陸星哲勉強把他敷衍過去,然後掛斷了電話。
窗外夜色漸深,原本停歇的雨不知何時又下了起來,滴滴答答敲在玻璃上,發出一陣密集且輕微的聲響,卻無端顯得房間愈發安靜。
陸星哲剪完視頻,從電腦桌前起身,然後一瘸一拐的上床睡覺,他沒有關燈的習慣,就喜歡亮亮堂堂的感覺,一件藍白色的外套靜靜搭在床尾,無聲彰顯著存在感。
他的腿還是有些疼。
陸星哲睡不著,第一次覺得燈光有些晃眼,他聽著外面簌簌的冷雨聲,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想起了自己被撞車的那個夜晚。
暗沉的天空,交錯的樹影,毫無預兆出現的男人,衣襟上氣息微涼,能讓人感覺到從骨子裡透出的淡漠,懷抱卻是暖的。
陸星哲自認為絕不是那種別人伸手救他一次就會感恩戴德的可憐蟲,但事實上,他想起席年的次數卻越來越多。
因為床上人的輾轉反側,那件外套悄無聲息下滑,快要落到地板上的時候,又被一隻手敏捷的撈了過去。
陸星哲目光透過外套,隱隱在看另一個人,他想起蔣倫剛才說的事,撇撇嘴,又有些幸災樂禍,低聲自言自語道:「這次你可栽我手裡了。」
《星運會》的收視率一向居高不下,昨晚第一輪淘汰賽播出後,相關話題熱度直線飆升,除了國民小花沈希琳在體操賽上的精彩表演,還有一個人的躥紅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席年賽場驚艷,逆風翻盤#
#星運會奪冠熱門選手排名#
一夜時間而已,與席年有關的相關熱搜詞如雨後春筍般紛紛冒出,就連超星榜上的排名也坐火箭似的直線躥升,微博粉絲量和超話帖一改從前的冷鍋熱灶,漸漸有了人氣。
【(圖片)(圖片)(圖片)席年盛世美顏,快來舔,嗚嗚嗚我以前一定是瞎了,為什麼從沒發現娛樂圈還有這麼好看的人】
【是不是長得好看的人都不愛發自拍,哥哥網上的照片少得可憐,想舔顏值居然只能扒比賽截圖,卑微】
【從來沒見過拽得這麼讓人喜歡的臉】
【那天我去過比賽現場,席年看起來雖然冷冰冰,但人超好,不僅給我們簽名,下雨的時候還特地給我們送了雨衣,不紅天理難容】
【羨慕了QAQ】
外面仍是陰雨連綿,高樓大廈隱入雲層,高得一眼望不到頭,這座繁華的城市總是不斷有人在攀爬,然後又不斷的有人在跌落。
席年一夜未眠,盤腿坐在地板上,身旁的菸灰缸堆滿了燃盡的菸蒂,他一直盯著手機,親眼看見他的微博粉絲數量是怎樣飛速上漲,相關熱帖是如何被人頻繁轉發,最後盯得久了,所有花花綠綠的頁面都變成了一個冷冰冰的數據。
席年該高興的,因為他想要的就是這些,但高興過後,又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覺得老天爺在作弄他。
他上輩子折騰那麼多,最後鬧得身敗名裂,為的就是有今天,但曾經可望不可及的東西卻在這一世輕易得到,運氣這種事,果然是誰都說不準的。
系統一直關注著他的情況,見席年用手抵著額頭不說話,靜悄悄落在了他的身邊:【其實有時候堅持的久一點,結局未必會很壞】
席年指尖的煙還未燃盡,他撣了撣菸灰:「少給我灌心靈雞湯。」
人到了一定的年紀,該懂的道理其實都懂了,他們知道殺人犯法,他們知道路不拾遺,但又怎麼樣呢,還是活成了千百種不同的樣子。
於是系統很早就知道,講道理是沒用的,得電擊。
它的聲音永遠帶著刺啦刺啦的電流響,像是在提醒什麼:【別走錯路……】
這輩子,乾乾淨淨的登上頂峰。
席年聞言一頓,然後被星火撩到指尖,觸電般縮回了手,他從地上起身,覺得系統太天真,有捷徑為什麼不走,娛樂圈那些衣著光鮮的人,又有幾個手上是乾淨的?
陸星哲一直在樓下蹲點,直到下午的時候,才終於看見席年出門,他見狀指尖在方向盤上輕敲片刻,像是在思索什麼,最後還是決定發動車子跟上。
熟悉席年的人都知道,他不喜歡到處亂跑,除了工作原因,基本上都待在家裡,剛才臨時接到醫院通知去複查傷勢,這才出門。
陸星哲一直跟在後面,他以為席年這個時間出門多半會去酒吧那種地方,結果沒想到去的是醫院,心中隱隱猜到什麼,就沒跟上樓,而是坐在車裡繼續等。
過了大概二十分鐘左右,席年拎著一袋子藥從醫院出來了,陸星哲見他上車,正準備跟上,誰曾想一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卻先他一步跟在了席年後面。
起初陸星哲沒在意,只以為是巧合,可當對方接連幾個路口都緊隨其後時,他終於發現了不對勁。前方有一個彎道口,陸星哲不著痕跡加速超車,與對方並排的時候往外看了眼,結果透過車窗玻璃發現副駕駛座上放著一部黑色相機。
陸星哲收回視線,原來是同行。
八成是蔣倫那個老狐狸派出來的,畢竟娛樂圈的狗仔又不止他一個,多找個人就多一份保障。
陸星哲看熱鬧不嫌事大,用手機撥了一串號碼出去,沒響兩聲就接通了,那頭傳來一道熟悉的男聲,赫然是席年,因為抽了太多煙,嗓子有些沙沙的:「找我有事?」
陸星哲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面,聞言嘖了一聲:「真冷漠,我可是好心給你通風報信的。」
席年不信他有這麼好心:「什麼意思?」
陸星哲故意把車開到席年的視線死角:「你回頭看看就知道了。」
席年聞言往後視鏡中掃了眼,見一輛黑色轎車跟在後面,司機是一名瘦高男子,心中瞬間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卻不在意:「原來有跟屁蟲。」
陸星哲既然能打電話通風報信,那就說明他也在附近,席年這句話直接把他也給罵進去了。
陸星哲低笑:「我可是好心,萬一你出去嫖的時候被人拍了照,那就不好了。」
席年不著痕跡放慢速度:「你打電話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陸星哲說:「當然不是。」
他頓了頓,聲音忽然蒙上一層曖昧,像蜜糖一樣絲絲縷縷的粘人:「跟你談筆生意。」
席年老覺得這句話很熟悉,像是在哪兒聽過,卻又想不起來,陸星哲這個人行事一向捉摸不定,他現在也沒摸清楚幾分規律,聞言並沒有立即答應:「我不覺得我們有什麼生意可以談。」
陸星哲的頭髮被車窗外冷風吹亂,有些許扎進眼睛,他不自覺眯了眯眼:「你可以拒絕。」
「……」
席年聞言思考三秒,明知有圈套,但還是好奇心占了上風,想知道陸星哲在打什么小算盤:「行。」
瘦高男子的跟蹤技術實在太糟糕,席年從出門開始就發現他了,不管只是懶得理會,現在甩掉也是分分鐘的事,他兜著附近繞了一大圈路,確定對方沒再跟上來,這才驅車回家,把車停在了樓底下。
席年打開車門下車,正準備聯繫陸星哲,眼角餘光一瞥,卻在不遠處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不由得頓住腳步。
陸星哲一瘸一拐的走到他跟前,今天難得穿了一件白色的休閒衫,依舊戴棒球帽,相機不離手,看見席年時,唇角微勾,輕佻的吹了聲口哨。
席年:「……」
一看就是個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