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現在，高二教學樓三樓的樓梯口很安靜。
冬露居高臨下地看著沈宸，秀美的面孔沒有任何表情。
少年依舊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沒骨頭似地跪在地上，明明是在認錯，可表情卻不見絲毫歉意，似笑非笑看著她，似乎吃准了她不能把他怎麼樣。
冬露有些火大。
樓上突然傳來班主任羅岳福的喊聲：「沈宸，冬露，你們跑哪去了？」
他隨意往樓下一望，竟看到沈宸跪在冬露面前，脫口而出：「我靠！」
他嚇得趕緊下樓：「你們怎麼回事？沈宸怎麼還跪上了？」
沈宸反應很快，抬手迅速摘了眼鏡扔到地上，低下身子，手故意摸索地面，裝作在找眼鏡的樣子。
眼鏡剛好掉在冬露腳邊。
沈宸無辜地抬起臉：「同學，能麻煩讓讓嗎？我撿下眼鏡。」
冬露眯眼，緩緩抬起了腳，在他拿到眼鏡，手要縮回去之時，飛快踩了他一下。
沈宸神色如常，笑眯眯地戴好眼鏡，還說了一聲謝謝，然後站了起來。
羅岳福已經來到他們身邊，驚疑不定地問：「你們剛剛那是？」
「我眼鏡掉了，撿眼鏡呢。」沈宸拍去褲腿上的灰，輕輕笑了笑。
冬露冷哼，懶得揭穿他，對羅岳福道：「老師，我先回教室了。」
「去吧。」羅岳福點頭。
冬露離開。
沈宸：「老師，那我也……」
「你給我留下！」羅岳福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你給我說清楚，你和冬露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們以前是不是認識，是不是……」
「沒有。」仿佛知道他要問什麼，沈宸無比正直地搖頭，「我們之間清清白白，什麼都沒有。」
羅岳福冷笑，「呵，現在是清白，以前清白嗎？」
沈宸：？
「說！你以前是不是玩弄了她的感情，對她始亂終棄了？」
「……」沈宸沉默了兩秒，說：「老師，你這是性別歧視。」
「啊？」
「為什麼不能是她玩弄我的感情，對我始亂終棄了？」
*
沈宸被羅岳福扣在外面足足十五分鐘，其中五分鐘解釋來龍去脈，十分鐘發誓他真的沒對冬露同學做什麼，否則天打五雷轟，羅岳福勉為其難的相信了他，帶他回教室。
下課鈴剛打響，班上亂鬨鬨的一片，吵吵嚷嚷，各科課代表爭相收作業。
羅岳福看了一圈，指著全班唯一一個空位置對沈宸道：「你就先坐徐柔旁邊吧，她同桌剛請了病假，等人回來再重新給你安排座位。」
「嗯。」沈宸點頭。
羅岳福看著他走過去，赫然發現不對勁，因為沈宸那個位置的前面剛好是冬露！
他立刻改變主意，想把人喊回來，可沈宸已經坐下了，錯過了開口時機，羅岳福只好作罷。
冬露看到沈宸朝她走來時沒有意外，現在全班就她後面有空位，他肯定會暫時坐過來。
沈宸也發現了這點，微笑著向她眨了眨眼。
冬露板著臉移開視線，當沒看到。
身旁周瀟涵一臉八卦：「如實招來，你和新同學是什麼關係？」
「沒關係。」冬露拿出課本。
「怎麼可能沒關係？他剛剛可是當著全班的面一把將你抱起來，像是偶像劇里的情節一樣，好浪漫啊！」周瀟涵興奮道，還特意模仿了一下抱抱的動作。
冬露說：「你怎麼知道是偶像劇，而不是犯罪現場？」
周瀟涵一噎：「你能不能不要煞風景？」
第一節課是語文課，老師拿著書在講台上走來走去，講得繪聲繪色，精神得不得了。
沈宸單手撐著下巴，無聊地看著黑板，耷拉著眼皮，聽得直打瞌睡，眼看就要睡著時，桌子微微震動了下。
沈宸清醒了些，睜開眼，少女瘦削單薄的背影映入眼帘，她靠在了他的桌上。
他們的距離一下子拉近。
冬露上課前把頭髮扎了起來，露出瑩白纖細的脖頸，曲線優美。
烏黑的馬尾辮在空氣中輕輕晃動，絲絲縷縷的甜香鑽入他的鼻間，清淡好聞，有點像是椰奶香味兒，混合著少女獨有的馨香。
沈宸心神微晃，難得有些失神。
冬露上課有個習慣，坐累了喜歡靠在後面桌子上，這次也不意外，老師講了十分鐘左右，她的身體就不由自主地向後靠，過了一會兒想起身後是誰，立刻又挺得筆直，可隨著時間過去，慢慢又會靠過來，循環往復。
沈宸看著都替她糾結。
他翹起唇角，心情忽然變得很好，睡意一掃而空。
這女孩身上有種矛盾的氣質，明明外表看起來又香又軟，可脾氣卻和石頭似的，又冷又硬。
還捂不熱的那種。
「那個，你要不要看書？」身邊傳來軟軟的聲音。
沈宸轉頭，徐柔朝他羞澀一笑：「你還記得我嗎？早上我帶你去的教務處。」
沈宸啊了聲，恍然道：「是你啊，抱歉，剛剛沒認出來，早上謝謝你了。」
「沒事。」徐柔笑著搖頭，把語文書分一半給他看。
「謝謝。」沈宸沒有拒絕，老師已經瞪了他好幾次了。
「你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我。」徐柔貼心道。
沈宸本想搖頭，想起了什麼，頗有興趣的道：「我還真有個問題想知道，她……」
他指了指冬露，聲音壓小了點：「……的名字是哪兩個字啊？」
徐柔表情微僵，一時沒開口。
沈宸挑眉：「嗯？」
「……冬天的冬，露水的露。」徐柔臉色有些不自然，勉強笑了笑，在草稿紙寫下這兩個字。
沈宸笑出了聲：「她真的姓冬啊，挺少見的。」
徐柔咬咬唇，握筆的手很用力。
*
沈宸善交際，只用了兩節課時間就和周圍的男同學打成一片，和后座的錢浩更是一見如故，很快便以兄弟相稱，一下課，一伙人帶著他浩浩蕩蕩的去操場打籃球。
看那勾肩搭背的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本來就是他們班的。
教室里很吵，男生們擠在後面玩最新款的遊戲，女生們三三兩兩坐一起聊八卦，唯有冬露不動如山，就已經開始寫今天布置的家庭作業。
周瀟涵照常逛學校論壇，不知刷到了什麼，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大聲叫道：「露露，我知道沈宸的來頭了，他以前竟然是一中的！」
冬露筆尖一頓。
一中是市重點學校，幾乎全市的尖子生都聚集在那裡，學校環境和師資配置都是頂尖，考上名牌大學的人數每年都上百。
一中校風嚴謹，管理極其嚴格，聽說有錢也買不進。
當初冬露夢想考進去，可惜中考發揮失常，落選了。
和一中相比，他們九中就很普通了，冬露現在在的重點班就和人家普通班差不多，學生質量參差不齊，升學率低下，每年有人高考考了五百多學校都會拉橫幅慶祝。
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周瀟涵唾沫橫飛：「有人匿名在論壇里發了關於沈宸的帖子，臥槽，他簡直牛逼死了，高一和別人打架，把人家打得半死不活，直接送重症監護室搶救，你說強不強？」
冬露一愣：「他為什麼打架？」
「不知道。」周瀟涵看著手機，「帖子裡沒說，打人事件發生後他就被學校退學了，說是兩年多都沒他的消息，直到今天他才轉到我們班……」
「我靠，沈宸竟然還跳過級！14歲就在讀高一……這不就是那種只活在新聞里的天才嗎？」
周瀟涵佩服得五體投地，「樓主說他以前也是一中的，那時候沈宸在他們學校簡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只是後來不知為什麼他墮落了，如果不是和人打架，他妥妥的前途無量啊！」
冬露發了下呆，才轉頭繼續寫作業，面上依舊是事不關己的冷漠，可筆尖停在紙上，遲遲沒寫下一個字。
「不過露露，你還是別去惹他比較好，他厲害歸厲害，但會打架的男生多少有點家暴傾向，雖然他長得挺和善的，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還是小心一點好。」周瀟涵感慨完後回到現實，對冬露道。
冬露慢吞吞說：「可我已經惹了怎麼辦？」
「那他沒有把你怎麼樣吧？」周瀟涵緊張起來。
「沒有。」
周瀟涵剛鬆口氣，就聽到她說：「他只是給我跪下了。」
周瀟涵：「……」
*
上課鈴響，沈宸抱著籃球回教室，剛好看到冬露在發英語作業。
少女穿著略微寬大的校服，襯得身材更加纖瘦，白色的袖口微微捲起，露出的一小截手腕白得發光。
沈宸在原地看了她一會兒，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轉著籃球。
錢浩見他一直盯著冬露看，手搭在他的肩上，「兄弟，你不會真的看上冬露了吧？我勸你最好放棄，不然夠你受的。」
沈宸挑眉，「為什麼？」
「這還用問嗎？」錢浩表情浮誇，「她性格冷冰冰的，完全不近人情，你知道她羞辱過多少向她告白的男生嗎？喜歡她就做好智商被摁在地上狠狠摩擦的準備吧！而且她還是老師那邊的人，告狀打小報告是常規操作，你敢惹她就等著死吧！」
錢浩又道：「冬露漂亮是漂亮，但還是比不上徐柔，徐柔可是全校公認的校花，人美心善，特別是害羞的時候，賊他媽可愛，簡直是當女朋友的不二人選啊！」
沈宸聽得心不在焉，滿腦子都是昨晚他親了冬露後，少女惱羞成怒的樣子，淺棕色的眸子覆上薄薄的水霧，白皙秀氣的小臉染上誘人的玫瑰色，艷得驚心動魄。
錢浩一定沒見過冬露害羞的樣子。
不然怎麼會說別人可愛。
錢浩還在天花亂墜的夸徐柔，被沈宸打斷：「老師這麼器重冬露，她在班上應該有職務吧？」
「對啊，她是我們班生活委員。」錢浩下意識道，想起了什麼，又說：「你的書和校服還沒領吧，要不要我帶你去領？」
「不用。」沈宸搖頭，隨後不緊不慢地走到冬露身邊，白皙的指節敲了敲桌面，一眨不眨盯著她，聲音含著淺淡的笑意。
「小朋友，能不能帶我去領下書？」